书城休闲孙绍振幽默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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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幽默种类(2)

像这样的幽默进攻性太强,因而矛盾的淡化、情绪的缓和有限,留给对方的逻辑断层即使很小,也很难为对方接受,寻求沟通达到共享的余地就微乎其微了。

太强的进攻性很容易使幽默由软变硬,硬到一定程度,幽默就变成讽刺了。

可以说,这是一条规律:讽刺性越强,幽默感越弱;反过来说,幽默感越强,则讽刺性也越弱。如果幽默感弱到一定限度,也就没有什么深长的意味了,那么幽默也就变成滑稽了。

这可以说是一种讽刺与幽默和滑稽的反比定律。

讽刺的进攻性使幽默感减弱,但其理性也因而加强,正因如此,在社会批评方面,有其优越性,这是幽默所不及的。故社会讽刺漫画其幽默感往往较弱。

但是讽刺自有讽刺的社会功能和审美功能,非幽默所能代替。正如幽默不能为讽刺代替一样,切不可因为偏爱幽默而轻视了讽刺。

严肃性幽默要把自己和对方的情绪一起解脱出来,具体的方法很多,但从根本上来说,大概只能分成两类。一类是讲逻辑的方法,或者叫讲理的方法,虽然这个理不过是玄虚的歪理;另一类是不讲理的方法。这两种方法都是为了让人在领受领悟之乐时接受不利于他的结论,这就是幽默功能的极限。

萧伯纳是英国著名的幽默大师,有一次一个小姑娘来信说:“我非常崇拜你,为了表达对你的崇拜,我请求你允许我用你的名字给我的小狗命名。”

对于一个缺乏幽默感的人来说,也许会认为这是侮辱。但是对于一个心胸博大的幽默大师来说,却面临艰难的选择。第一种选择:发起火来,拒绝小姑娘的请求,这自然是很笨的。第二种选择:马马虎虎地同意,也就没有个人的尊严和原则了。

萧伯纳选择了第三种方法。他给小姑娘回了一封信,说:“我同意你的意见,但是,你得征求一下你亲爱的小狗的意见呀。如果它同意的话,那就太好了。”

萧伯纳的心胸宽广自然是他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幽默得起来的主要原因。其次也在于他用了正确的方法,那就是顺着对方的思路,将错就错,把对方推入死胡同。这样就把自己的拒绝转化为对方的束手无策了。就是在这一点上,萧伯纳坚持了自己的进攻,又找到了他与对方的最近心理距离,并且架设了沟通的桥梁。

这种方法,有某种虚构的性质,但是更突出的是逻辑的现实性,顺着时方,把对方推向荒谬。这种方法,很有普遍的使用价值。人们遇到使人恼火的事常常忙着直接顶回去,而这种方法,不是直来直去顶回去,而是顺着他,让他自已舒舒服服撞到南墙上。

这可以叫做将谬就谬法吧,其特点是在逻辑上套用时方的模式和程序,不过得出的却是相反的结论。

冯梦龙的《笑府》中有一个故事,说是一个老塾师,坐在那里困了,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有一个很调皮的学生就闻他:“老师,刚才干什么了?”老师就说:“我去会见周公了。”学生没法说他是假的。过了一会,那调皮的学生也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老师很火,把他叫醒,问他干嘛白天睡觉。学生说:“我也看周公去了。”老师就问:“那么周公和你说了些什么?”学生说:“他说,他刚才没有见到你。”

这学生的回答有两个妙处。第一,是用老师的说法为自己辩护,这已经是挺机智的了。第二,又用老师的模式引中出一个结论,把老师自己说的给否定了,让老师没法反击。

这种幽默是很硬的,进攻性是很强的,强到差不多达到雄辩的程度,不是按着自己的思路去反对对方,而是依照对方的因果模式引申出反对对方的结论。

但是,这又明明不是雄辩,而是幽默,原因是双方都心照不宣:所谓“会见周公”之类,都是假的,但有这个假的前提,接下来颇为严密的模式套用就转化为虚拟的幽默了。

荤幽默

幽默必须超越生理本能的刺激,不仅仅是性刺激,而且是全部生理的刺激。不管是快乐的刺激还是痛苦的刺激,在所有刺激中,据说最强烈的就是性刺激。

荤幽默就是指有性暗示的幽默,而黄色幽默则指那些性刺激比较露骨的幽默。

这种划分在概念上比较容易,而在实践上则很难;因为其标准在不同历史时期有所不同,不同民族则更有不同。

一般说,荤幽默在西方较中国为多。即使在西方,也是口头较书面为多。一位美国中学的职业指导主任告诉我:“如果没有荤幽默(*** humor),美国就没有幽默了。”美国亚利桑那大学一位教授在一篇论文中说;“从使用频率来说,性暗示可能是性幽默中最大的一类。”这话说得有点夸张,可以肯定,在现代西方幽默中,性暗示是比较多的,通常是比较含蓄的。其中逻辑层次有较多的断层,需要读者有较强的想象力和推理能力加以补充,才能领悟其中妙处。

有一个校园的幽默传说:在威斯康星大学,最引人注目的名胜是林肯的坐像。据说,每当处女大学生走近时,林肯就要起身致敬。这里需要听者补充的是,由于林肯的坐像是根本不可能起身的,因而也就说明在威斯康星大学女大学生中根本就没有处女。

另外一个校园传说:在北爱荷华大学的校园中心耸立着一座雄伟的钟楼。每一位处女毕业,就会有一块砖头从钟楼上落下,这一点屡试不爽,无一例外。有一年,布拉格姆扬学院取消了途经这里的毕业游行,原因是学校里所有的处女理应走在队伍之中,然而一个处女病了,而另一个不愿意一个人走。这个故事的妙处在于:不愿一个人走。因为只有一个人走过这座塔,立即可以证明她是不是真处女。本来一所学校只有两个女生是处士已经够惊人的了,而在一个病了之后,另一个处女却不敢冒险经过这里经受这个传说的考验,这就更惊人了。而且病了的那个是真病还是装病回避也得打个问号。由于省略了一些推理过程,这样的幽默暗示的成份就减弱了许多。过是眼睛却背叛了一本正经的外表。艺术家把许多男性掩盖得很深的潜意识拿出来示众。

中国人的荤幽默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频率并不太高,但是令人惊奇的是记录在文字上的却并不太少。这主要是在冯梦龙的《笑府》中。由于直接写到性,已经没有什么幽默可言,不过是一种恶趣而已,没有什么可以使听者与谈者心领神会的情趣。有些篇章有一点讽刺意味,但幽默昧又不足。

儒家女新婚,交欢之际,****先至。此女忽穿衣、下地,整容向床万福。夫惊问故,答日:“僭先了。”

这是比较能在调笑与意味之间有所平衡的,题目叫《女道学》,活脱脱画出做什么事都把男先女后的顺序放在最重要的地位,以致在这种时候还这样形式主义,真是可叹。但是这种幽默往往太荤,许多稍有精彩意味的既不便引,又不便解释。

这说明荤幽默或者带荤的幽默有很大的局限性,用之于私人交往,弄不好有失身份;用之于大庭广众之间,更是容易引起尴尬。即使有些人能够体会其中奥妙的,也不便表现出太强烈的兴趣。

在中国民间,也有许多黄色幽默,不过大都逻辑空白不足。在有些文学作品中大胆的作家涉笔成趣,或者改编、或者创作了一些性幽默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