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波秘传》称:魔桶咒法的另一威力,是让行者生起退转心。无数的邪魔发出巨大的思维波,想叫琼波浪觉放弃寻觅。一旦他放弃了寻觅,就等于关闭了向往光明的心。光明一逝,黑暗遂生。那时,琼波浪觉还不知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魔桶。他更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真的被困在那魔桶里。
莎尔娃蒂又跟库玛丽偷偷去看那诛坛。那些咒士们已经完成了“前行”,也即预备法事。“前行”之后,“正行”开始了。
咒士们将黑狗血泼在坛城中,地上红红的一片,此外还铺了红粉,画了怪模怪样的坛城。咒士们将自己的本尊像和红司命主的唐卡挂在坛城中,供了许多丰盛的供品,供品大多是红色,如红羊、红马、红狗、红牦牛等——要是没有天然红的,也可以染色。本来这些东西也可以用面食做,但为了表达虔诚,他们还是供了真的动物。
咒士们用金粉将红司命主的命咒写在纸上。命咒周围还写上了祈愿语,写了很多他们希望达成的愿望。
一个披头散发的咒士在阴阳怪气地吟唱——
无比伟大的红司命主呀,请你施展无上的法力,惩罚那藐视女神的野蛮人琼波巴吧。你用那摄魂钩勾来他的魂魄,你用那金刚刀斩了他的命脉。你吸尽他的五大精华,你榨干他的智慧觉悟。让他的肉体像风中的炒面那样消散,让他的灵知像大地的尘埃那样污垢,让他陷于贪嗔痴而不能自拔……
莎尔娃蒂很是恐怖。她发现,血腥的天空中,真的有了许多红色的魔。他们张牙舞爪,向琼波浪觉的命石喷着红色的毒雾。那命石,在红色毒雾中瑟瑟颤抖。
一种异常的沉重和忧郁裹向了她。
回家后,莎尔娃蒂就用以前当女神时学会的方法,为琼波浪觉做息灾法事。同时,她一如既往地将那些咒力承接了下来。她发现,那邪恶的咒力真的是一种暗能量。每当她承接一次,就会生一场大病。
不过,即使在生病的时候,她仍然感到幸福。她想,这世上,还有比为自己的爱人生病更幸福的事吗?那相思和疼痛,总能把她的尖硬外壳一层层打开,直到袒露出最柔软的内心。
在过去的多年里,为了适应现实,莎尔娃蒂已把自己异化为一个偶像女神,她自觉或不自觉地放弃了很多人性的东西。只有在遇到琼波浪觉后,她才明白,那些她扔掉或差点扔掉的,其实是珍宝。她想捡起的,却可能是垃圾。她发现,这个世界的许多观念,其实是颠倒的。好在她终于有幸听到了琼波浪觉的声音,而且她认为,他是正确的。
只是有时候,那相思太强烈了,会令她无法自主,难以对抗它的魔力。为了排解相思,莎尔娃蒂也会代父亲讲经。那解脱的内容和她的爱情纠结在一起,常常自相矛盾,血肉牵连,不分彼此。她需要进行剖解与割裂,出世与入世常常串味,分辨不清。有时候,她也想远离目前的这种生活状态,出离清修,但父母需要的却是世俗的她。无奈,她只能接受,等琼波浪觉归来。但问题是,她不知道他啥时候归来。更可怕的是,她忽然发现自己老了许多。她知道,在寻觅的专注中,是没有时间的,而等待者却无限地放大了那等待的时间。
她只能坚持写信。这是她唯一进行自我救赎的方式。在她眼中,没有比写信更重要、更值得做的事了。
就这样,她一边祈祷似的写着信,一边一如既往地等着琼波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