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凌晨,空军学院小楼——另一个秘密据点。林立果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联合舰队”主要成员刘世英、程洪珍等人。向他们出示了林彪的手令后,林立果说:“现在有人反对林副主席!我们要誓死捍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要全力以赴,一个人顶几个人、十几个人用!”
午后不久,周宇驰给王飞打电话,又要他立即到空军学院小楼去。王飞一进门,就向林立果、周宇驰解释:给黄永胜的东西没有送成,黄的秘书说总长已经休息了,不接。
“那个不急,以后再说。”林立果又问钓鱼台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王飞面有难色:“我想了一夜,困难很多,最大的困难是无法说服部队去干。”
林立果说:“管它三七二十一,坐上卡车就往里冲,冲进去见人就打,打了就跑。”
王飞说:“北京市不准带武器进城,不等你到钓鱼台,就把你拦住了。再说,北京卫戍区部队很快就会到,就是冲进去了,也跑不了。”
林立果找不出理由说服王飞,正在发愣,有人报告他:江腾蛟已经在西郊机场等着。
林立果对王飞说:“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先去同江腾蛟一块谈谈。”
来到西郊机场“工字房”,在这里等候的江腾蛟出门将他们迎进去。坐下后,还是林立果先说:“你们两位是南线和北线的指挥员,你们的任务都已知道了。现在请两位来,研究一下南北两线的协同配合的通讯联络问题。”
周宇驰接着说:“南线和北线要同时动手。但是,动手的时机要看南线的情况来决定。上海方面动手了,北京才能动。首长的一贯思想是,必须做到走得动,打得准,联得上,才能打胜仗。南线和北线要配合好,通讯联络一定要搞好。还要商量好联络用的暗语。”他向王飞征询意见,叫他先说。
一番讨论后,统一为:如果毛泽东到了上海,向北京通报时就说王维国因病住院了,如他离开了上海,就说王维国出院了。“打响了”就叫“王维国病重”,“打坏了”就叫“王维国病危”,“打成功了”就叫“王维国病愈”。
“现在,再研究一下行动的具体方案。”林立果着急地想解决具体问题,“先研究南线。”他问江腾蛟:“老政委,除了昨天讲的,你考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江腾蛟还在摆老资格,抽着烟不说话。
周宇驰是死硬派,见江腾蛟不吭声,先问道:“杭州到上海的铁路线上有桥没有?有桥的话,我们可以采取日本人对付张作霖的办法,来他个第二个皇姑屯事件。”
林立果很欣赏周宇驰的坚强决心,鼓励别人发言。
江腾蛟则不然,他说:“那一带是水网地,桥肯定是有的。问题是那些桥都是陆军派人看守着的。”
王飞也说:“要炸桥,不知道专列什么时候来,怎么搞?”
周宇驰仍是信心百倍:“这个问题好解决。杭州一发车,陈励耘就会告诉我们的。”
江腾蛟问:“空四军有没有炸药?”
林立果说:“他们在修水库,有的是炸药,会搞爆炸的人也有的是。”
江腾蛟分析说:“要炸铁路桥,不如在苏州硕放那一段搞。那里有一座小桥,附近又没有陆军部队。前年战备时,还给那的空四军所属一个师配了一个加强营的武器,问题是如何动员部队去搞?”
周宇驰说:“那好,就在硕放搞。对部队就说坏人坐着主席的专列到处搞阴谋活动,中央军委密令你们师炸掉这列火车。”
林立果也表示赞同:“这个办法好。这样我们就有两手了。先在上海搞,上海搞不成,我们可以在那里多埋几处炸药。对他们师就说,那列火车是坏人搞阴谋活动的流动指挥部。”
江腾蛟想找个替死鬼:“那得再派一个得力的人到硕放去。”
林立果连忙说:“那好办。我们舰队有的是人才。”
接下来讨论的话题是“北线”。北线的预谋行动,是要把在京的周恩来、朱德、叶剑英、聂荣臻、徐向前、刘伯承等人都控制,搞死他们的对立派江青、张春桥、姚文元,这些人都在钓鱼台办公。王飞等人把钓鱼台、中南海的地形都看了。江腾蛟问王飞:“你搞钓鱼台,准备使用什么力量?”
王飞不满地回答:“我有什么力量?只有一个警卫营……”
林立果给他打气:“南北两头,我们有一头就行。即使两头都不成,我们还有根据地。”
周宇驰总是全力支持林立果的说法:“这一步不行,下一步到根据地去,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另立中央,搞南北朝;再不行,还可以组织流亡政府!”
讨论没有继续下去,他们似乎能在南线“胜利”,把宝押在了南线。
9月10日,王飞按照林立果的指示,去给黄永胜送信封袋。
黄永胜接待了王飞,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信封,并不拆开。他问王飞:“林副主席身体好吗?叶主任身体好吗?”那感觉是他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王飞按林立果的要求,讲了毛主席在南方的谈话内容。
其实这些黄永胜都知道。林立果就是想通过这次送信,把黄永胜和王飞紧紧联系在一起,也是把“四大金刚”和“联合舰队”勾连起来。在黄永胜面前,王飞资历浅得多,又是第一次面对面,比较拘谨。黄永胜话也不多,大约20分钟,王飞告辞了。
王飞走后,(据黄永胜后来交代)他打开信封,里面装的是一盒菠萝糖,一件尼龙背心,别无他物。其意义如何不得而知。因为黄永胜和北戴河的联系只要拨个电话即可,而且这些人之间一直保持着频繁的联系。仅9月10日这一天,黄与叶就通话五次,最长两次达90分钟和135分钟。
9月10日这天早晨,刘沛丰带着北京市地图和许多文件,乘飞机飞往北戴河,向叶群汇报。
上午10时半,叶群把刘沛丰叫到她的办公室,一直密谈到中午12时。刘下午返回北京时,带回了一封林彪给黄永胜的亲笔信:
永胜同志:很惦念你,望任何时候都要乐观,保护身体。
有事时可与王飞同志面洽。
敬礼
林彪
此信更加证实,林氏父子要在最后的较量中,把自己全部的力量纠集在一起。这一切都无可辩驳地变成了阴谋,每一封信都是与政变有关的密令。
10日下午,林立果、周宇驰、王飞三人再次密谋。王飞又提出一些困难。面对这些无法解决的问题,连最死硬的周宇驰也觉得把握不大,他以试探的口气问林立果:“看来,还要从正反两方面再考虑考虑,究竟搞不搞?”
林立果说:“现在不搞,还能收得住吗?”
王飞赶紧说:“没问题,收得住。”
林立果也无能为力,只好说:“那就先不搞吧!我给北戴河打个电话,反正搞不搞还得我这个前线司令来确定。这次就算一次思想打练吧!不过得绝对保密。”
但过了一夜,事情又起了变化。北戴河方面不同意就此罢休。
9月11日上午11点多,周宇驰给王飞打来电话说:“情况有变化,昨天我们研究的不行,通不过。叶主任给林立果打了电话,发火了。你赶快研究一下。先到空军学院礼堂前面,我派人来接你。”
这个电话刚打完,林立果又给王飞打来了电话:“主任刚才打电话给我们抽鞭子,她还要给你打电话,少不了也得抽几下,先给你说一下,好有个思想准备。现在势在必行,不能再动摇了。”
还没放下话筒,总机说:“请不要放,叶主任来电话。”很快听筒里就响起叶群的声音:“我们对你们是很关心的。你们的每一点我们都为你们考虑了。林副主席对你很信任。托你们办的事要抓紧。
王飞来不及吃饭,马上去见林立果。
按照周宇驰的通知,王飞先坐汽车到空军学院礼堂前面,在那里换乘一辆前来接他的汽车,向西郊机场驰去。这一路,王飞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不知他的命运将被抛向何方。
王飞到了“工字房”前下了车,走进屋去。林立果等人都已等候在此。刚坐下,林立果就说:“主任来电话抽鞭子,决定还是要搞。现在不搞是不行了。昨天讲的不算数,等于没有说。现在要抓紧研究怎么搞。江政委、王副参谋长都来了,你们讲讲,有什么想法。”
王飞不吭声,江腾蛟也不吭声。经过这几天的折腾,他们心里没底。
林立果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知道他们既害怕,又挨了叶群的鞭子,心里不痛快。林立果说:“这次是首长下的决心。首长的决心不会有错。现在决心已定。”
这些人在林立果的启发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可是仍拿不出一个最好的方案,实现一举消灭毛泽东,攻下钓鱼台。除了已经提到的办法外,连借用“首长”名义开会,在会上搞;在接待外宾时搞;用飞航导弹袭击中南海;用“喀秋莎”攻击钓鱼台;用坦克冲;用轰炸机炸……哪一条都想到了,但哪一条也不能保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是部队不一定听调动,就是这些地方带武器根本无法接近。
林立果知道,再这样漫无头绪地议论下去,不但没有结果,还会消磨大家的“意志”,只得把他早已想到的一计摆了出来。他突然宣布:“咱们先别谈了。把老关请过来,同大家认识认识。”这时候,在于新野的陪同下,一个穿陆军服装的中年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大家站了起来,林立果拉着这个人的手,介绍说:“这位是关光烈,在首长办公室工作过,现在是陆军××师政委。”
关光烈在客厅里落座,林立果急忙问他:“你们师有几个团,有什么炮?”
关光烈回答:“有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团,有榴炮,加农炮,迫击炮。”
林立果又问:“有火箭筒吗?有火焰喷射器吗?”
“有,每个步兵连有两个。师里有一个喷火连。”
“火箭筒和火焰喷射器的性能如何?”
关光烈作了回答。江腾蛟在一旁插言道:“这个东西打火车好啊。”
林立果以命令的口吻对关光烈说:“把你们师的火焰喷射器调到上海去,听他(指江腾蛟)的指挥。”
“我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把喷火连运到上海,要解决交通工具问题。”关光烈有点担心。
“用飞机运,就说到上海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林立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在上海搞不成,就在(苏州附近的)硕放炸火车。”江腾蛟还提出,这个任务交给空军某师执行,由鲁珉(空军司令部作战部长)亲自督战。
当晚8时,林立果、江腾蛟、周宇驰、鲁珉继续在西郊机场策划,林立果已是满眼充血:“副统帅下了命令,要主动进攻,先把B-52搞掉。江政委(江腾蛟)你这个‘歼七’在上海打头阵,争取在上海搞掉,不成就看鲁部长在硕放的第二次攻击了。有的是炸药,在铁路上一放,就是第二个皇姑屯事件。再不成,就让陈励耘派伊尔—10轰炸。”
江腾蛟在一旁打气:“我是歼七,老鲁是歼八。”
周宇驰补充说:“硕放桥如有人检查和保卫桥梁,就把他们的人先干掉,把衣服脱下来,换上我们的人。”
语音未落,王维国从上海打来电话,密报毛泽东“今天在上海停了一天,现在已经过了上海。”
几个祸首顿时一阵慌乱。林立果连声说:“糟糕!糟糕!”
李伟信在狱中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我发现他们开会的房门开着,走到门口一看,鲁珉不知何时已走,里边还有林立果、周宇驰、刘沛丰、于新野四人,室内气氛异样,刚才那种嚣张气焰已为神色茫然所代替,众人目光滞呆,低头不语。原来伟大领袖毛主席已北上返京,企图谋害主席的阴谋破产了。林(立果)流泪说:“首长”交给我的任务没有完成,“首长”连生命都交给我了。我拿什么去见“首长”。沉默了一阵,周宇驰歇斯底里地说:现在难过也没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等到国庆节那天,“首长”托病不去,我驾直升飞机去撞天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