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墙见证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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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谁向林彪泄露了毛泽东南巡讲话?

1971年8月15日,一列火车穿过华北平原,跨过黄河,直奔长江……

毛泽东乘坐这趟专列,风尘仆仆视察南方,会见各路“诸侯”。

此刻,阳光明媚的北戴河海滨,海风撩人,林彪一家正在他的北戴河别墅内度假。

8月6日,三辆黑色轿车沿着海滨公路飞驰。

周恩来总理、纪登奎以及黄永胜、张春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到这里向林彪汇报工作。

毛泽东主席在南巡途中与身边工作人员的合影汽车上山,经过几道哨卡,来到半山腰一座工字形的两层楼前。楼房是灰色的,外表给人沉闷、阴郁的感觉,像树丛中的一块墓碑。它就是北戴河中央疗养院96号楼。

林彪的会客厅。

周总理深邃的目光望着林彪。他首先传达了毛主席的指示。然后,几个人就内政、外交、军事等大政方针向林彪作了汇报。最后周总理说:“根据毛主席的提议,党中央决定‘十一’前后召开九届三中全会,然后召开四届人大,现在各项准备工作正在逐步就绪。”

汇报结束后,周总理及其一行人回到住所休息。周恩来、纪登奎和张春桥都说吃完午饭休息一下就走。黄永胜却说:“现在天气太热,我要睡一觉再走。”

吃完午饭,黄永胜连衣服、鞋子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等周总理等人到机场的汽车刚开走,他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文件包就往林彪、叶群住的96号楼走去。

一到叶群的会客室,黄永胜就着急地问起林彪最近有什么考虑,如何过四届人大这一关……

叶群故作镇静,要他沉住气,说“林总”胸有良谋……

不久,黄永胜回京以后,林彪打听到毛主席8月中旬开始到南方巡视。毛泽东的这一行动,使林彪惶惶不可终日。

事态发展,比林彪一伙预想的还要来得快。

8月16日,毛泽东的专列到达武汉。在武汉,毛泽东点名批评了林彪、黄永胜、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等在庐山搞突然袭击,说他们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纲领的”,“有人急于想当国家主席,急于夺权……虽然在北京开了工作会议,几个大将做了检讨,但吞吞吐吐”,“林彪不开口,这些人是不会开口的”,“庐山这件事还没有完,还没有解决……陈伯达后面还有人,林彪当然要负责任”等。

8月27日,到达长沙。在长沙,毛泽东责问丁盛(广州军区司令员)、刘兴元(广州军区政委):“你们同黄永胜关系这么密切,来往这么多,黄永胜倒了,你们得了?”

8月31日,到达南昌。

9月3日深夜,到达杭州。在杭州,毛泽东问陈励耘:“你同吴法宪的关系如何?吴法宪在庐山找了几个人,有你陈励耘,有上海的王维国,还有海军的什么人。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是犯了严重的错误。”陈励耘头上冒汗,“我要检讨。”

“你们在山下讲过什么没有?”毛泽东查问。

“没有,没有。”陈励耘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

毛泽东离开专列,乘车前往市区的汪庄别墅小憩,陈励耘在门口迎候。毛泽东拿眼扫了一下陈励耘,奇怪地问:“你怎么又来了?”接着厉声说,“你不要来了,你走吧!”

陈励耘结结巴巴:“这,这是我分管的工作。”说完,还是灰溜溜地躲开了。

毛泽东每到一地,就要召集当地及附近省、区的党政负责人谈话,这就要派飞机接送。吴法宪通过这条线索,了解了毛泽东到达武汉要派飞机把广东的刘兴元、丁盛和广西的韦国清接到长沙时,就立即向叶群报告。

“你知道毛主席同他们谈些什么吗?”叶群问道。

吴法宪回答不上来。

当吴法宪报告毛泽东到达南昌,并把福州的韩先楚、南京的许世友接到南昌时,叶群更加沉不住气了。

毛泽东到达杭州后,没有叫空军派飞机接送其他省市的负责人,吴法宪没有得到消息。相反,叶群向他通报了这个情况。她说:“毛主席跑了一路,一定很疲劳,可能在杭州休息一段时间,国庆前回北京。”她要吴法宪注意掌握毛泽东的动向,及时报告。

9月6日,林彪、叶群从“别的路子”得到一份比较完整的情报。这份材料是一向重视搜集情报的“联合舰队”从广州军区空军参谋长顾同舟那里得到的。

前一天,广州军区召开军以上干部会,由刘兴元给大家“吹风”,传达毛主席接见的情况。会议开了一个下午,没有开完,暂时休息,让大家回家吃晚饭,准备晚上接着开。

顾同舟回到家里,顾不上吃晚饭,先给周宇驰打了个电话。他告诉周宇驰,正在传达毛主席谈话内容。他们约定,晚上开完会以后,立即把情况传到北京。

深夜11时半,于新野从北京来了电话。顾同舟首先向于新野报告,会上向到会的人宣布三条纪律:不准作记录;不要下传;不准向北京打电话报告传达的内容。接着他根据偷偷记在香烟壳上的要点,报告了刘兴元传达的内容。

原定在6日要去广西桂林的周宇驰,接到顾同舟的情报后临时改变了计划。6日下午,他带着于新野整理的长达12页的电话记录,亲自驾驶直升飞机,从北京飞到北戴河,向林彪、叶群、林立果报告。

6日晚上,顾同舟接到周宇驰打来的嘉奖电话:“林副部长看了于新野的记录,非常感谢你。你在关键时刻立了一大功,说明你的路线觉悟高。林副部长要你再整理一份文字记录稿派人送到北京来。”

顾同舟报告的情况中,有些内容,特别是涉及林彪的内容,刘兴元在“吹风”时没有讲。几乎是在周宇驰把顾同舟的情报送到北戴河的同时,叶群就知道了。向叶群报告这个情况的是黄永胜,这份情况的取得则应归功于林彪的另一员大将李作鹏。

九届二中全会以后,李作鹏表面上显得比吴法宪沉着,内心的紧张并不亚于吴法宪。他凭借特有的政治嗅觉,已经有一种灾难临头的预感。白天,在公开场合,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夜里进了梦乡,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了。有次,他哭着滚下床来,歇斯底里地叫喊:“我要得神经病了!”“我活不长了!”

这期间,叶群对李作鹏也同对其他同伙一样,拉得紧了。

农历除夕的晚上,李作鹏的大女儿结婚,叶群、林立果亲自登门道喜。叶群不仅向新婚夫妻表示了祝贺,同时给李作鹏送了一份“礼物”。她当着前来参加婚礼人的面,称赞了李作鹏:“李政委是林总最信得过的,你们要爱护他,支持他。”她许愿说:“李政委将来会担负更重要的职务。”叶群装出的这副自信的样子,连吴法宪也觉得轻松起来。他高兴地唱了一个小调,给新郎、新娘和参加婚的人们助兴。

9月初,毛泽东离开长沙不久,李作鹏陪同一个外国军事代表团到长沙参观。他那敏感的政治触角,立即探测到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为什么听不到毛主席到长沙谈话的内容?为什么人们似乎有意向他回避这个话题?

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这是一件与自己有密切关系的大事。他决心弄清底细。

9月5日上午,他陪同外国军事代表团到达武汉。武汉军区政委刘丰到机场迎接。在去宾馆的路上,李作鹏和刘丰挤到一辆车里。他们约定,6日早晨到李作鹏住处见面。

在约定的时间,刘丰来到东湖宾馆。李作鹏早已在房间里等着。

刘丰同李作鹏一样,是个政治上的暴发户。他原来是武汉空军司令员。“七·二〇”事件后平步青云,当上了大军区政委,他在军队中的根底,比李作鹏要浅得多,因此,对政治舞台上的风云变幻也就特别敏感。他完全估计到了李作鹏约他见面的目的。可是,当李作鹏直截了当地向他提出“毛主席在武汉说了些什么”这个问题时,仍感到有些紧张。毛泽东曾当面告诫他,不要把谈话的内容传出去。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也不是一般的人。他仿佛感觉到了那只看不见的眼睛,正在向他射出寒光。他心一横: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反正谁也得罪不起,顾了眼前再说。他不得不再做一次并非自愿的政治赌博。

“毛主席在武汉,先后同我们谈了四次。这些谈话实在太重要了……”他把上身凑近李作鹏,悄声说着。

刘丰当面听毛主席谈话的次数不多,但从未见过毛主席那种严厉的表情。毛主席不仅点名批评了黄、吴、叶、李、邱几员大将,不仅用了“搞突然袭击”,“搞地下活动”,“心里有鬼”,“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纲领的”这一类词句,而且还谈到:“庐山这件事还没有完,还没有解决”,“陈伯达后面还有人”等等。

毛泽东在谈话中还多次直接点了林彪的名。

毛泽东在讲到军队工作时,还讲了这么一段话:“我就不相信我们军队会造反,我就不相信你黄永胜能够指挥解放军造反!军下面还有师、团,还有司、政、后机关,你调动军队来搞坏事,听你的?”

听着刘丰的传达,李作鹏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浑身直冒冷汗:“难道毛主席已经觉察到林彪、黄永胜想造反吗?”

他从这些谈话中,很快就形成了三点认识:一、庐山的问题还没有完;二、上纲比以前更高;三、矛头似指向林彪。

和刘丰密谈后,当天上午10时,李作鹏陪同外国军事代表团进行最后一次会谈。

会谈结束后,送走了外宾,黄、吴、李、邱4人都没有走。他们在一个小时后要一起去参加外国军事代表团的告别宴会,都留在北京厅休息。

李作鹏把黄永胜拉到一个角落里,迫不及待地把刘丰提供的情况告诉黄永胜。

吴法宪、邱会作这时坐在另一个角落的沙发里。看到李作鹏神情紧张地把黄永胜拉到一旁悄悄地谈话,吴法宪觉得有点异常,他走过去问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李作鹏眉头紧皱,几次张嘴都没出声,抬头见吴法宪那副可怜样,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是谈毛主席在武汉的谈话,是从刘丰那里听来的。

吴法宪也愣了一下,忙说:“这么重要的情况,你给我们也讲讲吧!”

“还是别说的好。”李作鹏推托着。庐山会议以来,他们几个对吴法宪都不太放心,所以,有些事对他就留了一手。“你知道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增加负担。”

吴法宪知道李作鹏不愿告诉他,吐了一口粗气,怏怏不快地回到原先坐的沙发上,半天不说话,心里却更紧张了。

邱会作可比吴法宪精明。吴法宪在李作鹏那里碰钉子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在去外国大使馆参加告别宴会的路上,他特地钻进李作鹏的汽车。李作鹏附在他耳旁,悄悄地讲了一路。

大使馆宴会一结束,4个人分头匆匆回家。吴法宪一到家,便拿起电话筒,叫接北戴河叶群。总机告诉他:“叶主任正在讲话。”

过了好久,电话打通了。他向叶群报告,李作鹏已打听到毛主席谈话的内容,并对李作鹏不向他透露消息表示了不满。

叶群说:“吴司令,你不要误会,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事你不要再向李瞎子打听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吴法宪沮丧地放下话筒,瘫坐在沙发上好一阵才站起身来。他知道,黄永胜或李作鹏早已把情况报告叶群了。

但他并不知道,此时,林彪、叶群比他还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