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魔镜魔镜告诉你
62315600000004

第4章 魔镜就是魔鬼镜子

腾寿寿摆脱了当凶悍女同桌那面心口不一的魔镜的命运,摆脱了每天都要被拷问“我好看吗我漂亮吗”的折磨,但他怎么也摆脱不了每天要被另一面更大的墨镜笼罩着,就是他家店门口的那面落地大镜子。

寿寿的奶奶剪刀手婆婆的理发铺子,位置就在银耳小学校门口附近,走过去就几步路的距离。理发铺子里有转起来嘎吱作响的老理发椅,有缺牙齿的老牛角梳,有锈迹斑斑驳驳像长了老年斑的镜子,总之什么都1日1日的,看起来灰蒙蒙的。

这家老铺子有剪刀手婆婆坐镇,老板和店员都是她一个人。剪刀手婆婆最拿手的是给小孩剃胎发,还有就是修剪和养护镇上辫子男孩们的发型,就是既要保留辫子,又要修去多余的头发,这种发型她最擅长。

银耳镇的男孩在满十二岁前,都要留着脑后那根小辫子,叫长寿辫。据说很多年前,因为战争爆发,银耳镇上的男子越来越稀少,然后说不上从哪年开始,只要家里有男孩,从出生开始就要留着脑后那根辫子,留辫子才能庇护他平安长大。这个传统已经保持几百年了。

这根辫子成了镇上人尤其是老人们最看重的命根子,腾寿寿有次当着剪刀手婆婆的面拔掉几根脑后的长发,她就喊得地动山摇,连续逼着他喝了一个礼拜的味道古怪的生发汤,据说她在里边撒了一点头发灰。

腾寿寿喝得受不了,魔鬼同桌方好圆的口头禅从他嘴巴里脱口而出:“啊,啊,好恶心!”他大喝一声拔腿逃跑。虽然他跑得快,但每次差那么一秒半秒,就被剪刀手婆婆揪住了辫子,拽回去乖乖喝下生发汤。

前边说过,腾寿寿有两个辫子好兄弟,分别是小名长生果的谷长生和小名百岁弟的朱百岁,腾寿寿也有自己的小名叫寿桃,他嫌太难听像女生的名字,所以长生果和百岁弟管他叫藤条哥。

作为剪刀手婆婆的孙子藤条哥,他拥有全镇最长的小辫子,已经是超过腰的长度了。其他男孩比起他来,都保留着基本正常到肩膀的长度。只有藤条哥这条长寿辫子几乎没怎么剪短过。小时候,镇上大人都看到过他不止一次被自己的长小辫儿绊倒。

每个小婴儿第一次理发,胎发都是剪刀手婆婆的,被红绳子扎成一小把,剪刀手婆婆还加送一个红色的“寿”字香囊,胎发就装在这个香囊里,压箱底一样藏起来。腾寿寿记得有次在长生果家玩躲猫猫的游戏,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箱子,就翻出了个熟悉的红香囊。长生果说这个不是我的,我的被妈妈锁进保险箱了呢。三个辫子男孩凑在一起琢磨,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一按香囊的陈旧度来看,应该是个男性长辈的,长生果家的男性长辈除了爷爷就是爸爸,爷爷和剪刀手婆婆差不多大,可以排除掉可能性,那肯定是爸爸的喽。

摸着长生果爸爸的胎发,三个小孩就像摸到了还在襁褓里的爸爸一样,感觉超级亲切超级奇妙呢。晚上在长生果家里吃饭的时候,三个辫子男孩看着爸爸又硬又黑的短发偷偷笑,原来爸爸也有过细细软软小黄毛Baby的时候呢。笑完又为自己沮丧起来,唉,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像爸爸一样,有一头又硬又黑很男人的短发呢?

三个男孩当然都不喜欢自己的小辫子,谁会喜欢呢?

小时候藤条哥不知道有几次被小辫子绊倒嘴巴亲吻大地了,虽然记忆没那么深刻,痛的感觉也很容易忘怀,但老被大人们翻出来说真的让人又羞又恼。每次在镇上的祠堂门口看见大人们聚在一起,喊他“寿桃”,藤条哥就跑得远远的,不想听他们一千零一次重复他被辫子绊倒的糗事。

长生果更悲催,有次学校春游野炊,他低下头烧火,柴火慢慢烧起来,他投入地在那扇火,突然听见百岁弟一声大吼:

“着火啦!”他还木知木觉,抬起头左看右看,突然就被百岁弟浇来的果粒橙给泼了一脸,他喊着:烧秃了发尾“干什么呀?”跟着就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焦臭味。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他一头果粒站在那里,湿淋淋黏嗒嗒,这才意识到刚刚点火的时候,小火苗顽皮地蹿到了辫子上,给烧秃了发尾。要不是百岁弟及时浇上果粒橙,他就要烧成秃头咧。

三个辫子男孩中的百岁弟因为长得矮小,而且妈妈就喜欢给他买浅色系的衣服,什么纯白呀奶黄呀浅紫呀,加上辫子一甩一甩,导致他常常被误认为是女生。有一次他穿了件奶黄色外套和一双米色的鞋子去餐厅吃饭,吃完去下男厕所,刚走到外面,就被清洁大婶挡住:“小妹妹,女厕所在这边。

“阿姨我是男生!”百岁弟郁闷地解释。

大婶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指指他的辫子说:“你有辫子的还男生啊?不要骗人好吗?”“我真的是男生,真的是!”百岁弟重复了N次,大婶才半信半疑地放他进去。

进了厕所,还没看清厕所长啥样呢,他就被一声震天响的吼叫吓到了:“喂,走错门了吧?”

跟着后边几声吼:“出去出去!”

百岁弟嗓子还没变声,一生气,出来的声音就拔了尖:“我不是女生!”

WC里的男生们更加不能置信,一起声讨+轰跑:

“男生还留小辫子!”

“声音还高八度!”

“现在的女生这么变态啊……”

“轰走轰走!”

没有一个人承认他的性别,还联合起来要把他扔出去,百岁弟快疯了,使劲憋住尿尿也憋住了眼泪,掉头逃了出去。

总之,三个小伙伴的小辫子回忆都很悲催的,没有一个故事是乐滋滋的。为什么要存在小辫子这个东西呢?他们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好在银耳镇的每个小男生都有小辫子,每次他们走在银耳小学的男生堆里,就像水滴融进江河,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了。

可是一出银耳镇,藤条哥的长辫子走到哪儿就轰动到哪儿,后来他干脆每次出镇都戴帽子。很多次他好怨念,被当小怪物一样指指点点,但无奈被剪刀手婆婆牢牢控制着,她常常威胁孙子,不许动头上一根毫毛,哪怕像针尖那么轻。

不仅是藤条哥,顽固强大的剪刀手婆婆,还拼命保护所有跳进她眼里的男孩的小辫子。每天上学放学时间,她就悄悄埋伏在那面大镜子后边,每当拖着乱糟糟的辫子尾巴的男孩风风火火走过,一不小心半路上就会出现两只大魔爪,一把把他们拖到理发铺门口大镜子前。

下一秒钟剪刀手婆婆唰地掏出缺牙梳子,三下两下解开脑后那根辫子,缺牙梳子开始在乱草堆里奋力左突右撞,跟着脑后那一绺发丝开始左右缠绕,被用力编成细密的小辫子。剪刀手婆婆十分大力,小辫子给编得硬邦邦的,被逮着的男孩们登时觉得头皮一阵阵生疼。

男孩们只要一挣扎,剪刀手婆婆就大吼:“臭小子,犟什么犟?你的胎毛都是我剪的!”

更惨的是每回有男孩给揪着梳辫子的时候,镜子里就会跳出一群女生,在那儿一起起哄取笑。像是要和小辫子男生对着干一样,银耳镇小学的女生大多是短发,光这一点,女生们每天上学就可以比男生们省下梳辫子的时间,因为就算来不及梳头发也没关系,五个手指插进去,这么一撸,潇潇洒洒就进校门了。

噢,在银耳小学,这世界算是颠倒了。

可怜的藤条哥,好不容易摆脱了方好圆的魔镜,却注定摆脱不了剪刀手婆婆的魔镜,它从早到晚笼罩着他。告诉大家个秘密,每天晚上睡觉以前,剪刀手婆婆都要格外小心地解开藤条哥那根长长的小辫子,让它舒坦地放松下,以便长得更好。

剪刀手婆婆还警告孙子,注意睡相,不要压坏一根头发,害得他脖子老处于紧张状态,耳边总听到那根娇嫩的辫子在那儿哇哇大叫:“嘶嘶、嘶嘶,你压疼我啦!”

然后一早起来,他的脑袋也归奶奶管。藤条哥一边刷牙一边打瞌睡,一边脑袋被剪刀手婆婆拨弄着,给他梳好那根万分金贵的长寿小辫子。每天婆婆还要用特制的头油抹一遍,随着一道亮光在魔镜里一闪而过,那是腾寿寿好不容易挣脱剪刀手的魔爪,飞快地甩着油亮亮的辫子逃进学校。

就连每次洗头,也是剪刀手婆婆亲自出手,每根发丝都要用养发素抹一遍才行,冲洗干净,用柔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剪刀手婆婆绝对不会用吹风机,在她眼里,它是摧残金贵小辫子的恐怖武器。

唉,可怜的藤条哥,什么时候都摆脱不了墨镜的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