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背着手绕着张二蛋转了一圈,绕到他身后的时候猛地起脚踢了他一脚,张二蛋膝盖弯了弯,细瘦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不过却没有倒。
伍长咧了咧嘴角,冲着他的膝窝更用力地踹了下去。这一次,张二蛋没能挺住,一下子跪趴在地上。
“多大了?”伍长问。
张二蛋紧紧地咬着牙,说道:“十六。”
伍长点了点头,又转向阿麦。这回他刚提起脚来,还没踹下去阿麦就跪倒在了地上。伍长提着脚愣了,转头就嘿嘿笑了起来,说道:“嘿,你这小子倒是识趣,多大了?”
“十九。”阿麦平静地回答。
“老大,这小子长得可真他妈俊!”人群里有个人突然叫道。
众人的视线都被这话聚到了阿麦身上,就连跪在旁边的张二蛋都扭头偷看阿麦。阿麦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绷紧了嘴角。
伍长也仔细地打量阿麦,看这小子面皮是挺细嫩,眉毛稍有些细,却不是女子弯弯的眉毛,而是斜飞入鬓的剑眉,眼睛很亮,黑白分明,比女子的眼睛还要水灵,唯一可惜的就是鼻梁有些过高了,不够秀气,可下面的唇形却真他妈的漂亮,就这么微微绷着,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痒了起来。
若在平时,阿麦的长相虽然秀美了些,可她的身高在那里摆着,别人也就认为她不过是个俊美的后生。后来跟在商易之的亲卫队里,那里面也大都是面相俊美的少年,有的五官甚至比她还要精致些,所以她混在里面也没有人疑心过她的性别。可如今她是进了实实在在的军营,一群粗鄙汉子混在一起的地方,你身上的雄性特征稍微少点就会被别人瞧不起,就她这样的,能蒙混过去吗?
人群中有人应和道:“嘿,还真是!面皮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
阿麦扭头看了看说话的那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那人面前,寒声说道:“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那人一愣,随后就哈哈笑了两声,指着阿麦对旁边的人笑道:“瞅瞅,还急了,就是这急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啊,哈哈。”
阿麦猛地挥拳冲着那人的脸就打了过去,那人被阿麦打得一愣,往后退了好几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阿麦,想不到阿麦一个新入营的小兵敢打老兵。
“我操,你小子还敢打……”
话音未落,阿麦的拳头就又到了,这回是狠狠地给了他肚子一拳,打得那人身体一弯,阿麦紧接着就用双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往下一带,膝盖大力地顶撞那人肚子,狠声说道:“打的就是你,你嘴里再敢喷粪,老子就弄死你!”
那人被阿麦一下子给打蒙了,连还手都顾不上了,腹部遭到阿麦的重击,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四周的人也都是被弄愣了,想不到阿麦长了一副好模样,下手却是这样的狠,两句话不说就上了手,众人一时连拉架都忘了,只是都傻呆呆地看着阿麦狠揍自己的兄弟。
其实阿麦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功夫,她不过是小的时候跟着父亲练了些强身用的小招式,这几年又一直在外面奔波着,身上的力气长了不少,再加上这一套动作她已经不知使了多少次,早就是练熟了的,所以使起来是相当顺手。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见得就能真的打赢这人,这次不过是胜在了出其不意,还没等人家反应过来呢,她就已经把他给打蒙了。
旁边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拉开了阿麦。了不得了,刚来的就敢这么打老兵,那还有没有天理了?有人钳制了阿麦的胳膊,阿麦虽然有力气,可真的跟这些大老爷们儿比起来也差了不少,挣了没几下就被人把胳膊拧到了背后。有人冲着阿麦的肚子就给了她几拳,很用力,也很疼,阿麦只用力地咬了牙关,连吭都没吭一声。
面前的人也有些佩服,“行,好小子,够硬气!”
刚才被打的那人被人架到一边也清醒了过来,拨开人群冲了上来,抡圆了胳膊就给了阿麦俩耳光,骂道:“让你敢打老子,让你敢打老子!”
阿麦借着身后人钳制她的劲道,猛地踢向了那人,骂道:“滚!有本事就和老子单挑,一伙子欺负老子一个算什么好汉!”
“哈!你还敢不服?”那人上前又扇了阿麦两下。
“呸!”阿麦把嘴里含的血都啐向了那人,狠绝地看着他。那人本想再扇,可一撞到阿麦这样凶狠的目光,一时竟然不敢下手了。
众人见阿麦这样硬气,也是有些佩服了,再说本就是那人先说阿麦像娘们儿才引起来的,他虽挨了阿麦的揍,可也打了阿麦了,算是也找回来了面子,便有人上前打圆场,抓住了那人的手,笑道:“行了,王七,你也打完了,别和这雏儿一般见识了,您说呢?老大?”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伍长看了看阿麦,又扭头冲着王七喊道:“够了!我看你们都他妈的是活腻歪了,等鞑子来了我看你们还有没有命打!军中斗殴,都他妈的给我饿一顿再说!”
身后钳制住阿麦的人松了手,阿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这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虽然挨了些揍,可从此以后这伙子人却再不会怀疑她的性别了。她伸手摸了摸已经被打麻木了的脸颊,不由得想苦笑,可刚一弯嘴角就扯得脸上生疼,只好又放下了嘴角。
晚饭的时候,阿麦和王七果然被饿了饭,别人都去吃饭了,营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王七摸着肚子冲着阿麦骂道:“操,都是你这小子害咱们挨饿。”
阿麦冷冷地瞥了王七一眼,王七还真有些怕她那种狠劲,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都吃了饭回来了,张二蛋偷偷地拽了一下阿麦,示意阿麦跟他出去。阿麦隐隐皱了皱眉头,跟着他出去。走到避人的地方,张二蛋从怀里掏出了个馒头递给阿麦,小声地说道:“给你,快点吃了吧。”
阿麦问:“哪儿来的?”
张二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偷偷留下的,一个人两个呢,我吃不了。”
阿麦道了谢接过来,倒没有立刻吃,想了想又对张二蛋说道:“你去把王七也叫出来。”
张二蛋不解地看着阿麦,阿麦想笑,可刚咧嘴就觉得脸蛋子生疼,忙用手捂了捂脸,低声说道:“你叫他过来吧,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张二蛋听话地去叫王七,王七心中疑惑地跟着他出来,见阿麦正等在这里,还以为阿麦要报仇,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阿麦,问道:“你小子不是又想打架吧?”
阿麦没有说话,只是把馒头拿出来从中掰成两半,递给王七一半,说道:“这是二蛋省下来的。”
王七怔怔地接过那半个馒头,却没敢往嘴里放,只是迟疑地看着阿麦。阿麦嗤笑一下,也不说话,只是低了头往嘴里塞馒头,很快就把馒头吃了下去,这才抬起头来对张二蛋说道:“咱们赶紧回去吧,省得一会儿伍长点名找不到咱们。”
张二蛋点了点头,跟着阿麦回去,后面只剩下了王七一人看着阿麦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馒头,迟疑地咬了一口,嘟囔道:“操,这小子心眼儿倒是不错。”
要说这王七也不算是个坏人,只半个馒头就换得他不再找阿麦的麻烦,平日里反而比别人更照顾阿麦一些。操练的空当,士兵们都席地坐在校场的边上休息,王七挤开别人坐到阿麦旁边,用肩膀撞了阿麦一下,问道:“哎,你小子怎么下手那么狠啊?”
阿麦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要是你再敢说我长得女气,我照样揍你。”
王七嘿嘿地笑了,说道:“这夸你长得好看也不行啊?”
阿麦冷冷地看向他,唬得他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瞧你这小气劲!我还巴不得人说我长得好看呢,这样说媳妇多容易啊。”
阿麦冷笑道:“那我来夸你,你王七长得可真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花容月貌,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王七瞪着阿麦哭笑不得,过了半天才用拳头捶了阿麦一下,笑道:“我操,你小子可真记仇!”
教官吹了哨子,一伙子人又急忙去站队,教官提着棍子在人群中穿梭,看着谁不顺眼就给一棍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还不用心练,他娘的,到了战场上等着给人家砍去吧!”
阿麦人本就聪明,练得极用心,学得也极快,不过几天的工夫就把手里的一把大刀舞得似模似样,连射箭的准头也提高了很多。这几天来,上面一直在强训他们步兵营的弓箭和刀法,倒是不怎么操练他们的阵法变化。阿麦心里有点数,看来上面这是要死守豫州了,如果是野战的话,步兵营就不会弃阵列变化而不顾。
中午休息的时候,唐绍义突然找来了,他见到阿麦后有些惊讶,问:“你的脸是怎么了?”
阿麦脸上的肿还没全消下去,现在仍是有些青紫,如今听到唐绍义问,就连旁边的伍长都忍不住看向了这边。
阿麦咧了咧嘴角,避开唐绍义的视线,淡淡说道:“自己撞的。”
此话一说,不光是王七,就连伍长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唐绍义也是从军队底层混出来的,自然知道阿麦没有说实话,不过见阿麦不打算说,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又问道:“为什么好好的亲卫不做了?”
阿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人家商将军不要她了,故意把她丢到这步兵营里来受罪吧?她抿了抿嘴角,淡淡说道:“我不要以近侍起身,我要实打实的军功,我要做将军。”
唐绍义微怔,抬着眉毛看了看阿麦,然后又随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低声对阿麦说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在人前讲。”
阿麦明白唐绍义的意思,也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张狂了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
唐绍义伸手拍阿麦的肩膀,点了点头,说道:“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阿麦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觉得这样的话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唐绍义看到阿麦的眼神,无奈地笑笑,并没解释。汉堡城破,守军全军覆没,他现在已经归入了商易之的青州军,虽深得商易之赏识,可却遭不少青州军老兵将们的嫉妒,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不过也不算全无好处,起码把他以前急躁耿直的性子磨圆了不少。
唐绍义扫了一眼阿麦身后暴土扬尘的校场,又看阿麦满脸泥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问道:“可还吃得住军中的苦?”
“没事,比起我们从汉堡逃难来轻松多了。”阿麦说道。
其实吃些苦倒不算什么,最难的是怎样遮掩住她的性别。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说,因为已经入秋,为了暖和有不少人都是和衣而睡,她倒是不怎么显眼。最难的是每天的如厕,她每次都得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去,而且每次都是提心吊胆的,白天的时候更是连点水都不敢喝,嘴唇都干得暴了皮。
阿麦虽这样说,唐绍义也知道她在军中过得并不容易。军中的汉子大多欺软服硬,看她是个俊秀的后生,一些粗鄙的人少不了要起欺辱她的心。唐绍义有心帮她,无奈自己在青州军中也只算个外来户,心有余而力不足。
远处校场上已经吹响了集合号,阿麦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唐大哥,我得先去了。”说完就着急往校场上走,刚迈出脚去却又被唐绍义拽住,阿麦不解地回头看唐绍义,见他低了低头,然后把腰间的佩剑摘了下来递给自己,说道:“这把剑你带着吧。”
这把剑正是唐绍义在汉堡城外交给阿麦防身的佩剑,来到豫州之后阿麦又把剑还给了他,没想到他今天又要把剑送给她。阿麦连忙推辞道:“不用,我们有兵器的。”
唐绍义神态有些不自然,脸上却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给你就拿着,本来这剑也是送你的了,别这么婆妈!”说着就把剑直接别在了阿麦的腰上,然后又说道,“赶紧去吧,晚了还得挨罚。”
南夏军官的佩剑都由军中统一配置,这样的佩剑是校尉一级以上的军官才可以佩带的,阿麦有了这把剑,不但在营中不会受到士兵的欺负,恐怕连她营里的长官都会看在唐绍义的面子上高看她一眼。阿麦已是明白唐绍义把佩剑送自己的深意,心中不禁有些感动,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了声“大哥”。
唐绍义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也没说话,只冲着阿麦挥了挥手,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回到队列中,阿麦已是最后一个到的了,管操练的军官提着鞭子骂骂咧咧地过来,挥鞭打向阿麦的时候眼睛扫到了她腰间别的佩剑,于是鞭子便有一大半落到了空处。那军官仔细地看了一眼阿麦,又骂骂咧咧地往后走了去,却也没有再鞭打阿麦。
下了校场,营里的弟兄看到了阿麦腰间的佩剑,面上都是又惊又羡,和阿麦亲近的王七、张二蛋等人更是凑了过来,王七用肩膀碰了碰阿麦,羡慕地问道:“阿麦,那位校尉大人是你什么人?”
阿麦想了想,说道:“是结义的大哥。”
众人一听这个更是惊愕,王七惊讶地说道:“阿麦,原来你有个当校尉的义兄啊,那你干吗还来我们步兵营啊,干吗不直接去给他做亲兵啊,或者干脆去做骑兵啊,怎么成了小步兵了?这最没前途啊!”
阿麦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王七等人见她没有回答,也不敢再问了。若在平日,他们必是会再追问,可现在知道了阿麦是一个校尉的义弟,而且那校尉还把佩剑都送给了她,可见他们关系必然深厚,这些下级士兵心中对阿麦自是有了些畏惧,不敢再像平日那样随意。
阿麦看出王七他们的心思,可却也没做什么表示。对她来说,这样的情形也不坏,起码能让这些人离她稍远一些,她的日子也会过得轻松一些。不过想到刚才王七说的步兵是最没有前途的,她心中又腾起些新的忧虑——她从军可绝对不是为了挣那点军饷,她要的是声望、地位、军权,她要的是能和陈起站在同一个高度。
只看商易之对步兵的训练,就可以猜到他打算要死守豫州,那么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又一次的守城之战?不,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奇功,是能让她很快升上去的奇功!
夜里,阿麦又一次失眠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立下奇功。如果她现在还在商易之的身边,也许机会更多一些,可现在她不是了,她就得想怎么能从现在的位置快速地升起来。她又有些羡慕徐静,可如果让她去做他的位置,她又不愿意。她不要躲在幕后做一个谋士,她要的是战场上的厮杀,她要成为不世名将,她要在战场上质问陈起,为什么?
营帐中的众人早已睡熟了,只她一个人还清醒着。她想,她体内传自父亲的那些血肉终于占了上风。
黑暗里,阿麦从大通铺上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一天里也只有这个时候她可以去茅厕。白天的时候,为了避免和众人一起去茅厕,她都是不敢喝水的,而为了补充体内的水分,她只能在晚上入睡前多喝一些水,然后在大家都睡熟了的时候偷偷地去厕所。
今天,她没有带自己的刀,而是拿了唐绍义送她的佩剑,然后蹑手蹑脚出了营帐。军中的茅厕,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在营帐的后面僻静处,用一人来高的树枝子混着泥巴圈起来的茅厕,没有厕门,进去了就是一溜儿的蹲坑,臭气熏天。
阿麦屏着呼吸进去,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飞速地解决自己的问题。等她提起裤子站起来的时候,心中忍不住一松,幸好半夜里跑茅厕的人并不多。她整理好衣衫出来,也许是刚解决完人生大急之后有些松懈,也许是她脑子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来人,直到撞到了来人的身上,她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妈的!没长眼睛啊!”那人骂道,提脚往阿麦身上踢去。
阿麦下意识地避过,借着月光抬眼看面前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认出来这是另外一个队上的队正。她连忙弓着身子避在一边,垂了脸用诚惶诚恐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男人见脚没踢上,心中的怒火更大,提起脚又踹了过去。
这一次,阿麦没有躲,咬着牙硬挨了他一脚。这人是队正,而且还是一个营里的,她不想得罪他,宁可挨他一脚也不想在这里和他起纠纷。
这一脚踹的力气很大,正好踹在了阿麦的肚子上,一下子把她踹倒在地上,阿麦忍不住闷哼一声,用手捂住了肚子。
那男人本想再踹,可一听这声音却突然停下了。
阿麦有些心惊,生怕刚才那声呻吟被他发现破绽,她虽然早在三年前就用草药喝哑了嗓子,嗓音即便比一般女子要粗一些,可毕竟不是真正的男子,平时注意些倒也不觉怎样,可像这种无意识发出的呻吟却是最容易露馅的地方。
那男人果然是因为阿麦的这声闷哼而停了下来,这一声叫得他心里都痒了起来,他打量地上的阿麦,发现这人明显还是个少年,身形高挑而瘦弱,就这样倒在地上,竟然让他联想到了女人。
只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小腹下突然热了起来,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接触过女人了,一年,还是两年了?
阿麦也觉出这人有些不对劲,一边压低声音道着歉,一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这男人弯了弯腰就想赶紧回到营帐中去,可刚来得及转过身,那男人突然从后面扳住了她的肩膀……
陆刚是青州军步兵营第七营的校尉军官,当亲兵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然后告诉他说有个刚入营的小兵把他第二队的队正给杀了的时候,他先是愣了愣,然后一下子就从床上跃了起来,愤怒地喊道:“妈的,谁干的?给我宰了那个王八羔子,妈的,连队正都敢杀,反了天了!”
七营二队的队正被人抬了进来,他早已死了,喉咙被割断了,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死了,要不是有巡逻的士兵正好路过听见了动静,恐怕杀他的那个小子早就跑了。
陆刚气得脸都青了,这个队正是他手下的一员悍将,曾一人宰过五个山贼,没想到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了一个小兵的手上。
他抬起眼看被士兵押进营帐的那个小兵,觉得有点面熟,突然想起她就是今天挨了自己半鞭子的小兵,这人叫阿麦,长得很俊,他只扫了一眼就记住了。
陆刚瞥了眼地上沾着血的佩剑,他知道这是那个姓唐的校尉的,今天那人来见阿麦了,送了这把佩剑,当时他还看在这把剑的分上少给了阿麦几鞭子。
“为什么要杀长官?”陆刚问道。
阿麦被五花大绑地绑着跪在地上,身上满是血迹,脸上的青肿还没下去又添了不少新的,还有星星点点的血点,可见刚才被士兵抓住的时候没少挨揍。她抬头看着陆刚,刚才杀人时的惊慌已经平复了下来,只是冷静地说道:“我不想杀他,是他要欺辱我,我才反抗的,不小心用剑伤了他。”
陆刚冷眼看阿麦,她脸上虽然青肿,可仍能看出她五官的俊秀,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他又瞥了一眼阿麦的身形,知道她并没有撒谎,像她这样的少年,在军中是极易受到侵犯的。可即便这样,她就敢杀了一个队正吗?
陆刚冷笑,把唐绍义的佩剑踢到阿麦的身边,寒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唐校尉给了你佩剑,你就可以随意杀害长官了?”
阿麦直视着陆刚,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不论她怎么解释,她都把那个队正给宰了,这在军中便是大罪。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她的命都保不住。
她还不想死,所以,她现在必须想个法子,一个可以保住她性命的法子。
陆刚见阿麦沉默不语,心中怒火更盛,噌的一下拔出了佩剑抵在阿麦喉间,怒道:“说啊!谁给你胆子让你连长官都敢杀?”
剑尖触肤冰凉,阿麦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不错,大人,我杀他还有别的原因,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她的话就此停了下来,眼神扫过营帐里其他的人。
陆刚一怔,想不到阿麦会这样说。
“大人,不要听他的——”他手下的军官连忙喊道。
陆刚抬了抬手止住了那军官的话,只是审视地看着阿麦。
阿麦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她的生死就在陆刚的一念之间,于是便微微笑着,带着些挑衅地看着陆刚,说道:“大人,小人确实有要事禀告。请大人屏退他人,大人如果还不放心小人,那就请把小人再捆上几圈。”
陆刚果然被她激了起来,冷笑两声说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说完就把手下的人都撵了出去,然后又转回身看着阿麦,阴森森地问道,“说,是谁指使你杀他的?唐绍义今天找你干什么?”
阿麦稍稍一愣,立刻就明白过来陆刚此话的含义,他显然是想引导自己去攀咬唐绍义。阿麦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笑得从容,说道:“大人,小人明白既然杀了人就得有个交代,不过此事牵涉甚广,还请大人去请军师徐静,他见到小人自然会明白其中根由。”
陆刚听阿麦突然提到要见徐静,心中一凛,冷笑道:“徐先生是何等人物,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你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杀长官的,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阿麦平静地看着陆刚,淡淡说道:“大人,有些事不知道并不见得是坏事,您说是不是?大人请来徐先生,有些事情自会明白。”
陆刚冷冷地看着阿麦,嗤笑道:“阿麦,你不要以为故弄玄虚就能骗过去,说了,可能还有条活路;不说,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拉出去砍了。不要以为你认识唐绍义就能逃过军法。”
阿麦问道:“大人真想知道?”
陆刚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剑锋,点头说道:“少废话,快说!”
阿麦低头沉默了片刻,赶在陆刚发怒前突然问他道:“大人可知道小人以前是商将军身边的亲卫?”
此话大出陆刚的意料,陆刚稍惊,面带思索地看着阿麦。
阿麦淡淡笑了笑,说道:“大人可能不常见商将军,否则应该会见过阿麦。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去问李副将,阿麦进步兵营也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商将军派人送阿麦过来的,是李副将安排的。”阿麦看着陆刚,似笑非笑地问道,“阿麦虽跟随商将军不久,可却一直深得将军青睐,大人可知道将军为何突然会把阿麦送来这里?”
陆刚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阿麦,可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大浪。
阿麦又笑道:“是因为阿麦任性惹恼了将军,所以将军才把阿麦送到这军营里来磨一磨性子。不瞒大人说,阿麦自知面貌阴柔,太过女气,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将军不会对阿麦另眼相看,今夜那人也不会突然起了歹心想欺辱阿麦。”
如果不是在生死关头,阿麦不会编出这些话来,她很清楚,如果要是让商易之知道了她现在冒充他的男宠,恐怕她会死得更难看一些。可事到如今,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刚一脸怀疑地看着阿麦,“你的意思是说……”
“大人!”阿麦止住了他的话,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大人明白就好了,何必非要说破呢?”她看一眼满脸惊愕的陆刚,又说道,“阿麦杀了人,自知罪责难逃,可是大人是否想过如果就这么用军法处置了阿麦,将军那里会怎样?他送我来这里只是想磨磨我的性子,可大人却让我在这里任人欺侮,然后用军法砍了脑袋,将军又会怎么想?”
陆刚闻言面色骤变,商易之喜收俊俏的少年为亲卫,这是军中都知道的事情。如果真如阿麦所说,这事还真麻烦了。队正被杀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不杀她,众愤难平;杀了她,商易之再向自己要人该怎么办?
阿麦见陆刚面色变化,知他心中难断,便又说道:“刚才阿麦让大人去请徐先生,便是不想让大人陷入两难之境。这些事情,大人知道未必是好事。”
陆刚面色更加阴暗,握着佩剑的手松了又紧,显然心中也是极难决断。他斜眼瞥向阿麦,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子长得俊美,虽然脸上被人打得青肿,可还是掩不住她的清秀,这样的少年反而比柔弱的女子更有些味道,的确是有让一些男人也喜欢上的资本。
杀又杀不得,放又不能放,这还真成了块烫手山芋!陆刚心中甚是烦恼,看着阿麦一时也没了主意。过了片刻,陆刚突然高声喊道:“来人!”
帐外的亲卫应声而入,陆刚瞥了一眼阿麦,吩咐道:“先押下去,等天亮再审。”
两个亲卫拖了阿麦就往外走,阿麦生怕陆刚再直接去找商易之,急忙冲着他说道:“大人,此事还须请教徐先生,他自有妥善之法。”
陆刚心道我可不也就是求徐先生呗,我还能直接去找将军说你的小相好在我手里犯了事,你看怎么办?我官当腻歪了呢?他冲着亲卫挥了挥手示意把阿麦带下去,又嘱咐道:“不准打,好生看着就行了。”
阿麦听到这句话,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知道这陆刚是信了她的说法,恐怕一等天亮他就会去寻徐静了,现在她只盼望徐静会念着旧情救她一命。
天色刚亮,陆刚等不及吃早饭便去找了徐静。
徐静昨夜一直在军中商议军事,直到天快明了这才躺下,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说有人找他,起来一看是青州军中的一个校尉,前些天见过一面,却并不相熟,大早起的他来干什么呢?徐静心中暗自惊讶,面上却不带分毫,只是问道:“不知陆校尉找老夫何事?”
陆刚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向他询问这件事,总不能直接就问阿麦是不是商易之的男宠。他思量了又思量,才小心地问道:“不知先生是否认识阿麦?”
听他这样一问,徐静才记起来阿麦是被送到步兵营从军,这样看来就是这人的手下了。徐静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道:“认识,阿麦可是在校尉手下?不知其做得可好啊?”
做得可好?可不是好嘛!陆刚暗道,这小子都把我一个队正杀了,还能说做得不好?
陆刚咂了一下嘴,说道:“阿麦把卑职的一个队正给杀了。”
徐静一惊,手上的劲道失准,从胡子上捋下来的时候就多了几根胡子。他不由得也跟着陆刚咂了一下嘴,看着陆刚说不出话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沉默了。
陆刚看着徐静,用眼神问:“怎么办?阿麦是否真的是将军的小相好?我要是用军法处置了这小子,将军会不会心疼?这一心疼会不会就要迁怒到我身上?可我要是不杀这小子,大伙眼睁睁都看着呢,以后置军法于何地?”
徐静看着陆刚也犯了愁,心道:“你既然找了我来,想阿麦那小子已经和你说了我们的渊源,我们好歹是一路来的,别人眼里早就把我们看成了一派,我要是不救这小子,以后别人怎么看我?唉,阿麦啊阿麦,你好好地杀什么队正嘛!杀个小兵也比杀个队正好交代啊!”
两人都是心思百转,却都没转到一块儿去。
过了一会儿,徐静整了整心神,低声问陆刚道:“你可处置了阿麦?”
陆刚回答道:“还没有,所以特来请教先生该怎么办。”
徐静捋了捋胡子,说道:“这人杀不得。”
陆刚看着徐静,心道我当然知道阿麦杀不得啊。
徐静又扫了一眼屋外,压低了声音说道:“校尉有所不知,阿麦曾是将军身边的亲卫,将军爱阿麦甚重,只是不小心惹了将军,阿麦才被送到了军营。你若杀了阿麦,将军就算不说什么,恐怕也会对校尉心存芥蒂了。”
陆刚心道我怎么不知啊,那小子都告诉我了啊。陆刚问道:“那我就把阿麦送过来,让将军处置?”
徐静说道:“校尉糊涂。”
陆刚瞪大了眼,疑惑地看着徐静,不明白自己怎么又糊涂了。
徐静狡诈地笑了笑,低声说道:“这是将军的隐晦之事,岂能让别人知道?再说你把阿麦送来给将军,他能怎么处理?碍于军法他只能斩了阿麦,可他心里会怎么想校尉?以后校尉还如何在将军手下做事?”
陆刚已经是一脑门子的汗了,他连忙冲着徐静行了一个大礼,急道:“那该如何?还请先生教我。”
徐静捋着胡子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突然转身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专门禀告将军,只是一个队正而已,用不着劳烦将军处理。你回去把阿麦直接送到军法处,就说他与那队正玩笑,一不小心误伤了队正。”
“可即便这样,按军法阿麦也会被处死啊!”陆刚说道。
徐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道:“这就不用校尉操心了,老夫自有办法。”
陆刚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赶紧领命去了。
徐静看着陆刚急匆匆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阿麦啊阿麦,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自己了。”
阿麦被陆刚移送了军法处,刚到了那里还没受审,就又被徐静派人提了出来,跪到了城守府议事厅外,手里有徐静写给她的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北”字。
厅内,豫、青两州的高级将领正在开着军事会议。据探子回报,北漠人在靖阳稍作休整后,大军又欲直指豫州。
自从北漠人奇袭靖阳,石达春自杀未遂之后,他就把手中的兵权渐渐地交到了商易之的手上,所以每次的会议都是商易之来主持。是守是退,两种意见已经争论了好几天。有人坚持要死守豫州,可又有些将领说如今北漠势大,豫州只会变成一座孤城,豫、青两军四万多人只会被困死在这豫州城内,还不如退出豫州,以谋他处。
一时间,两种意见相争不下。
商易之被这些将领吵得头大,不禁皱了皱眉,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向徐静。
徐静依旧沉默,自从这两派争论以来,他就一直沉默,只是淡淡地笑看着两派人争来争去,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商易之把目光从徐静身上收回来,又冷冷瞥了一眼众位将领,说道:“难道就只有这两条路了吗?诸位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站在最后面的唐绍义犹豫了下,还是声音洪亮地说道:“卑职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按级别,唐绍义只是一个校尉,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的,不过他深受商易之赏识,被允许破格参加这样的会议。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是惹人生嫉。
商易之看了看唐绍义,说道:“唐校尉请讲。”
唐绍义面色虽有些微红,可眼神中透露出的却是一股自信,朗声说道:“今泰兴被困,周志忍大军十万仍在泰兴四周,他们轻兵而来,粮草不会充足,能围困泰兴如此之久,定是有其他粮草来源。我们只要寻到其粮草所在,派人烧了他的粮草,周志忍十万大军可不攻自破。”
这番言论,让室内的诸将也颇受震动,近日来,大家一直商讨如何迎战北漠人,可却还没有人想过要主动出击。
商易之目中精光闪烁,沉默地看着唐绍义不语,显然在琢磨他建议的可行性。
徐静也是一脸沉默,目光随意地瞥向门口,是时候了,阿麦,如果你还想活下去,那就把你的智慧展现在众人的面前吧。
商易之尚在犹豫,就听见大门突然被推开了,阿麦站在门外突然喊道:“将军,阿麦还有一计。”
徐静面上终于展露微笑,捋着胡子缓缓地点头。
阿麦刚才跪在门外听得真切,把目前形势都听明白了,要救自己只有靠她自己,必须让商易之看到她的用处,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商易之看着门口的阿麦,眉头微皱,几日不见,这阿麦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了呢?鼻青脸肿的,还一身血污。
有人已经认出了这少年曾是商易之身边的亲卫,都是略带惊愕地看着阿麦,不明白她这身打扮是从何而来。只有唐绍义是知道阿麦去了步兵营的,这时见阿麦一身血污地出现在这里,脸上的青肿比昨日见时更是严重,心中也是疑惑,想问却又忍了下来。
阿麦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镇定地步入室内,来到商易之面前,指着他身后的地图说道:“将军,北漠人打开我靖阳边口之后,再攻回来只会步步为营。若是如此,北漠大军此次从靖阳南下必会携带大量的辎重装备,这样一来行军速度就会很慢很慢。除去他们在靖阳休整的时间,现在算来也不过是刚出了靖阳而已,可能还没到这个地方。”她在靖阳城下的某处一点,然后手指沿着靖阳和豫州之间的路线往下,划到一处后又接着说道,“如果我们伏兵于此,也就是常钰青偷袭我靖阳援军的地方,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战果。”
这是她想了几个晚上的思路,先前听到室内众人的争论,又仔细琢磨了徐静给她的那个“北”字,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徐静的暗示。很显然,徐静的思路和她相近,所以给了她这个“北”字,可以说是为了救她一命才把这个计策让给了她。同时,他也在试探她,如果她想不透这些,这个计策还会是他的,而等着她的就只会是砍头。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我们两军合在一起也就只有四万的兵力,怎么能去伏击北漠大军呢!”一名中年将领突然出声说道。
阿麦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怕是北漠人也会这样想,他们必然以为我南夏被他们杀了三十万边军,早就吓破了胆,只会守城而不会进攻了,他们死也想不到我们有这个胆量敢伏击北漠大军。”
商易之看着阿麦沉默不语,如果说刚才唐绍义的主意是冒险的话,那么阿麦的计策就是发疯了,用现在豫州城内四万的兵力去伏击挟威而来的北漠大军,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可就是这样一条发疯的计策,却让他的心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阿麦暗中观察了一下商易之的脸色,又说道:“将军,北漠人大胜之后必会骄傲,何况北漠尚有十万兵力在泰兴,陈起手中只有不足二十万的人马。常钰青偷袭靖阳援军,陈起攻占靖阳、溧水,其兵必有损失,现存于手中的兵力至多不足十五万,他尚需留兵驻守靖阳、溧水一线,所谓南下大军,能有多少?顶破天不过十万!”
经她这样一分析,屋内诸将竟有少一半都动了心,都明白这条路虽然危险,可一旦成了那就将是不世之功,更重要的是可以一雪北漠奇袭靖阳之耻。
“放肆!”商易之面色突变,目光严厉地盯着阿麦,训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
阿麦心中大惊,惊慌地看向徐静,却见他眼中含了一抹笑意,正捋着胡子看着自己。门外的兵士进来拖了阿麦就走,阿麦慌乱之下连求饶都忘了,只傻愣愣地看着商易之,任那兵士把她拖了出去。
这下完了,就算二十军棍打不死她,她的身份也再隐瞒不住了。阿麦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商易之还在后面喊着,阿麦已经听不太真切了,像是让那个叫张生的侍卫去监刑,以防那些相熟的亲兵们给她放水。
兵士把阿麦拖到了屋后,把她摁在一条长板凳上,然后有人上来要褪她的裤子,吓得阿麦连忙拼死挣扎,无奈手脚都被人摁死了,丝毫动弹不得。那人的手已经抓到了她的腰带,阿麦求死的心都有了,正混乱中就听见后面跟来的张生说道:“算了,好歹也是以前的弟兄,就直接打吧,别扒裤子了。”
这句话听到阿麦的耳朵里,不亚于天籁之音。阿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感激过一个人,她眼眶一热,眼泪已经在里面打起转来,咬着牙强自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心中痛骂商易之和徐静,上到祖宗八代下到子孙三代都问候了一个遍。陆刚没打她,到了这儿反倒要挨顿板子。
张生亲自执杖,抡圆了胳膊冲着阿麦的屁股就拍了下来。阿麦本来悬着心等着,却突然发现军杖打在屁股上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疼,她不禁转了头看张生。张生也看着她,瞪了瞪眼睛,阿麦突然明白了过来,赶紧痛苦地惨叫了一声。张生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卖力地打了起来。
阿麦的惨叫声断断续续地传进军议厅内,唐绍义有些心神不定,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商易之听了却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这个会议一直开过了晌午众人才散去,唐绍义临走前颇为担心地往后院瞄了一眼,可惜什么也没有看到。
阿麦挨完了打,便被张生带到了商易之那里。亲卫给商易之端来了饭食,商易之先请徐静在桌边坐下同食,自己这才坐下来,丝毫不理会站在一旁的阿麦。
阿麦已是几顿没吃,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她连忙用力按了肚子,不发一言地站着。
商易之瞥了阿麦一眼,把手中的馒头放下,淡淡问道:“你又在军中惹了什么事?”
阿麦求救地看向徐静,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只得胆怯地回道:“我失手杀了人。”
“杀了什么人?”商易之又问道。
阿麦停了停,才说道:“是个队正。”
商易之面色骤寒,眼中怒意暴涨,冷笑道:“阿麦你胆子倒是大,连队正都敢杀了。”
阿麦狠了狠心,咬牙说道:“是他要欺辱我,我才失手杀了他的。将军,我犯了什么错,难道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就活该受人欺辱吗?阿麦从军是为了杀敌卫国,不是为了给某些人做玩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