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林下玄谈:中国书画批评的角度与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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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剑气琴心相思骨——说说魏哲的画

锦州魏哲是以老铁之名在书法界为人所注目的,他在全国第一届扇面书法大展中以一件几乎完美无缺的作品获得大奖,此作曾深深地震憾了读者心灵。无疑,魏哲业已成为辽宁书风的代表性人物,他也因此成为当代书坛的健将。他的书作以疾风暴雨般的速度与狂放情态足令人手足舞蹈。但知其书者未必知其画。

魏哲从艺,学画甚早,书法只是后续之事。他是当年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曾一路赤脚忍着连绵阴雨并饥饿,以一星期的时间艰难步行逃生于锦州,对个人生命履历来说,绝属一种奇迹。这次传统宿命论里所说的磨难性还生与人生体验,成为他今后进行艺术创作时必然的诗性觉知。就在那时,他曾速写了唐山大地震时自己所住“三八旅馆”的历史性图片,还有先后速写的《辽宁省府旧址》(1974年)《唐山小电影院门前》(1976年)等。要说魏哲为人们留下了艺术,毋宁说他留下了真实的人类历史;其后,他发表的《唐山大地震》速写系列曾深深地震憾了经历了那次天灾所有人们的心灵。由是,在他的艺术知性体验中,一种回顾历史、对视历史的人文心态,永远占据了作为他成为一名真实艺术家的语境位置。可以说,魏哲对画的挚爱远远胜于书法,积他多年心血的速写集已经与读者见面了,从这种意义上说,他更是一位出道甚早的画家。

魏哲之画始终充盈着深厚而细润的传统人文气息,在他的国画图式里,较多地引入了传统画士“时倚门前树,远看后山村”式追寻自然的意味,当然,亦有“午阴闲淡茶烟外,晓韵萧疏睡雨中”的自我情绪化呈现形式。魏哲作画如他写字那样是疾风暴雨式的,先用速写养成的习惯准确地勾画轮廓,并以写字造线的空间经验转换,起首速度极快,收束必顿,从而强化了画面线条的厚重感。他的画作草稿构图一旦设定,那么,后面的工作必然就是小心收拾,一点一画一丝不苟,极具他性格之韧性,且融入他对生命对艺术向往的秉真与坚毅。魏哲作画如治史一般,一直秉持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学术态度。在他的笔下,一把茶壶,数枝梅花,一个深怀幽情的老人等等,都足以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精神挥洒得淋漓尽致。读他的画,在闲寂之境中必然另有情趣,他的山水不只是清新脱俗,而且蕴藏着内在的幽深与亲切。山中屋舍,曲曲老树,溪上孤桥,绝然为我们畅开的是安静、空灵之自然之象。他的画大多都随手拈来,不需刻意做作,这既显示了他不凡的功力,又反映了他多维的艺术素养和简静的人生心态。在笔者的感觉中,魏哲绘画包容了中国传统士人的两重性格,一面是狂放的老铁,另一面是敦厚的魏哲;他在个性的两极塑造着属于他自己的绘画艺术,同时,又在国画与速写乃至书法等跨门类的不同向度的艺术方式上锤炼着自己的艺术灵魂。

他的速写作品完全是从生活瞬间之灵感触发而生成,《舞蹈》系列、《补网》《扬场》等,充分流露出作者细腻之生活感受,而《莫高窟远眺》《加碑岩》《去通渭路上》则抒写了作者寄情山水自然的一注痴情。在国画《紫藤》中,他纯然用狂草之笔发心中块磊,并与温顺小鸡形成情境张力之对比,使该画透出生命之绵力。老铁常画文人小品画,这对一个书画兼工的人来说,似更具写意性,《君子之交》《荷》《相马》以及随手画于祁山道中的扇面《焚香思》(总第74期《书法之友》),都把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物我同化”这一永恒审美主题很好地表达出来,更为精彩的是,此画得体地引入唐寅诗作跋:“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这就使极为简单的画面,构成了繁复多变的社会历史化图式,读来真是入人心魄。

在当代书家中,书画兼擅者不乏其人,而在艺术格式中以狂放与温雅这一看似对立的情境处理者中,惟有老铁一人。在与笔者不多的交往中,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先生多重之性格,他永远都是一个谦和而从不满足的人。当我问及曾从唐山大地震中“死”了一次后对自己生命是否很珍惜时,老铁却说:“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么,我就要在自己的艺术生活中很轻松地活下去,从来不在艺术的概念里加重自己的负担。”因此,他经常和爱人相偕,涉足名山大川,既饱览自然之风光,又寻觅前人艺术之足迹,同时,一起收获的还有属于他寒暑不顾且业已坚持了三十多年的速写艺术。

魏哲的国画是人物、山水、花鸟兼擅的。江苏诗人书法家叶鹏飞先生评先生之画曰:“奇肆含清雅,闲寂蕴情趣。”魏哲在近出的由当代书画大鉴定家杨仁恺先生所题书名《魏哲速写集》扉页上写道:“收集素材,记录形象,是通常对速写的理解。我画速写除这‘通常’之外,更是为了草书创作。草书,尤其是狂草,‘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是心手合一,稳、准、快的集中体现。而速写,恰恰练的就是这种功力。”可见,魏哲在自我艺术的发展上,绝对是有信心且有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