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奕觊觎的是脱离大嵇的掌控,独立成国,或许其野心远不止于此,他真正想要的,怕是大嵇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之位。
而炎媸弘尧,如肃奕所说,要美人不屑江山,而他所求的应是大嵇的皇后,便是我,司徒珞薇。
一个男子宁愿舍弃唾手可得的权利和财势,惟独只愿与我游弋于山水间,做一对快乐的神仙眷侣,这本是天下女子都艳羡的事,然我却并不觉得荣幸。炎媸弘尧霸道,邪魅而不羁,他有着俊逸如仙的外表,和一颗专情决然的心,他的爱强烈而彻底,带着不计后果的疯狂,但,那不是我要的,我也要不起。早在他命人端给我那晚去子的汤药时,我对他的好感便已磨蚀殆尽。
我们没有可能,也不会有可能。
那日,当我枉顾中箭的他在身后深情地道着:“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信誓旦旦,却依旧决绝地走向轩辕无忌时,他就该明白,我们……这一生都不可能。
是我不明确的态度给了他奢望,是他的一厢情愿造就了他的执念,孰是孰非,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轩辕无忌的独尊,炎媸弘尧的邪魅,二者皆不是我要的。也许,只有萧逸的温柔,才是我心底最温暖的眷恋,只可惜……
转念一想,如果我此刻冲进书房,告诉炎媸弘尧,我愿意跟他走,那么,轩辕无忌是不是便能逃过这一劫?
我实不忍看到生灵涂炭,不想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但不遑论其他,单就作为一个帝王而言,轩辕无忌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大嵇在他的统治下,蒸蒸日盛,安居乐业,家富国强。而肃奕欲取代轩辕无忌,成为大嵇的皇,是妄想。
心下这般想着,脚下便迈动了步子,
然而,背后突兀地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将我强制拖至了一旁。
我奋力反抗,却奈何不敌对方力道,生生被擒住了四肢,点了穴道。
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女性清香,随即悟然——水月。
本就知道她不简单,能跟在肃奕这喜怒无常一厮的身边十数年,并能顺利潜入宫中数年而未被觉察,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更甚我竟不知,原来她是会武功的。
可叹我愚笨,被她跟踪亦不得知。
房内的二人谈话仍在继续,我在水月的挟制下只能干瞪着眼,凝神听着里间二人后续的对话。
“恕肃某冒昧,在下有一事想求证于王爷,望王爷能一解在下之惑。十二年前,大嵇司徒清风大将军率其本家战士二十余万,于大嵇与大祈边境交锋中全军覆没,尽数被伏奸战场,无一幸免,此战最后以大嵇损失惨重,大祈完胜而告终。据闻,该战役背后真正的大功臣其实当属值时仅十四岁的大祈第一王爷您,若不是您一招反间计,令潜伏在大嵇朝中的大祈细作在君臣面前大肆挑拨离间,惹起朝前的不满和芥蒂,甚至炮制司徒家功高盖主,觊觎皇帝皇权的伪证,造成朝前弹劾声一片,以至最后关头皇帝被迫无法,只能牺牲司徒大将军以稳定朝堂之心,最终才导致了司徒清风乃其本家二十万将士血洒疆场的大惨剧。不知此事……可当真?”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心跳几乎停止跳跃。沁骨的冰凉自我的脚心翻涌而上,直抵我的头顶,有痛自灵魂深处渐渐延伸而出,席卷了我周身所有的神经和血脉,剐髓般的钻痛。
我不能呼吸,迷雾顷刻笼罩了我的眼帘。眼前,一片黯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我心底甚至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道着:炎媸弘尧,跟我说不是你,不是。别让我恨你,求你……
书房内一片死寂。
许久,我听见炎媸弘尧带着悲痛的声音响起:“是,当年的确是本王向皇兄献的计。”
我心如刀绞,泪肆意横流。
为什么,为什么……
“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十年后,我会爱上他司徒将军的女儿,并为她几近痴狂,难道,这就是报应,可悲的报应……”
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却再也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连水月什么时候帮我解了穴,搀我走回房间我也犹不得道。
朦胧中,只记得肃奕银色的面具一直张扬在我的眼前,那颊边的泪,尽数落进了他冰凉的唇间:“这便是倾心于你的男人,一边说着爱你,一边却做着伤害你的事。司徒珞薇,他不可悲,可悲的是你!”
是啊,可悲的是我,多么可悲啊!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我睁开毫无温度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肃奕,冷冷道:“你是故意的吧,今日的一切都是你盘算好了的吧?你故意让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你故意道出十二年前的真相,这些都是你有意筹划的吧?肃奕,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如此料事如神,如此工于心计,甚至连炎媸弘尧也不敌你呢,他此刻都不知道,无形中他竟被你利用,让我彻底地对他寒了心。”
“只是我不明白,我于你,又算什么?棋子,人质,还是其他?若乃,你似乎远不需如此做的,你可知,你让我对炎媸弘尧死了心,却反倒释然了我与轩辕无忌之间的误会,不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吗?”
想起那个独尊孤傲的男人,心下一疼。因为父亲的死,我曾经深深地憎恨着他,甚至不惜刺了他一剑,然而,他除了一再地说抱歉,便无其他。
他很笨,笨得彻底。我竟忘了,那时的他不过十六岁,一个甫亲政的帝王,甚至尚未成熟,面临着弹劾声四起的朝前,他只能舍小我以保大局。
他曾与我说,他是有苦衷的,可是我却曾未设身处地为他想过。
轩辕无忌,你真的很笨!
“是吗?那么薇儿是不是该感谢我,帮你澄清了你与皇帝之间的大误会?不过,薇儿更该清楚,我肃奕可不是善人,我之所以会如是做,只是不想让你对炎媸弘尧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你……无须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