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罢,大笑而去。
我怎会感激于你,肃奕,你手段之高明,哪是我一介女流能与之媲美的?
接下来的几日,肃府的守卫莫名地增加了数倍,出入也越加森严。偌大的宅院内,随处可见来往巡防的侍从,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尘埃,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似有一股风雨欲之势。
隐隐地嗅出某些异常的因子,我心下了然,肃奕是准备要行动了。
那日,从书房回来后,肃奕便下了令,然后我被他强制软禁在了厢房中,一步皆不得出。一日三餐全由水月亲力亲为,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我的房门半尺。
南面的宅院,是肃奕专门辟出供炎媸弘尧暂时落住的地方。我知道,肃奕是怕我找上炎媸弘尧,破坏他的计划,故牢牢将我与之隔离。
时间一日一日地流过,我越显焦虑,我不知道肃奕与炎媸弘尧是如何部署他们的计划,但我知道,时间越久,轩辕无忌离危险便更近一分。
自从得知父亲之死的真相后,我对轩辕无忌的心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那满腔的恨意就像寻得了某个倾泄口,汹涌而出,逐渐往外消散。
感觉心口上有什么正破土而出,悄然萌芽。
如果没有去子一事,没有萧逸的死,兴许,我们还能尝试着重新开始。
只是,如今看来,那似乎是一种奢望。
但即便如此,轩辕无忌也不能死,绝对不能。我急切地在房中来回踱步,脑中百转千回,苦苦寻思着法子。
我必须在肃奕与炎媸弘尧行动前,带着御儿离开这里回到皇宫,然后将二人的阴谋告知于轩辕无忌,劝诫他早做应对之策。
我的立场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轩辕无忌一方,这是我不曾预料的。而尽管我已然能确定肃奕的身份,但心中总隐隐觉得不安,脑中疑云密布。
三日后,我听得房外好一阵乍响,夹杂着盔甲迸错的声音,整齐恢弘的步伐声从院子的一端传来,一路行至肃府大门,最后逐渐远去,悄无声息。
水月便在这时开门进来。
“大祈王爷走了?”我睨着眼,问。
“是,小姐。”
我顷刻瘫坐在床上。
炎媸弘尧一离开,那便表示,他们的行动即将展开。
没有时间了,我心下这般想着,伸手骤然推开面前的水月,然后快速地跑出了房间。
冲进北厢,从奶娘的怀中夺过御儿,转身便向大门口疾奔。
身后,是呐喊追赶的下人和侍从。
我疯狂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如果运气好,我许能赶上炎媸弘尧的队伍,然后,我会告诉他,我愿意同他回大祈,做他的王妃,只要他断绝与肃奕的联手,他说什么我都答应。
十二年来,我曾未为轩辕无忌做过任何事,这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迫切感,我想保护他,保护那个独尊而孤傲的男人。
如果这是我能为你做的,轩辕无忌,我愿意,也算是偿还你十二年待我的恩情。
大门外,高大的守卫面无表情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冷然了神色,扬手抽出发上的金簪,抵在了我的喉咙下:“让开!”
怀中,我的御儿惊恐地啼哭出声。
守卫神色顿下黯然,一脸为难不知所措。
我趁着他们愣神的空当,从他们交叉的枪戟下钻出了身去。
然,肃府外,早没了炎媸弘尧和他近侍军的影子。
不远处,一袭白衣,脸覆银色面具的肃奕却与一中年男子说着什么。
见我突兀地跑出府,肃奕脸上的银色面具寒光一闪,黑色的眸子立马阴沉无比。他在那男子耳傍飞快地道了一句什么,然后我便见那男子头也未转,紫色衣袂的飘逸下,他飞快地上了一旁的坐辇,扬长而去,仅是留给我一个甚为熟悉的背影。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我尚来不及捕捉,抬眸,肃奕高挺的身形便立在了我面前,带着赫然的压迫。
身后,颤巍跪了一地的肃府下人。
“又想逃?”他的语气冰冷,带着明显的怒意。
“想利用我设计轩辕无忌,肃奕你妄想!”我毫不退缩地迎视他嗜人的目光。
“女人,我以为你很清楚你存在的价值。”他大手一伸,便要往我的怀中探去。
我灵巧一闪,堪堪躲过,左手更紧地抱住御儿,连连后退两步,拿金簪的右手不依不挠抵在颈上:“与其被你利用,倒不如一死,我看你拿什么去威胁于他。”我的语气决绝,眼神豁然。
“我竟没想到,在你心里,他原是那般重要。”他大步一跨,逼近我,“只可惜,如今才想起要为他殉忠,不嫌晚了?”他身形一闪,怀中的御儿眨眼便落在了他的怀里。
“司徒珞薇,你想死,没人会阻拦。就算只有这个孩子,他轩辕无忌一样会应计前来,他的下场早已注定,想救他,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哼!”他抱起御儿,踏步走回肃府。
懵懂不闻的御儿,在他的怀中破涕为笑。
守卫即时上前,将我押回了房间。
水月不在,偌大的房内空洞静然,无助和绝望瞬间侵袭了我的周身,我缩在冰冷的墙角瑟瑟发抖。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房间,噗通跪在了我面前:“小姐,你救救水月姐姐,求您了。”
我恍惚抬头,愕问:“水月怎么了?”
“爷……爷将水月姐姐关进了暴室。”
暴室?
“何故?”
“私自放任小姐出府,罪不恕。”
我踉跄着起身,嘴角扬起冷笑。连跟随了他多年,向来忠心不二的水月他亦能无情地令责重罚,肃奕,你的心果真够残忍。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他的书房。
书房内,他抱着御儿正浅笑着逗玩。敛去了冷酷的气息,一袭白衣的他让我有一刹那的失神。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时而温润,时而邪魅,时而阴沉,时而暴戾,这样的他,集矛盾于一身,然终究,哪个才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