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将玉放近,竟发现玉的两面都刻着细细的古篆体。字体细小,又是古体字,若不小心辨认,根本不会发觉那是刻字,糊涂若我,就以为那是玉佩的纹路。
幸好,我的教习先生从小就教我古篆体的辨认和习作,于是,我仔细地过了一遍玉佩上的文字,心里一颤。
“怎么样,薇儿,这份礼物你可喜欢?”他抬起我怔住的脸,看着我的眼,问,然后他从一只衣袖里拿出一块同样殷红的玉佩放在我面前道:“朕也有一块,它们本是一对,朕为它们取名‘龙玉’和‘凤玉’,龙玉朕带着,凤玉属于你!”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他,无法言语,只能在心里无声地问:为什么?
“朕说过不会放开你。也许你现在还没做好接受朕的准备,朕不逼你;你不愿意做朕的妃,朕也不逼你。但是,朕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件独一无二的信物,它们不属于其他人,只属于你和朕,它们会陪着朕和你一起见证岁月的流逝,直至天荒地老。如果有一天,你远离了朕,朕希望能凭着龙凤玉佩的指引,找回迷路的你,然后我们一直白头一起偕老……”
“皇叔……”我鼻尖哽咽,冰冷的心一下子就“哗啦”融化开来……
他低头,笑着将我眼角的泪吻去,握紧我的手,轻轻拉我入怀。龙凤双玉在我们的手中渐渐产生炙人的温度。
我和皇叔轩辕无忌此刻正坐在他的龙辇里,朝皇太后的慈云宫而去。
中午午膳后,慈云宫的林嬷嬷便来珞薇宫宣了皇太后的懿旨,说是为了庆祝我十六岁生辰,太后特在慈云宫设宴,邀请后宫所有妃嫔一同出席为我庆生。好意难却,我只好令了旨。
其实心里很不情愿,虽说皇叔在身旁,但只要一想想最近后宫里关于我和皇叔闹腾不止的谣言,加上慈云宫里即将出席的皇叔所有的嫔妃,尤其是在我和皇叔的关系变得那般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心下锣鼓齐敲天,疙瘩不断。那场面必定尴尬之极,哎!
坐在舒坦的龙辇里,我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皇叔就坐在我旁边闭着眼假寐,他的铜臂此刻正亲昵地环着我的身子,而我呈半坐半躺的姿态倚在他宽大的胸怀里。
这样的动作在我看来越发觉得不适,于是我装作伸懒腰,慢慢从他怀里退出,就在我自以为成功地不着痕迹地摆脱他的掌控范围,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一向大喇喇的薇儿,今儿怎么这般拘谨?”
我猛地抬头,小小地被吓到,本还以为他睡着了。眼睛望进他的黑瞳里,在那深邃的潭水里,我竟然看见一抹失落。
这个发现大大地震惊了我,于是我快速地低头,心里一片苦涩。
整整了心绪,方抬头,故意露出不在意的大笑:“哪有拘谨。薇儿只是觉得与皇叔共乘龙辇有违祖制,若是传到太后耳里……”
我还没说完,皇叔已经打断我的话,语气不善道:“薇儿连朕的龙椅都坐过,今天怎么在意起这小小的龙辇来?”
头垂得更低,我知道他生气了,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话和行为定是伤到他了,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一面去面对他,或者维系我们之间的平衡,我找不到那个点,也回到从前的那个我,所以,剩下的是尴尬和无措。
好一会,我和他都沉默着,偌大的辇内只听得到外面车轮碾转的声音。
突然,他伸出长臂,大力地将我拉进怀里,狠狠地裸着我,头顶响起他低沉似不闻的声音:“薇儿,朕和你真的不能回到以前了吗?朕做了这么多,却还是挽不回你真心的笑容和信任,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真的不能再重新接受朕,信任朕?”
我的泪哗啦流了下来。
两个月了,我好像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忧伤里,眼泪也比过去的十六年流的还多。什么时候,大嵇最快乐的长公主有了这么多忧愁,就像水做的瓷娃娃,动不动就泪流满面。
我不想这样,皇叔也不想。可是,无形中我却自己形成了一层保护膜,对外隔绝着一切,包括他。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做着伤害彼此的事,为什么,明明我们曾经那么亲密和无猜,却落得现下尴尬两难全的局面。
他做的真的够多了,即使封闭了通向外面的心,可眼睛却欺骗不了自己。这两个多月来,他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做到了一个帝王无法做的一切,他给予我更多更多的关怀和包容,给予我更多更多心意和感动,然而我却始终都无法彻底地放开自己的心,向他展露我最真诚的笑容。
我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他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为什么我却还要如此伤害他?他是皇帝啊,我一个小女子究竟有什么权利这般伤害于他?
“薇儿,看看你的凤玉,还有朕的龙玉,它们明明本是一对,此刻却在彼此伤害着。为什么要这样,薇儿?”他低低的喃着,语气里掩不住伤怀。
“对不起,对不起,皇叔……”我无法再说什么,甚至连抬头看看他表情的勇气都没有。看着脖间悬挂的红玉,泪流得更凶。它殷红的玉色就像我心里奔涌的血,流淌不止。
“不要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朕太过急切,亲手毁了你的信任,是朕……”他一声声控诉着自己的罪责,忏悔不止。
我不忍他这般自责,起身,鼓足勇气,捧起他的脸,正视着他的双目,认真道:“皇叔不要自责了,薇儿也有错,我太过任性太过倔强,是薇儿让皇叔这么痛苦。薇儿发誓,一定不会让皇叔这般痛苦了,让我们一起努力,忘记以前重新开始,给朕也给你一个机会,好吗?”说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他竟然有点凝噎,嘴角上扬,也回了我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