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猛地一震,炙烈的视线汇聚在我脸上,引起一波热源。
我动了动身子,将头深深地埋进他怀中,只留下清泪滚滚。
这一夜,注定无眠。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皇叔始终坚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表面上一切如初,暗地里却波涛汹涌,只需一个导火线,我们之间看似“和平”的局面立刻便会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我努力地找寻着从前的自我,希望在这样的过程中,渐渐淡忘心里的不快,回到当初那个野蛮无理任性的我。于是,当我领着珞薇宫里所有的宫人将后宫折腾了无数遍后,我迎来了十六岁的生日。
轩辕四十六年,三月初十,我十六岁生日。
对于生辰,我既期待又忐忑。近几日,脑里反复回荡着数日前他的话,那句“朕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下月初十,朕便会下旨封你为妃!”
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太多了,不愿意让自己的心停下来,于是时刻地给自己找事做,不是来回在各个宫里串悠,就是在自个宫翻墙刨土,顽皮捣蛋,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去分心扰烦恼。如果早知道长大会有这么多忧愁,我宁愿自己一直是十年前的那个司徒珞薇,尽管爹娘早逝,可还有皇叔的疼爱和宠溺。
三月初十这一天,大清早,“龙吟殿”的太监总管陈公公领了一队的宫女太监进了珞薇宫,他们手里各捧着一个盖着红绸布的物什,看不出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太监总管公公双手持一卷明黄圣旨,神态恭谨。
我见了他手中那明黄的东西,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暗暗期待那里面写的不是自己所想的,我不要那样,不要那样。
一声“圣旨下”,我宫里的太监宫女忙齐齐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地听旨。我却冷冷地站在地中央,带着强作的傲慢看着宣旨的太监。陈公公对我恭敬一礼,然后尖着他独特的嗓音道:“奉天承运,陛下诏曰。朕念今日乃珞薇长公主十六岁生辰,特赐玉如意十柄,黄金万两,首饰二十件,绢丝三十匹……”
陈公公这样念着,他身后的宫人随之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掀开红绸,陈列开来。一室的珠光宝气,一室的金光闪闪。
只听那公公继续道:“另赐御膳:鹤年贡酒一瓶,杏仁佛手一碟,干果蜜饯八品,御膳前菜二品——龙凤呈祥、福字瓜烧里脊,膳汤一品——龙井竹荪,御膳三品——凤尾鱼翅、红梅珠香、五彩牛柳,酱菜二品——酱黑菜、腌水芥皮,膳粥一品——荷叶西兰粥,果蔬一品……”
一大串的美味膳食名,听得我头晕脑花起来。但大厅里处处飘逸的菜香,愣是将我一肚子馋虫吊了个十足十的胃口。我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太监总管,猜想着他究竟何时才能将那小小的圣旨内容念完。
好不容易,才听他说:“钦此,谢恩。”我“哇”一声,大叫:“翡翠,快,给你公主拿碗筷来,饿死我了!”
众人见我这样,皆忍不住轻笑起来。
翡翠连“谢恩”都忘了,忙不迭从地上爬起,直奔厨房。
那陈公公念完所有内容,慎重地合上圣旨,双手捧持,递于我,笑着道:“公主金安,奴才祝公主生辰快乐,愿公主容颜永驻,福寿连绵,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陈公公。”我接了旨,笑回道,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圣旨的内容不是我想的那样,然又想到什么,于是支吾着问:“皇叔可有说,他……会不会过来?”
“回公主,皇上说了,他正为公主准备特别的礼物,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请公主先用早膳,皇上稍后就到。”说完,领了宫人,向我施了一礼,告退。
看着满屋子的赏赐,我有点心不在焉。猜不准他要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给我,反正,只要知道他要来,心就莫名其妙地无法平静。
吩咐下人将赏赐的物什弄下去收好,只留了香气腾腾的膳食摆在桌上。翡翠细心地为我静了口,又清洗了双手,我拿起碗,带着几分忐忑和迷惑,开始吃起来。
御膳果然是御膳,比起平时我珞薇宫里的食物要美味好几分,虽然没什么胃口,可我楞是多吃了半碗饭。
吃饱喝足,已接近巳时,可他还没出现。心里更加好奇他要给我的生辰礼物,于是,眼睛时不时地扫射门边,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待到午时,他一袭明黄,清爽而颀长,带着无限的喜悦,出现在门口,他眼底满是笑意,他说:“薇儿,生辰快乐!”声音低沉而磁性,仿佛世界最美的天籁。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莫名的,我忐忑的心渐渐平静,似乎太久了,我都没见他笑得如此轻松惬意而满足了。
他渐渐走近我,拉起我的手,他宽大的手掌与我相合,随之,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我的手心里,冰冰的,凉凉的,很舒服。
他放开我的手,然后带着笑意看着我。
我迷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慢慢摊开手掌,才发现,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玉佩正静静地躺在我手心中央,发出朦胧的光晕。
“这是?”我抬头,问。小心地捏起它,上下打量。这应是极好的玉石打造,质地光滑,亮色均匀,玉面上盘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毛羽艳丽,神态逼真,你似乎还能看见它眼中流动的晶莹,它张扬着双翅,仿佛欲火正涅槃。稍触之顿感冰凉,但不久后就会感觉及其舒适,它就像你的某层皮肤,能感受你的体温,仿佛是一层淡淡的水膜紧紧贴附着你,随着你的肌肤轻轻呼吸。
“这是南阳玉,又称‘芙蓉玉’,朕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再仔细瞧瞧它。”他笑着说,见我喜欢,于是连声音里都洋溢着难得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