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士为知己者死:刺客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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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百镒黄金 (1)

聂政在严府住了三天三夜,日夜有美酒佳人陪伴,不亦快哉!

在此三夜之中,每当夜阑人静之时,自聂政所居之客房中便会传出几声撕裂人心的呼号——仔细谛听,竟是“姐姐”!

下人听见了,便将此事报与严仲子,仲子遂将聂政专宠的一位侍女叫来询问,侍女称聂大人真男儿!侠骨柔肠,耳鬓厮磨时喜欢唤自己为“姐”,待到翻云覆雨时便大叫不止!仲子听罢,欷歔不已,暗自垂泪,告知侍女:好生服侍聂大人,若能怀其骨肉,母以子贵,今生无愁,“我会把你当祖奶奶一样供着”!

在最后的晚宴上,仲子小心翼翼问聂政:“兄弟!你姐姐聂荣是否安置妥当?”

聂政放下酒盏,曰:“承蒙兄长关怀!政也正欲交代此事。家父早逝,家母亦亡,政此去无回,徒留家姐在世上,乃政唯一的牵挂!每每思之,难以释怀!兄长所赠之百镒黄金,政终于还是收受了,正是为家姐考虑:姐夫无能,子女尚幼,日后这一家人的生计当有所依。”

仲子曰:“我即刻差人将聂荣一家接来卫国,与我家人同住一院……”

聂政曰:“兄长万万不可!穷人亦有自尊!何况亡母既葬于齐,家姐断不肯轻易离开。政行前特嘱家姐:未到万不得已,休要来扰先生。但我想,或许等不到那一日,如我长期不归,家姐必来府上打探,请先生万勿告之实情。若知我死,家姐也不得活——兄长就告之曰:政周游列国去矣,已成一代琴师。或可以慰其心!兄长,政就把家姐一家交给你了!”

仲子涕泗交流道:“兄弟放心去吧!仲子会待聂荣一家如待亲人耳!”

聂政这才把盏自饮道:“兄长既出此言,政无所牵挂矣!”

一番痛饮之后,聂政曰:“兄长,政明日天不亮即起出门,避开闲人耳目,待城门一开便出城直奔韩国而去!”

仲子命下人呈上一个包袱,道:“兄弟收好,内有仲子亲手所绘韩相府内及周边平面图一张,另有十金作此行花销。”

聂政接过包袱曰:“都用得着!”又道,“明日赶早,政先走一步,回房休息去了!”说罢起身便走,再不回头。

随后,仲子也回到自己卧房。大夫人已酣然入睡,而他却毫无睡意,一想到明日心里便沉甸甸的,干脆不上床睡了,坐在一把躺椅上等待天亮,他要亲送聂政出门上路。不想最终却盹了过去,猛一睁眼,窗外天色已亮!正犹豫着是否差人去客房叫醒聂政,门外已有女声惊叫曰:“老爷!聂……聂大人……不见了!”

仲子走出房门喊下人,下人曰:“聂大人天不亮就走了,叫小人休要惊动老爷!”

仲子一个耳光打过去:“不晓事理的混账!快去给我备马!”

仲子骑一匹快马飞奔至去往韩国方向的西城门外,骑出二里以外也不见聂政的影子,唯见一条黄尘土路笔直地伸向茫茫天际……

天尽头,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犹似喋血!

仲子一声号哭:“聂——政!”

韩国之都颍川阳翟。

入夜,城中心一带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最热闹的当属灯红酒绿之翠香楼,琴声雅乐夹杂着笑语喧声甚至淫声浪语,不断地从那儿传出,融入早春二月乍暖还寒的晚风里。

一个头戴斗笠身背古琴的矫健身影,出现在翠香楼门口,一闪便消失在门内,像所有迷失在此的男人一样。

翠香楼的一层是用作吃饭饮酒的,设有几十张桌子。来此吃饭的客人一般都会点个姑娘陪酒,正中心的台子上还会有艺伎演出。这时候,老鸨扭着身姿上台报出了一个叫“嫣娘”的名字,顿时引来台下一片欢呼!

那“嫣娘”上台了,果然是个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的角色,手执一支长箫,为客人表演吹箫——箫声起兮,空明悠远,略带幽怨,不乏大雅。

一曲吹罢,台下一片叫嚷:“嫣娘!再吹一个!”“嫣娘!过来给我吹个箫吧!”“嫣娘!今晚你就是我的人儿啦!”

这位“嫣娘”遂又吹奏了一曲,台下再叫,她便不干了,故作娇嗔道:“不见钱,本姑娘不吹!”

话音刚落,便有钱币抛上台,她便又吹一曲。

曲罢,又有人嚷,又有钱撒,嫣娘欲罢不能。正当此时,一个头戴斗笠身背古琴的矫健身影纵身一跃来到台上,向着嫣娘拱手道:“姑娘吹得好!在下喜抚琴,愿与姑娘共奏一曲!”

嫣娘惊讶地望着这个装扮古怪年轻英俊的美髯公,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老鸨却抢先发话曰:“客官,想必你是远道而来,初入本楼有所不知:嫣娘可是我们这儿挂头牌的姑娘,想与之同奏一曲,你得先拿钱出来!”

台下有闲人起哄道:“瞧那身装扮,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山民,拿不出钱吧!”

老鸨接话:“拿不出钱,俺只好请客官下台……”

那客官无意下台,伸手从斜绑在身前的包袱中一掏,然后变戏法似的朝老鸨摊开手掌——一只金元宝正停在其掌心之中,金光灿灿地迷住了老鸨的眼,也让那嫣娘眼睛一亮!

“你看——这够吗?”客官问道。

“够了!太够了!十日之内,嫣娘人都归你!”老鸨的脸笑得掉粉,走上前去拿了金元宝,乐颠乐颠地扭下台去了。

台下鸦雀无声。

于是,翠香楼的神秘来客便与韩都名妓嫣娘共奏了一曲。他出色的琴艺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赢得一片欢呼。两人又奏两曲,方才退场。

嫣娘将今晚的客人引至二楼深处自己的闺房中,呼人摆上一桌精致的酒菜,斟满一盏酒,以双手呈给客人道:“先生先吃一盏,解解乏!”

客人接过酒去,道一声“多谢”,便一饮而尽。

嫣娘再斟满一盏呈给客人:“做我们这行的,从不打探客人尊姓大名。敢问先生从何而来?”

客人一饮而尽,朗声道:“籍籍无名之人,列国漂泊之身,四海为家之命。”

嫣娘又斟满一盏呈给客人:“先生如此好琴艺,怎么可能籍籍无名?不想说与本姑娘听罢了!”

客人饮尽,曰:“在下喜抚琴,知音却难觅,混口饭吃罢了!”

嫣娘一边给客人夹菜一边道:“不知本姑娘可算先生的知音否?”

客人吃一口:“在下初到此地,初入此楼,三生有幸才得与嫣娘同台共奏,可谓知音!”

“先生如此说,嫣娘深感荣幸!”

“嫣娘,在下四海漂泊不得志,之所以投到贵国来,是听人说起……”

“说起什么?”

“列国乐工都说韩相侠累大人精通音律酷爱好琴——可是如此?”

“确乎如此!侠累大人喜好雅乐,相府中私养有乐工,也经常邀约青楼艺伎、江湖乐人入府为之演奏。不瞒先生,嫣娘也有幸经常为之吹奏!”

“是在这翠香楼吗?”

“哪里哪里!堂堂国相大人怎可光顾如此声色场所?他是差人召我等入相府之中,专门为其演奏。”

话说至此,这神秘的客人“咚”的一声,做单膝跪地之状,双手一拱曰:“嫣娘救我!请将在下举荐给侠累大人!”

嫣娘连忙搀扶客人起身道:“先生高看嫣娘!我一区区风尘女子,跟堂堂国相大人说不上话,不过……”

客人急切问曰:“不过什么?”

嫣娘道:“相府管家乃我之熟客,可以跟他说说,我之所以能去也是有劳于他。”

客人曰:“如此甚好!劳烦了!”说罢,遂大嚼大咽吃喝起来。

待其吃饱喝足,抬起头来,却见嫣娘已经不在桌边,早已移至床前,宽衣解带、千娇百媚,召唤道:“先生,天不早了,早点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