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记忆红楼
6036300000025

第25章 为戏牺牲 (1)

第一次见到王导、周岭和李耀宗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我的腮帮和下巴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一下就好了。后来听说成都有个医生可以往下巴里面注射硅胶(当时不知道什么是硅胶),可以让下巴长一点儿,两腮就不那么宽了.

趁着还没有我的戏,刚好剧组到四川拍外景,我就随着小分队回到成都,做这个手术。

当大夫拿着很粗的针头在我眼前晃动的时候,我心里紧张得砰砰直跳,两手牢牢抓住椅子的扶手,眼睛紧紧闭着,屏住呼吸,紧张得我快要窒息了。

针管剌进我的下巴,注射进白色的硅胶,并在那个部位来回地戳,反复地扎,一阵阵剧痛,痛得我几乎要喊出来,要命的是下巴那个地方火辣辣地疼。

做完这个手术之后,我只能吃流食,说话也是嗡嗡的,小声得跟蚊子一样。

几天后,下巴里面的硅胶固定了,拆下纱布,看见镜子里的我,下巴突出一块翘起的肉,看着就别扭、难看、心底十分后悔,可为了角色,这个牺牲又算不得什么了。

晓旭看见我就笑,“现在欧阳的脸上总算有特点了,翘下巴,是列宁下巴。”

“你也有特点,就是鼻子尖。”我回敬晓旭。

这是在外形上面向宝玉靠拢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我要剃光头,方便戴头套。化装设计师杨树云身高一米九,我们大家都叫他大杨。大杨举起剃刀,只听见我头上发出轻微的“沙、沙、沙”的声音,一会儿工夫我就变成了一个有着光亮秃头的和尚了

这个秃瓢引来剧组其他人的一阵惊呼。

剧组在妾受采访的时侯,就有记者说:“你们的黛玉和宝钗都像,就这个宝一点儿都不文雅。”

生活里的我和银屏上的我,简直是判若两人。生活里面,我从不在意自己的打扮,随随便便,完全不修边幅,现在又是一个秃瓢,怎么看都像是个卖西瓜的小贩。

王导以前可是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的,学的是斯坦尼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体系,斯氏的表演理论体系讲究的是“真听、真看、真感觉”,他就是要我找到这三个“真”感觉。王导改行做了导演后,十分懂得演员,保护演员的心态,给演员提供塑造角色需要的一切条件,和这样的导演合作对我是有很大帮助的。

开拍的前夕,我又重新读了金山的《一个角色的诞生》,这本书详细记录了大表演艺术家金山在演出《万尼亚舅舅》时的创作过程,他会把角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揣摩透,找准每句话的内心潜台词,找准行为动作的心理依据,分析与每个人物不同的关系所产生的不同态度和情绪,再记录下这些体会,使自己的表演更立体丰满,具有合理性和说服力。

《一个角色的诞生》是我表演的范本,不知道读了多少遍。每次读都有新的理解,常看常新,看完后就会对自己将要饰演的角色充满创作的激情和冲动。

在《红楼梦》剧组,王导和剧组的所有人给我提供了和宝玉在贾府一样的环境,戏里戏外我都身处在一个众星捧月的环境里面,是大家手中的一个宝,这样的氛围给我提供了一个塑造宝玉的良好环境。

在电视剧《红楼梦》剧组,主要演员除了我是男性,其他都是女性,生活中的演员性格和角色都非常贴近。

我和晓旭都是文学青年,自然就有很多话题谈,包括自己生活里面的事情。这不就是宝黛之间的感觉吗?

晓旭的房间永远都有很多书和吃的东西,一有时间,我就去她的房间看书、聊天。晓旭说她的房间是我的超级图书馆,除了提供清静的环境,还管吃的。

她让我想起自己很喜欢的作家三毛,三毛姓陈,晓旭也姓陈,我要给她改名陈三毛。

“你为什么开口闭口都是三毛呢?”晓旭睁着杏眼,有些不满还有些疑惑地问。

“我被三毛的《哑奴》、《紫衣》、《五月花》迷住了。”

当时在场的还有场记罗锋,他挥着手上的琼瑶小说《彩霞满天》说:“三毛不如琼瑶,我喜欢琼瑶,感情很纯真。”

他这样一说,我就开始滔滔不绝,“琼瑶的作品不过是新时期的言情小说,每部小说的情节几乎大同小异,无非是才子佳人,经过一番痛苦的情感挣扎,最后为爱情而献身。论情,比不过鸳鸯蝴蝶派;论深度,不如三毛。三毛的作品,有种超越一般时空的优美感,朴实无华的文笔很有力度,风趣、幽默中让人感到淡淡的忧郁。”

一说起三毛,我就激动,嗓门也会提高许多。

罗锋就抗议,晓旭说,“我谁都喜欢,谁都不喜欢,只要写的好我就喜欢。才不要像你那样把自己的好恶强加于人。”

她说得对,我只有点头的份儿,关键我还不能得罪她,要不上哪儿看书和找吃的东西呢?

我和宝钗的扮演者张莉的关系也像戏里一样。

有这样的关系,对塑造宝玉有很大帮助。

宝、黛、钗的戏不好演,三个人物的戏多是小中见大、平中见奇的,仔细看下来,都是生活里面的小事情,曹雪芹的伟大就是在这种生活琐事中挖掘出了其中蕴涵的各种各样的默契、相知、对抗、反抗,从而使《红楼梦》成为一部经典名著。这些戏不像王熙凤的戏那样容易出彩,必须抓住细节、深刻体验才能细腻地表达出来。

平时在剧组的生活感受、体验,以及每个人对剧情气氛的营造,也使我有了个良好的创作氛围,比如和演李纨的孙梦泉,我们戏里戏外都是以“嫂子”“小叔子”称呼;郭宵珍看见我就叫“爱哥哥”。

有次,我和扮演贾瑞的马广儒去看电影,我们身后坐着一对情侣,电影放映后他们一直在说话。最讨厌这种人,没有公德,把电影院当做谈情说爱的最佳场所,于是我就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可这一眼不管用,人家压根不放在眼里。再狠狠瞪他们,人家不服了,就骂我。这一骂,我就急了,和他们对骂起来,开始还只是骂,到后来就动起手来。

我一动手,马广儒就来帮忙。没有想到人家不止两个人,还有一起来的其他朋友,这下就是一场混战。混战中间马广儒把我推开,要我赶紧跑。

回到剧组住地惊魂,再等马广儒回来,更是狠狠吃了一惊,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看见自己的好友这样,我十分过意不去。马广儒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说:“没事儿,你是宝二爷,我护着你才行!”

这是一个让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的事情。另外,剧组还给了我一个职务,让我有种剧组中心的感受,那就是我是剧组演员组的组长。我不愿意做这个官儿,就让演王夫人的周贤珍老师当组长,我做顾问。我喜欢看电影,看到报纸上有新电影的预告,就去找周贤珍让她组织大家去看。周老师为难,“这不好吧?”我说:“就当是业务学习吧!”这种要求挺多的,周老师每次都会答应,这就像宝玉和王夫人撒娇似的。

像这样看似很平常的事情,对我塑造宝玉都是有帮助的。这样的事情很多,在不知不觉中我找到了宝玉被大家爱护、他也爱大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