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一寸河山一寸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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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铁臂大合围 (2)

可是,不知从哪里又突然冒出一支敢死队,犹如神兵天降一般,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顿时乱作一团,赶紧抱着脑袋就跑。

一个晚上夺得的街道,日军起码一个早上是拿不回去了。

就在这天深夜,李宗仁在五战区长官部得到汤恩伯的报告,汤军团已提前到达台儿庄以北。这一消息令他大为振奋,袋口终于可以合上了。

我要亲眼看着矶谷是怎样在台儿庄倒大霉的。

李宗仁当即坐火车到达台儿庄郊外,开始指挥这场震惊中外的大围攻。

自从汤恩伯从眼前突然消失后,坂本顺就一直心神不定。

汤恩伯不是一般的“支那”战将,那是可以与他的顶头上司、赫赫有名的板垣将军相抗衡的,对方的战术意识以及战场嗅觉,并不亚于任何一个日方将领。

这个人走了,往何处去,去干什么,他对此一无所知。

两军对垒,知道的东西都不可怕,真正的可怕是未知。

坂本顺相信,汤恩伯一定还会回来,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来无踪去无影的神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正是因为两只耳朵一直竖着,使他第一个嗅到了危机。

汤恩伯重新现身后,一口就吃掉了坂本顺旅团位于侧背的掩护分队,接着从三面实施包围……

4月6日清晨,当获知孙军团在台儿庄内发起反击时,濑谷启已经找不到坂本顺了,电报发过去也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音。

经过查询,原来坂本顺根本不在台儿庄,昨晚就撤回临沂去了。

坂本顺不能不跑。因为他发现汤军团的包围圈正在合拢,本部队与后方联系被完全切断,补给竟然还得依靠附近的濑谷启施舍。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此之前,汤恩伯其实一直都在北面与其平行行军,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种情况下还不跑,岂不等于坐以待毙。

坂本顺的溜号,让濑谷启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汗顺着脊背就淌了下来。

很明显,坂本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溜掉,一定是提前感知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再往四周一看,傻了,大围猎真的开始了。

李宗仁令旗一挥,汤恩伯率汤军团主力从北,周碞从东,张轸从西,孙连仲从南,号角齐鸣,喊杀声已响彻原野大地。

坂本顺这厮先知先觉,一步逃出合围,却把后知后觉的濑谷启给害苦了。

汤军团狂飙突进,从坂本顺旅团空出的一大片阵地前穿过,已接近濑谷启旅团司令部。

濑谷启赶紧向坐镇后方的师团长矶谷廉介请示,要求“暂撤离”台儿庄,向后方集结。

台儿庄这里都要杀猪宰羊了,自我感觉良好的矶谷却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在他看来,哪怕是“暂撤离”都不能接受,板垣要滚滚他的,我矶谷绝不能丢这个面子。

向第2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一汇报,西尾也撅起了嘴。

你们这两个师团算怎么回事,说起来,都是“皇军”中最优秀的两支部队,怎么到我手下这么不济事,不就一个汤恩伯吗,至于把你们吓成这样?

给西尾一刺激,矶谷更不同意“暂撤离”了,不但不能撤,还要进攻,继续进攻。

回电过去,濑谷启却早就撤了。

给矶谷发电报请示,其实只是做个样子。濑谷启就在现场,对全军被围的严重后果想得明明白白,他甚至都预料到了,矶谷和西尾这两个老小子肯定不让撤,还会巴巴地要他在这里瞎起劲。

把台儿庄的泥土抓一把上来,里面都有血腥味,你们就会说漂亮话,敢情被围住的不是你们是吧?

事实上,由于后方断炊,枪弹匮乏,濑谷启旅团甚至已不得不将伤兵的子弹集中起来使用。

在发电请示的同时,濑谷启就发布命令,不管上级如何回复,当晚铁定撤退。

他的判断是准确的。如果再晚一步,包围圈就要完全合拢,他和他的旅团将难逃生天。

听到濑谷启也在逃离,刚刚走到半途的坂本顺直拍胸口,大感庆幸。

别回头看台儿庄的大火了,快跑吧!

濑谷启没有坂本顺那么幸运,因为他撤得晚,时间仓促,相当数量的部队都没有来得及跳出包围圈。

其中最晦气的就数台儿庄内的部队。他们被池峰城围住无法脱身,又不肯投降,被逼无奈,只得放火集体自焚。

到4月7日凌晨,庄内日军已被池峰城全部肃清。在台儿庄外围,汤军团使出全力,追歼尚在圈内的日军余部。

矶谷师团这样以第一流主力自居的部队,曾是何等骄狂,然到如此境地,也已一崩如斯。

随着闪电轰鸣,一股股处于绝望中的日本兵在大地的颤抖中战栗不已。

这是复仇的时刻。

为那些善良却在流血的生命,为哭泣的孤儿,为心碎的母亲,为上海,为南京……

汤恩伯一举奠定胜局,但主力部队也付出了很大牺牲,在南口之战中曾以神勇著称的团长罗芳珪就死于追击战中。

台儿庄战役至此获得完胜,被公认为是抗战初期最大的胜利,不包括临沂战场,日军仅在台儿庄就死伤了7000多人,而西方观察家则认为其实际伤亡数应在1.6万上下。

得知台儿庄战役获得胜利,在湖南的第200师师长杜聿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让李宗仁给他付利息。

仗还要继续打下去,战防炮部队暂时没法撤回来,所以本还得留着,但是利息总要算的。

这个利息自然是指战场上留下的坦克大炮。

前前后后,战防炮轰,敢死队炸,光炸毁击伤的坦克装甲车就有30多辆。李宗仁一通搜罗,把这些已形同废铁的剔在一边,专捡模样稍微周正一些的,如此挑出中小坦克八辆,用火车拉回了湖南湘潭。

杜聿明和他的老上司、机械化兵监徐庭瑶兴致勃勃地跑出来看,发现除了坦克外,李宗仁还额外捎来了两门重炮和四辆履带式牵引车。

这老李向来是乞丐帮帮主的嘴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坦克当然是他不会用,重炮战车用得上啊,如何肯随手送人?

再仔细一看,明白了,敢情,原来炮车只剩下了空架子,重要部件都被日军给拆走了。

完好的坦克、重炮和牵引车,都是因为在旷日持久的血战后,弹尽油缺,除了丢弃,别无他法。

其实,打死多少鬼子和缴获多少坦克大炮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在精神的天平上,中日一胜一败。

在此之前,日军在侵华战争中从无败退一说,而在台儿庄战场,从张自忠的两次临沂大捷,到最后的铁臂大合围,矶谷和板垣这两个在日本军界号称最牛的牛人,都先后尝到了败退的滋味。

我们可能在书上多次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这句话最早就起源于台儿庄战役,在日本战史中,曾明确承认,自此之后,“大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日本人也尝到了失败的苦果。

在徐州的将帅们个个欣喜不已。

李宗仁到台儿庄后,还没忘记在火车站站牌旁边摆一个潇洒哥的造型,然后让记者帮他拍下了那张著名的照片。

在老一代战将中,老李确实好好地给自己争了把脸,证明了“廉颇虽老,更复能战”。

蒋介石接到战报,上面写着歼敌一万,他大笔一挥,变成了“歼敌三万余众”。

终于打赢一仗了,能吹就吹点吧。

西南后方为此还出现了一个看似奇怪的“倒流”现象。

南京沦陷后,后方机关陆续迁移至重庆,无论是人员还是物资,都是沿江逆流而上,往下游去的船只很少,就是有,也只是为沿岸要隘载运一些粮草或燃料,有时甚至是空船。

等到台儿庄胜利的消息传来,舆论开始认为武汉是可以守住的,中国没准还能“速胜”哩,于是许多在重庆无法安顿的人们又纷纷乘船返回武汉。

台儿庄大捷后的某天晚上,蒋介石带着几个随从副官,在孙连仲的陪同下,微服潜行,来到位于台儿庄的池峰城指挥所,对前线将士进行慰问。

唐人诗云,“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在这个夜晚,尽管战争的硝烟仍在四处弥漫,但大家的精神头都格外地好。

在1938年的春天,台儿庄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曾温暖了无数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