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个老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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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江山万里披彩虹 王刚秀秀喜相逢

按兵束甲又别离 壮士又去烟雨中

刘绍这个团回到大陆,在汉口附近一个叫瘦湖镇的地方进行休整,各连队补充人员。刘绍提升为一二零师副师长,孙治才任十三团团长,王刚任十三团副团长,黎明任二营营长,黄波任三连一排排长,刘胜任副排长,周生贤任二班班长,张豆豆提升为二班副班长,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息和整顿,战士们的身体得到了恢复,团以上干部的家属也不远千里纷纷来部队探望。

旧历七月正是伏天,阴雨绵绵,天气闷热。这天下午,刘副师长开完会,信步来到十三团,团部里几个干部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一棵大槐树下,光着膀子手摇大蒲扇,正在研究战士们生疥疮的事。刘绍与大家打了个招呼,拉过来一把木凳与大家坐在一起。王刚把蒲扇递给刘副师长,对通信员说:“倒杯茶水来。”邱参谋长将烟分给大家说:“你老刘就不应到师里去,在团里多好,咱们老哥们在一起多热闹。这海南岛一战,实话讲,咱团里也捞了不少东西,除了枪支弹药、衣物、汽车、各种火炮之外,薛岳这老小子还真够哥们,把好烟、好酒、各种罐头、香肠、腊肉、肥鸭、肥鹅……堆得小山似的送给了我们,我们团也少不得发点儿小财,也藏点私货,老团长想吃点喝点就来拿。”刘副师长说:“这十三团就是我的老家,我能不常来吗,记住啊,吃啥都得有我的份,我不会客气,今天给我准备一条烟。王刚,秀秀他们什么时候到啊,这两天咋没信啦?”王刚说:“是啊,这几天没信了,连个电话也没有,让人怪着急的。我的小鱼儿快四岁了,这小子还给我叫灶王爷。”大家一听全笑了。刘绍说:“我那小福也很调皮,前几天白云打电话,小福对我说:‘爸爸不回家,我就骑个大公鸡去找他,找到爸爸就让大公鸡把爸爸驮回家。”大家正说得有趣,通信员进来报告说:“副师长,您和王副团长的家属已经在门口等着哪。”刘绍吃惊地说:“哎呀!到啦?王刚,秀秀他们来了,快接,快接!”一群人拥到门口去接。他们是从火车站搭一辆大卡车过来的。

刘绍看见白云他们母子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急切地说:“可把你们盼来了。走了有小半月了,够辛苦啦。”白云笑笑说:“急什么,慢慢走唢,也不打仗,怕什么。小福,叫爸爸!”小福长得虎头虎脑,东张西望了一阵,看见几个光膀子的叔叔正忙着穿衣服,笑着对妈妈说:“哪一个是爸爸呢?”这些人齐说:“我是爸爸,笨蛋!爸爸也不认识啦。”小福歪着小脑袋,仔细地瞧了瞧,含羞地指了指刘绍说:“这老一点的是我的爸爸。”刘绍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生怕被别人抢去,亲了几口,他转过脸去那泪水就流了下来。小福用胖乎乎的小手给刘绍擦着眼泪说:“爸爸别哭,哭不是好孩子。你的胡子太硬了。”白云也落下泪来。战士们帮着从汽车上往下拿东西。

王刚先给同来的舅舅打了声招呼,崔启老汉说:“这一次比上次顺当,好找多了,一说就知道了准确的地方。”秀秀一见王刚眼圈就红了。王刚抱起小鱼儿亲了一口说:“想爸爸了吧?”小鱼儿眨了眨眼睛,把小嘴对着王刚的耳朵说:“灶王爷爸爸,我妈说了,咱家中那头老黄牛老了,拉不动犁了,让你回去拉犁种地你干不?”王刚对儿子也小声地说:“干!干!爸爸有的是劲,拉犁算什么,我还能拉车呢。”刘绍给大家一一做了介绍。孙团长握着崔启的手说:“崔大叔还这么精神,又让你辛苦了一趟。第一次来当特务给抓了,实在对不起。这一次与往常不一样,全中国大部分都解放了,多住几天。今晚我要陪您喝二盅,现在可是有好酒啊。”崔启说:“送到我就想回去,不过现在和平了,多住几天也可以。”孙团长说:“多住几天咱俩好好聊聊。通信员,你们几个分别把白云和秀秀带来的包裹扛回各自的家。”

刘绍带着白云背着小福兴致勃勃,亲生骨肉难得一见,也不与大家打个招呼,就颠颠地走了,后边跟着三四个战士帮着背包裹。

秀秀擦着眼泪情深义重地对王刚说:“仗也打完了,小鱼儿都这么大了,整天问我要爸爸,我心里怪难受的,你也该回家团聚了吧。”王刚心领神会地说:“我早就想回家喽,我把打犁头的材料都准备好了,一大块炮弹皮,能打一个犁头,两把好菜刀。当兵的没仗打了,不回家种地干什么去。”秀秀笑笑说:“这儿的天气咋这么热啊,你摸摸小鱼儿身上都是汗。”秀秀的绣花短袖小衬衫都湿了。孙团长说:“王刚、秀秀,别在这晒着啦,房子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把人急的。快回吧,小鱼儿,叫一声伯伯!”小鱼儿瞪大了眼睛看看孙团长说:“你是伯伯?我叫红屁股大马猴!”说得大家都笑了。

秀秀被安排在一家小四合院里,上房三大间,还有东西各两间厢房,房东是汉口某中学的教师,全家住在汉口,农村这个家仅留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奶奶看家,住在正房东屋。王刚住在西屋,舅舅住在东厢房,院子里有两棵大槐树,正当盛夏,院子四周长了好多鲜花,墙上也爬满了喇叭花,整个院子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一般。老太太很好客,热情地欢迎王刚他们一家,把晚饭都准备好了。王刚对大娘说:“多谢老人家关照,晚饭嘛,孙团长请客,我们都到团里吃去。”老太太说:“我都给你们准备得差不多了。那就说准明天吧。”

孙团长请客,秀秀的舅舅不胜酒力,盛情难却,多喝了几盅,他感到天昏地暗脚下轻,舌头发硬嘴不灵。手端酒杯杯不稳,不知嘴在西和东。喝了酒最怕风,一头栽倒打鼾声。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了回来。刘副师长把老人送回家中,对王刚说:“给你七天假,陪小鱼儿好好玩几天,放松放松。”

这瘦湖镇前边有一条小河,离镇子有半里多路。河宽约十丈,深有三尺。水流缓慢,河里小鱼小虾不少,河边沙滩平坦。河岸上野花遍地开,杨柳一排排,碧草青青遮两岸,鸟儿飞去又回来。

天气闷热,王刚就带着秀秀,背着小鱼儿到小河来洗澡。这河里连个人影也没有,王刚就光着膀子穿着小裤衩,把儿子脱了个精光,下水了。哎呀!河水都是热乎乎的,秀秀在河边犹豫了一阵,瞧了瞧左右没人,就脱下长裤只穿小红裤衩,紧身小褂钻进水来。三口之家在河中戏水,笑声阵阵。王刚躺在水面,秀秀看着王刚体魄强健,那胸毛长得猪鬃似的,她嬉笑着对小鱼儿说:“去拔爸爸身上的毛。”小鱼儿就咬牙切齿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去拔,一根也没有拔下来。秀秀说:“妈妈帮你拔!”一翻身将王刚压在水下,娘俩就拔了起来。王刚笑着说:“这叫铁公鸡一毛不拔。你们娘俩能拔下一根,晚上我请你们吃瘦湖大蟹。”秀秀说:“真的?我可拔啦!”说着,秀秀手举一根长毛在手,高声叫道:“噢!这么长的一根毛!”小鱼儿斜着眼看了看说:“不对!哪有这么弯的毛,毛都是直的嘛,你怎么长了根弯毛?”王刚和秀秀一听相视而笑。秀秀说:“你打了这么多年仗,身上咋没有疤痕?”王刚说:“有十多处呢,都不碍事,长平喽。”秀秀叽叽地笑着说:“趴下!趴下!让儿子在水中骑个大马。”王刚顺从地趴在水中,秀秀提着光溜溜水淋淋的小鱼儿,放在了王刚的背上,小鱼儿还没有坐稳,秀秀就“驾”了一声,王刚往前一爬,小鱼儿就一个跟头翻到水里。秀秀急忙抓了两把才把小鱼儿捞了出来。喝了两口水,小鱼儿哇地大哭起来,王刚还没有搞清楚咋回事呢。

太阳偏西了,三口人在沙滩上忙碌着给小鱼儿盖“大楼”,小鸟在林中飞来飞去,唱着优美动听的歌儿,小鱼儿嘴里也哼哼唧唧跑来跑去,摘些小野花往他的“大楼”上插。那大楼的顶端装饰得花花绿绿,小鱼儿高兴地围着“大楼”蹦啊跳啊。

秀秀坐在树边暖烘烘的沙滩上,王刚躺在秀秀一则,头枕在秀秀柔软洁白的大腿上,四目相视秀秀笑了。王刚瞧着秀秀,遍身雪白、眉弯杨柳、脸绽桃花、娇艳无比。那脖子上香汗如珠,骤觉春兴勃发,脑子里欢恋之情如小河的波浪起起伏伏。风柔夜暖,碧纱窗下锦裳绣帐,低吟如歌,花摇影斜。秀秀对王刚笑笑,那眉梢眼角总是情。小鱼儿忙乎累了,也跑过来,心安理得地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头也枕在妈妈的另一条腿上,一会就睡着了。秀秀把她的一件上衣给小鱼儿盖上,对王刚笑着说:“这两个孩子把妈妈的腿都压麻了,你快把头移开吧,叫老娘休息一会。”王刚笑嘻嘻地说;“哎呀,老娘,我渴得厉害,弄点水来润润口。”秀秀用手指了指她那饱满而隆起的胸部咯咯地笑着说:“叫一声妈,吃来吧!”王刚从地上爬了起来说:“我可吃啦……”

暖风微微烟袅,

林中鸟啼歌声绕。

小鱼河滩尽性玩,

几年夫妻相聚少。

河边野花朵朵香,

两岸如荫铺碧草。

战火纷飞事已过,

夫妻相会同欢笑。

倚翠很红卧鸳鸯,

相拥相抱无烦恼。

无忧无虑鼾鼾睡,

蓝天白云无人搅。

闲看夭边百鸟飞,

低头细观蚁战熬。

但愿世间无战火,

无心飞升上九霄。

这时就听见河滩上一片嘈杂之声,来了十多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到了河边把那仅有的小裤头一扔,噼里啪啦跳进河里,你追我赶地打起水仗来,水花四溅,吵吵嚷嚷,一阵喧哗把小鱼儿也吵醒了。秀秀说:“玩了半天了,咱们回吧,我的大小孩子都饿了吧,妈妈回去给你们做饭去。”他们走到半路碰上刘绍也带着白云背着小福到河边去玩。刘绍对王刚说:“赶紧回去,准备一些吃的,我已接到通知,今晚上咱们山东老乡都来聚一聚。”

这天晚上,天气晴朗,玉兔东升,月光洒满了大地。把小村庄照耀得优雅而神秘,王刚这个小院子伴着微风充满了花香,山东老乡都陆续来了,小院子立马就热闹起来。房东让大家抬出两张桌子,搬出椅子、条凳,崔启把从老家带来的煎饼、大枣、莱阳梨、花生、苹果、小千鱼摆在桌子上。王刚还弄来几瓶好酒,房东老太太还炒了两个菜。刘绍掏钱让丁八去买了两只烧鸡,大家借着月光,唠着家常,大碗喝酒,吃着美味佳肴,猜拳行令,好不热闹。一直闹到金鸡报晓,刘绍被白云搀着摇摇晃晃向家中走去。丁八背着小福在后边跟着。刚出大门,两名师警卫员就从丁八背上接走了小福,一个嘴里说:“刘副师长连儿子都不要了。”另一个对丁八说:“绿帽子丁大哥,你辛苦喽!”丁八借着几分酒劲骂道:“小鳖犊子,你敢这样诬蔑老爷,有种的别走,来来来!摔上一跤,把屎都给你摔出来!”一个警卫站下来说:“丁八!真的?”丁八说:“滚吧!老爷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今天我是多喝了两口,头重脚轻,改日再战,你们不够我打的!”丁八说着转过身去一路小跑,嘴里说:“没工夫与你们斗!”

这一场难得的老乡相会,王刚、黄波、张豆豆都醉倒在王刚家。秀秀也把玲玲几个家乡要好的朋友留着住了下来。万连长和周生贤没有醉,把王刚、黄波、张豆豆抬到东厢房,横七竖八扔到崔启老汉的身边,玲玲怕他们酒后着凉,特意给他们盖上被单子。她又端来一杯热茶让豆豆喝,豆豆只“哼”了一声又打他的鼾声去了。玲玲只好回到秀秀屋里,找个地方打起盹来。

天大亮了,房东老太太起来,院子里安静得很,她简单地扫了扫院子,给花儿浇了浇水,伸过头去,往屋子一瞧,不由得哎呀了一声,自语道:“这群年轻人还在睡哪。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夜,都累了,多睡会儿。这群小伙子大姑娘太可爱了,玩得多开心,我要是年轻些也跟他们耍一耍。可惜我老喽。”说完笑了。一早崔启老汉起来,对房东老太说:“让他们多睡会儿,我有一笔买卖要做,我先回去了。”说着,背着褡裢走了。

部队经过一个半月的休整,战士们都恢复了健康。突然接到中央军委的命令,部队要立即转移。王刚回到家中对秀秀一说,秀秀就落下泪来,嘴里说:“我们又要分开了,不知部队又到哪里去?”王刚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你不要着急。没有什么仗打喽,我看也就是部队换换防,另找一个地方。现在你先带着小鱼儿回去,部队到了一个准地方我给你们写信,或回去接你们。要不我就回去种地。”秀秀听了一头扎在王刚的怀里满脸泪花地说:“我不求旁的,只求一家团圆,不求富贵,只求温饱而已。”王刚也落下泪来说:“这个能办得到。我把打犁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先带回家去,我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回去了。”小鱼儿也哭了,他哭得那样伤心,双手紧紧地抱着王刚的大腿嘴里嘟哝着:“你这个灶王爷爸爸又要溜,我拽住你,回家拉犁去。”王刚把小鱼儿抱起来亲了亲说:“不走,我不走!跟你娘俩一起回家。”秀秀问:“我们什么时候走?”王刚说:“明天一早部队有专车送你们,白云她们母子也回去,部队规定不带家属。”

王刚与秀秀说I:一晚上话,一早起来王刚把秀秀带的东西准备停当,王刚搂着秀秀亲了又亲,小鱼儿也嚷着要亲爸爸。王刚抱起小鱼儿,小鱼儿那娇嫩的小脸凑了过来,一家三口的脸儿就贴到了一块,秀秀、王刚、小鱼儿的泪水搅到一处,秀秀伸手擦着王刚的眼泪小声说:“好啦,好孩子,咱不哭。”小鱼儿也伸过小手给王刚擦眼泪,嘴里也跟着说:“好孩子,咱不哭。”秀秀和王刚听儿子这么一说,双双破涕而笑。秀秀将一家的合影及十块银元装进了王刚的口袋里,王刚掏出来说:“相片我留下,我随时都可以看见你们母子。这钱你拿回去用,部队什么都供应,我也有些津贴费,不用钱。”秀秀一听又落下泪来。王刚说:“这样,咱们一家三口每人有份,我拿三块,挑大的行吗?”秀秀又叽叽地笑了起来。王刚把七块银元又给秀秀塞进兜里,小鱼儿从衣服兜里掏出一面小圆镜子递给爸爸说:“灶王爷爸爸,你拿去玩吧,回家拉犁时给我带回来。”

突然听到门口汽车响,’通信员跑进来说:“副团长,送秀秀的汽车到了,现在走吧,我负责送他们回家,现在把他们送到火车站。”王刚把东西放到汽车上,秀秀与小鱼儿也上了车,白云和儿于小福也在车上。小鱼儿望着爸爸喊:“灶王爷爸爸,我那小镜子可别丢了!”汽车开动了,秀秀探出头来眼含热泪对地王刚说:“再见吧,王刚,多加保重!”那情深似海如胶似漆的感情让人感动。

坡前日暖岭后寒,

双眼含露目如涧。

楚江秀女横秋波,

暮雨朝云确难辨。

朱唇微启蛾眉秀,

何时再与君相见。

王刚呆呆地站着,只是挥了挥手,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王刚送走了秀秀就来到团部,孙团长正忙着安排行军的准备工作。刘绍副师长也在,王刚就悄悄问刘副师长:“老首长,部队又有什么行动?”刘副师长说:“秀秀送走啦,白云也走了。这一次军事行动是严加保密,我也说不清楚。根据我多年的战斗经验,估计要有一次大的动作,把家属送回去是对的。上级只给我们四天准备时间,全军一起行动。”

四天后一个晚上,部队出发了。来到武汉火车站准备上车。那军车一列接着一列装着坦克、装甲车、大炮、汽车、各种军用物资源源不绝地运往北方。

按着秩序刘绍这个师乘上了北去的军列,火车轰轰隆隆一直向北方进发,天气逐渐地凉爽起来,经过五天五夜的行军,军车在一个叫五龙背的地方停了下来。战士们下了火车这才知道离安东已经很近了,全军宿营休息又进入战争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