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帽子当锅盖,田里丫头不怕晒。竹筒能做水烟袋,娃娃出门男人带。海南姑娘人人爱,拉进山洞把婚拜,爹娘不找无人怪。这市场上女人多,男人少,做买卖的吵吵嚷嚷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语言半懂不懂。姑娘长得倒很漂亮,大眼睛小白牙,对人笑嘻嘻的,就是脸色有些黑.看起来结实。卖咸菜就用脚丫子夹给你一点尝尝,脚丫子夹的东西还能吃吗?大腿一抬才发现人家没穿裤子,咱们是军人,也不敢笑啊。”玲玲叽叽地笑着说:“人家抬抬腿有啥关系,你先羞死了。”李剑英说;“去去去!越说越走板,丁八的嘴没有把门的,胡说八道。把那红鱼和乌龟送到火房去,让炊事员做好!不得有误!”丁八说:“是!”玲玲说:“丁八,你瞧那乌龟足有百年了,直落眼泪,别杀了,干点好事,把乌龟放生吧!”丁八说:“我听司令的,这东西通人性。放生!”玲玲说:“好善乐施,救它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无量啊,你在龟背上刻上你的名字,若干年后你可以跟着它得道成仙。”丁八听了哈哈大笑说:“成仙倒不必,当了几年解放军,做个跛脚道人倒可以: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不去蓬莱奔辽西。”说得大家都笑了。黄波说:“还惦记着鞍山那小寡妇哪!”丁八说:“不错。
我还是把名字刻在乌龟盖子上吧。”李剑英说:“写上年月日。”
丁八、王玲玲、李剑英三人把这只乌龟送到老远的海边上,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丁八嘱咐半天:“无酒无肉送一场,生在海中谨提防,鲨鱼一口把你吞,海象剥你进肚肠。坏人见你不放过,清蒸带你见玉皇……”说着,丁八还趴在地上给乌龟叩了个头。
这一天下午,玲玲和剑英把黄波和豆豆弄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豆豆的高烧也退了下来,炊事班长特安排丁八来照看黄波和张豆豆的饮食。丁八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张膏药,往豆豆大腿根部不好见人的地方一贴,贴上一会儿再一揭,那仙人掌的细刺就连根被拔了出来,弄得豆豆直喊:“喂!喂!怪痛的,连毛都拔掉了!”丁八笑笑说:“毛是自生的,刺是外长的,统统没用,一起收拾!”说得玲玲红了脸。“黄波班长住这吗?”黄波一听是腾甲清村长的声音,忙说:“是这!是这!腾村长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腾甲清带着嘎巴、索鲁走了进来,索鲁双手端着一个大泥罐子。腾村长说:“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到处都是站岗的,不让进,我们好说歹说才让进来。”黄波说:“快快坐下。谢谢你们来看我们,病情不重,住两天也就好了。”腾村长说:“是的,病不重就好,好好休养几天。这仗打的,解放军四野可真厉害,打出了八面威风,敌人是闻风丧胆。解放军个个都是英勇善战,不怕牺牲,也死了不少人。听说打敌人62军指挥所时,刚开始上去的一个排55人只剩下5人。惨不惨!”张豆豆说:“腾村长还关心着我们,你们参加这种战斗也很危险嘛,帮助扛子弹箱、抬伤员,船工和民工也有很大的伤亡。”玲玲在一旁看着腾村长身边的那两个个儿不高、皮肤黝黑、身穿黑褂大裤衩子、眼睛大而圆的两个本地人,只见二人在自己和剑英身上扫来扫去,闪着蓝光,嘴角笑着,露出满口的白牙,听不懂汉话坐在那里傻笑。豆豆悄悄对玲玲说:“姐呀,这两个就是黎族船工嘎巴和索鲁,是两个吃人肉的家伙,还抽大烟。瞧那腰间的弯刀,我亲眼看见把一个活人的脑袋给割了下来。”玲玲听了打个冷战。
腾村长说:“听说你们俩病了,给你们送点王八汤喝,这东西大补的。索鲁,把泥罐递过来。”李剑英接过泥罐打开盖一瞧,哎呀,里边半罐子王八的肢体和砸碎的王八盖子。玲玲到屋里拿来两个搪瓷缸子,先把王八骨架拣了出来,把肉汤倒出两碗端给了黄波和豆豆。豆豆喝了一小口放下说:“不错,只是盐少了点。”丁八凑到罐口闻了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随手把那砸成四瓣的王八盖子拿起来左右一瞧,气得五雷轰顶,大声骂道:“啊!好小子,狗娘养的,你们把它给杀了?这是我我刚刚放生的大乌龟。这还了得!”说着一把扯住腾村长衣服让他说个明白。腾村长结巴着说:“这小战士,别发火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与黄班长、张豆豆、万连长、王营长都是山东老乡,听说黄班长和张豆豆病了,特送点王八汤也不为过,你发什么火?”还没等听丁八说出理由,那两个黑脸汉就扑了过去,一把将丁八摔出老远,露出了浄狞的面孔,扑上去把丁八按在地上。索鲁龇着雪白的牙齿抽出了腰刀,他要杀戮丁八。在这岌岌可危,千钧一发之时,玲玲纵身如燕跳了过去,左右两脚,把嘎巴、索鲁的弯刀踢出老远。嘎巴与索鲁都阴下脸来,哥俩来对付这个看来弱小的女子。腾村长赶紧跑过来拉架,这时的嘎巴和索鲁根本不听腾村长的话,野性大发,要与玲玲决个雌雄。黄波大喊:“玲玲,手下留情,别破坏了军民关系。”丁八爬起来跑到豆豆身后大喊:“打死这两个蛮子,不讲人话的野人,司令,打!打!解解恨!”张豆豆着急地说:“姐呀,不要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点到为止,不可杀生。”玲玲对弟弟点点头说:“知道了。”把个腾村长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哆嗉起来。他深知这两个小子手黑,也怕伤了女兵担当不起。他对这两个黑小子拱手道:“二位爷,行啦!行啦!耍什么威风。”
三人在院子里拉开了架势,玲玲只三拳两脚,那两个黑脸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不停地哼哼,叫着常人听不懂的话。腾村长赶紧跑过去扶,那哥俩是胳膊失灵,腿软筋麻,站不起来,稀泥一般。腾村长对站在一边若无其事的玲玲拱手道:“侠女子,这两个蛮子说,他们服了,再不敢与你斗了,甘拜下风。”玲玲叽叽地笑着说:“自己爬起来不就完了。我不管了,看他们刚才那股杀气腾腾的样子怪吓人的。”丁八直起腰板说:“怎么把我那只老乌龟给杀了?”
腾村长赔着小心凑到丁八身边说:“小解放军,这两个蛮子是我村的村民,协助解放军渡海作战当船工,背伤员也是冒着枪林弹雨。虽然没有伤着也算有功之臣,仗打完了,这就准备回去了。等解放军给咱赔船钱和发工钱了,每天发的粮食还得到乡里去领。这两个小子抽大烟,兜里又没有钱,就会潜水抓鱼,他俩偷着来到海边,我到处找他们,在海边上找到他俩,他们已抓了十几条鱼,准备换几块钱买大烟抽,两人还弄了个泥罐子在海边煮这只王八。我也不知道这王八有什么名堂。我是一片好心,听说老乡病了,我没让他们吃就全给你们端来了。也没有什么错的地方啊,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丁八说:“我为什么生气?你瞧瞧,这王八盖子上明明刻着我的名字一‘丁八’,是我花了一块银元买来放生的,还没有活过一天就被你们杀了,我能不生气?那两个蛮子还动起武来,操起那个破弯刀差点没把我宰了。我是解放军啊,打解放军就是死罪。
送王八一片好心,乱杀生断了命根。动弯刀犯了军规,打一枪替他销魂。”腾村长吃惊地问:“什么意思?”丁八伸长了脖子操着公鸡打鸣的嗓子道:“老村长,这个也不懂?我们得教育教育他,也让他知道解放军的厉害。你村长说话他得听啊。”腾村长说:“直说吧!”丁八说:“让他俩站起来头顶一个野果,我们的司令一枪一个打掉就完事了。要不让那两个蛮子在地上趴着去,我们不管了。全军没有一个人会解这个穴位,他俩这一辈子就瘫了,你抬着他俩回家躺着吧!”村长一听自觉惹下事来,也不好交代,一口都答应了:“行!是得教育教育他俩。”玲玲上前只点那么三五下穴,这两个人立马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几下总算解脱了。腾村长给他俩说了一阵,他俩的大腿就不停地颤抖。丁八找来两个鸡蛋大的青果,往他俩头上放,怎么也放不稳。丁八气得骂道:“妈的!胆小鬼,老动头干什么,笨蛋!不成就坐下。孙子!”玲玲掏出腰间的小手枪,把弹夹退出来看了看子弹,又推了上去,打开了扳机,在手中掂了掂自语道:“不知准不准!”这话被这两个小子听了个明白,腿软筋麻,双双躺在地上不动了,耍起了死狗。
“这院里耍什么把戏?躺在地上干什么?快起来!豆豆发高烧好点没有?”万连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玲玲收起了手枪说:“好多了,现在不烧了。”万连长扶着黄波说:“脚痛得咋样了?”黄波说:“脓少了,不太痛,只是伤口长得慢。”万连长说:“走,进屋里说话。腾村长,你们先回去,团里召开船工和民工大会,别在这儿忙了。”一句话说得这两个黑子像犯人得了特赦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嘴里好像在骂人。丁八感到奇怪:这话他俩怎么听懂了?丁八抱起罐子追出门外,扔出老远,嘴里骂道:“南蛮子!狗娘养的,杀了我的乌龟!不得好死,妈的!”腾村长走过来亲切地说:“小老乡,听我说,别生气嘛。老龟已死没悲伤,活在海中任癲狂。过了百年好日子,子孙妻妾一大帮。终老也该人土去,灵魂也应返故乡。清沌老龟需慢火,肉烂骨酥味芳香。生来本应供口福,老夫笑你瞎穷忙!砸了罐子扔了肉,可怜没喝上一口汤!”他整了几句陈词滥调挖苦丁八,嘿嘿地笑着走了。丁八在后边狠狠地骂道:“这个山东老犟驴,与蛮子一路货。快滚吧!”骂完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自得地笑了。
万连长来到房间对大家说:“上级命令,我军从后天起,逐渐分批从海南岛撤回大陆,做好准备工作,回大陆进行休整。”玲玲高兴得一巴掌拍在豆豆的大腿上说:“回家喽!”豆豆“哎呀!哎呀”了半天。黄波说:“万连长,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万连长说:“几十万大军,你算算得多少大小船只,战斗中打坏了那么多船,一下子能征来多少船呀?耐心等几天吧,等伤养好了再走。”
五天后,黄波和张豆豆都病愈归队,他们坐了两个小时的机帆船就渡过了琼州海峡,张豆豆长长地叹口气对黄波说:“有多少战友葬身在这汪洋大海里,在那战火纷飞的夜晚,成串的照明弹下,那辆牲战友的鲜血把海水都染红了,一片一片的。”黄波沉思了好一会说:“咱们踏着战友的血路回来了。这路是用鲜血铺成的,让我们记住他们,新中国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