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启寻亲难上难 王刚探亲把家还
路遇扒手被偷光 千辛万苦总团圆
第二天一早,罗文老汉就把崔启请了过来说:“秀秀想去一趟北平看王刚,你就辛苦一趟,你去我放心路熟人也熟。”秀秀妈说:“弟弟,你整年不回家,东跑西颠的,也不知你赚了几个钱没有。这一次可用上你啦,一路上要格外小心,我把女儿和小外孙子交给你了,不可有丝毫差错。”崔启一本正经地说:“请姐姐、姐夫放心吧,我一定安安全全地带出去,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姐夫要是实在不放心,你自己去算球啦。”罗文说:“又没正经啦,我要是有你那两刷子求你个屁。说好了明天一早上路,先用皮车送到县城从那坐火车去济南。”崔启说:“走路的事我比你清楚。让秀秀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就过来,天气还冷,给小鱼儿多穿些。”秀秀过来说:“舅舅,这就劳驾您啦,您也这把年纪还得为我们跑路。”崔启说:“亲骨肉,别说这些。你做点准备,我明天一早过来,咱们就走,我这就回去。”说着,舅舅走了。
秀秀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把给王刚做的五双大布鞋、十双袜子、四件衬衣、衬裤包了一大包。红枣、地瓜干、柿饼、煎饼装了一小筐。小鱼儿闹着要把姥爷给他逮的小松鼠送给他爸爸。姥爷说:“带上吧,玩够了放生就是了。”
大清早,秀秀和舅舅带上小鱼儿就坐上了去县城的大车,天气暖和,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朝霞映红了半个天,晨曦中雾气轻轻地飘浮在林间,春天即将来临,看广袤大地的景象:
春风拂面过,
紫燕归路熟。
原野雪已化,
大地渐复苏。
晨雾连天碧,
芳草拱出土。
溪水展歌喉,
柳芽向外努。
崔启带着秀秀和小鱼儿到了沂水县城,又坐了一天汽车来到济南。休息了一个晚上,又从济南坐火车北上。足足又走了一天才到了丰台,这火车是走走停停也不正点。到了丰台也就到北平的边了。舅舅带着他们娘俩住进了一个小旅馆。小鱼儿很结实,一路颠簸也没有什么病。第二天一早又坐汽车来到北平郊区一个叫坡烂滩的小镇。在一个崔启熟悉的小旅馆住了下来,舅舅对秀秀说:“这里我熟悉,住房费不贵,吃东西也便宜。我出去打听王刚的部队在什么地方。这北平地方大着呢,几十万部队加上上百万民工。逃难的人们要回家,满街是乱哄哄的一片,城里也是经常停水停电,缺粮少柴,缺盐少菜,小商小贩驴驮担担,运送各种物资,拥拥挤挤、风风火火地向城里送。
你别着急,舅舅慢慢打听就是。”
一连三天,崔启是无果而归。秀秀是以泪洗面,小鱼儿天天要见爸爸。急得崔老汉满嘴是泡,只能好生安慰:“明天舅舅再去找,总能找着。”秀秀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话说,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结束。部队需要休整,再南下解放南方的半壁江山。刘团长这十三团根据上级的安排,驻守在大兴一带。团长刘绍的媳妇白云带着两岁多的儿子从东北也赶了过来。因为部队准备南下,上级决定让白云去地方,到沂水县做妇联工作,一是离家近可以照顾孩子,二是老区人也熟悉,好开展工作。
团里决定派王刚与一名叫李吉的副排长送白云回家。同时给王刚七天假,把王刚高兴得抓耳挠腮,手舞足蹈,要看媳妇和儿子去喽,真是心花怒放。他想见了秀秀是先亲亲秀秀还是先抱抱儿子?哎呀,乡亲面前还是先亲亲儿子,问候父母为好。晚上热被窝里那滋味一秀秀是胖了还是瘦了?那一次只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一闪而过,还没有触及爱情的真切,只是尝到了爱情的甜蜜,还没有细细地品味是啥味道。这一次也要来个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十分恩爱几天。他上街给秀秀买了一件春天穿的杏黄色呢子短大衣,一件丝绸蓝花衬衫,一条围巾。给小鱼儿买了五盒饼干,两个小玩具,给两位老人也买了几件衣服。
正月十六,白云与刘绍挥泪而别,刘绍说:“这一仗打完了,我就解甲归田,回家种地,多多养猪、养牛,多生几个儿子长大了放猪放牛,你看我过的啥日子。你先回去做点准备。”说得众人都笑了。邱参谋长说:嫂子回去,把窝都准备好了,生他十二个儿子,名字我都给起好了,那就是十二生肖:刘鼠、刘牛、刘虎……”大家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儿子小刘福哭着让爸爸跟他一起走,刘绍说:“乖乖,你们先回去看姥姥,爸爸过几天就回去,听妈妈的话。”儿子小福拉过爸爸的胳膊用舌头舔了舔,小嘴吮了吮,突然一口咬住了爸爸的胳膊,晃着脑袋不松嘴,刘绍也不吭气任他去咬。白云赶紧说:“乖儿子松开嘴,不要咬你爸爸!”说着把儿子搂进怀里看着刘绍说:“痛吗?”刘绍摇着头说:“不痛!最好你也咬一口留个纪念。多保重,走吧。”刘绍送出十多里路才回来。看着胳膊上小福咬的牙印自语道:“这一别不知啥时再相见。”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王刚与李吉、白云、小福四人从丰台上了火车,经过山东省会济南,下车休息了一天,又乘汽车经过一天多的颠簸来到了沂水县,晚上找个旅馆住下。第二天,李吉带着小福在旅馆玩,王刚陪着白云到组织部报到。同时白云又请了几天假,把娃娃送回茶园村姥姥家熟悉几天就来上班。组织部长一一答应。王刚将白云送到茶园村,让李吉按原路回队。李吉说:“王营长,我也想到你的家乡看看,听说离这也不远,见一见嫂子面,瞧一眼你的儿子小鱼儿我就回去,你看行吗?”王营长说:“咋不行?那就早点走吧。”
王刚在白云家连口水也没喝,他俩就向茶花村奔去。王刚那颗心早已飞到秀秀身旁,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他恨不得一步就跨人罗家大门。李吉背着大包裹,气喘吁吁地在后边紧赶着,嘴里说:“王营长,您慢点,等我一会儿。”王营长回头一笑说:“慢不得,把包给我。”说着夺过包来背在肩上,如腾云驾雾健步如飞,把个李吉跟在后边猛追。五六里路也就走了四十多分钟的样子,天刚黑就到了茶花村,来到罗文门口王刚整理了一下军装,把帽子戴好,把大包交给了李吉,伸手摸了摸门前他与秀秀栽的那棵小桃树,桃树已有大碗口粗了,他动情地流下泪来。
他刚要伸手敲门,院子里的小花狗就叫了起来,罗文老汉从屋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问:“谁呀?”王刚赶紧答道:“爸爸,是我王刚啊!”老汉紧走几步高兴地对屋里喊:“老婆子,快出来,孩子们回来啦!”罗文老汉把门打开,老太婆也提着马灯颠颠地赶到门口,嘴里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快进屋!”举灯这么一照,大吃一惊:“呀!我的外孙子呢?”王刚叫了一声:“妈一!”老太婆才反应过来,说:“秀秀没有回来呀?”罗老汉说:“进屋,进屋。”李吉说:“罗大爷,大妈好!”王刚进到屋里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秀秀和小鱼儿,正要发问,罗老汉焦急地问:“王刚,你没有看见秀秀啊?她正月十七与她舅舅到北平找你去了!这下可坏了,走两岔去了!这可咋办?”王刚一听如五雷轰顶,心急如焚,似三九天一盆冰水泼到头顶上,凉得透心,冻得发抖。李吉说:“大爷、大娘,不要着急呀,能找见,我们明天就回,找嫂子去。”老太婆强忍着泪水伤心地说:“王刚回来了这就好,就差这么几天,秀秀非要带上小鱼儿去找你,没想到你就这么快回来了。还好,我看女婿身体挺棒,我也就高兴了。老年人盼的就是你们团聚呀!三年多没有回来,我的秀秀都快急疯啦。不说了,我给你们做饭去。”老太婆擦着泪水走了。李吉把包放在桌子上说:“罗大爷,这都是我们营长给您和秀秀买的东西。”罗老汉说:“知道了,知道了。”李吉跟着老太太进了厨房。
罗文老汉给王刚倒了一杯茶水,满满装了一袋烟,把烟袋嘴子用手擦了擦递给王刚说:“先抽一口咱们家乡的老旱烟。别着急,我也是万般无奈才让孩子去的。我那外孙子可真聪明,一天老叫找爸爸,找爸爸!人家孩子有爸爸我没有!我说你咋没有,你爸是个当大官的,正拿着大枪打蒋介石呢。我正在厨房烧火,指了指灶王爷说就这样。他就记住啦,见人就说我爸就是灶王爷,可厉害啦,管你们的。”王刚苦笑着说:“爸,生活过得还好吧?有啥困难给我说。”罗老汉卷了一根纸烟,把细的一头揪了去插到嘴里点上火抽了两口说:“托共产党的福,这几年是风调雨顺,庄稼也长得好,咱穷人靠的就是几亩好地,生活过得好着呢,粮食够吃,就是手头钱紧了些。我心里不安的就是你呀,枪林弹雨不担心是假话。一听说仗打完了,高兴得我老头子直蹦高。王刚,仗也快打完了,你就回家好好与秀秀过日子,我老两口子死了也瞑目了。”说着,罗老汉还挤出几滴眼泪来。王刚说:“爸爸说得对。战争一停止,我一定回来陪着秀秀好好过日子。您不要着急呀,明天我就回去,到了沂水县我给部队打个电话,让部队帮助找一找,秀秀也大体知道部队的驻地吧?”罗文说:“听巴六说的,你们在大兴驻防。”王刚说:“对呀!”
罗老汉弄了两大桌子好菜,宰了两只大公鸡,弄来半只肥羊,杀了三只兔子,松蘑炖小鸡、红烧肥羊肉、干豆角炖兔子肉。王刚回来的消息没过半小时全村就传开了,村里的几个干部都来了。街坊邻居听说王刚来了,大人小孩都高高兴兴地跑进了罗家。有的抱一只鸡,有的提一篮子鸡蛋,也有的提一筐红枣、核桃、柿饼来问寒问暖;也有的问咋没和秀秀一起回来。大家热闹了一阵,罗老汉对大家说:“来的亲朋好友,大人小孩,一律都不能走,在我这吃顿饭喝口酒,你们就给我罗老汉赏脸喽。我女儿结婚的时候,王刚是匆匆归队,军法如山,没有办法。今晚上一定补上,虽然秀秀与她舅舅去了北平,也没有关系,王刚回去很快就找见了。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喜酒。”
这一晚上,罗文家像过年一样,灯火辉煌,猜拳行令折腾了一个晚上。天亮了人们才逐渐散去。王刚与李吉在罗文家住了半天,下午,又急如星火风尘仆仆地往回赶。李吉说:“王营长,咱俩是南征北战急行军,打的什么仗啊?你来我往的,这叫萧何月下追韩信。”王刚笑笑说:“你还小不懂啊,等你结了婚几年不见面,是个啥滋味你就知道了,苦着哪!这不叫月下追韩信,是追老婆和儿子。”
且说崔启每天早早起床,也顾不得吃早饭,到处打听从山东到东北去的老八路十三团。碰上不少解放军告诉他,部队的编制变了好多次了,全国各地到东北参战的部队上百万,你哪里找什么十三团,算了吧,回家去,等平稳一些军人们一定给家中去信,到那时就有一个准确地点,你再来。崔启就不信这个邪,他自语道:“我崔启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也与老八路、解放军打过不少交道,多问问哪有找不着之理。我就豁出去这百十几斤的老骨头,不信就找不着这个狗崽子王刚。人们都说山东人倔脾气,我就一倔到底!真要是找不着,在村子里多没有面子。”崔启到了北平经过几天的折腾,老汉也瘦了一圈,满嘴的水泡,连舌头也出现一块一块的溃疡,吃饭时痛得直咧嘴。他坐汽车跑了两次大兴,也没有打听到一点儿十三团的消息,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崔启每次回到旅馆看到秀秀娘俩哭天抹泪,他心里难受极了。
这一天,崔启老汉第三次来到大兴,下了汽车就东跑西颠到处打听,几乎是见人就问,一直到中午也没有一点儿消息。他从早晨到中午滴水未进,也没了力气。他看见街口有一棵大槐树底下有十来个闲汉坐着聊天,树边上有一个卖火烧的小摊,他凑了过去,对树下的人们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也在树边一块方石上坐了下来,喘着粗气掏出烟袋,摸出烟口袋装上烟点上火,抽了两口点头示意,嘴里说:“老少爷们,尝一尝山东老旱烟,这烟劲大着哪。”这群闲汉凑了过来各拿出抽烟的家伙说:“听口音你是山东人,得称你打虎二哥,那我们就不客气喽!”说着拿过来崔启的大烟口袋每人都满满装了一烟袋锅子,还压了压,笑嘻嘻地说:“瞧,还是二哥大气。”崔启心想:都说皇城根人小气,这回我是领教了,油嘴滑舌爱占点小便宜。
他对卖烧烤的说:“掌柜的,来碗热茶水,半块火烧。”闲人们一听全笑了,卖烧烤的说:“客官,茶水随便喝,半块火烧没卖过,要买就是一个。你要是没钱伸手来叫一声‘大爷!’我给你一块!”崔启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用手指着卖火烧的说:“真真是个纯种京油子!看不起我!”那个卖火烧的笑了笑说:“玩笑!玩笑!何必认真,人到了这个份上还嘴硬。听口音你是山东人(营),这么大的块头,吃半个火烧还不够塞牙缝,我看你这么大年纪也怪可怜的,我说打虎二哥,来来来!我给你一个火烧。”崔启把身子向大树靠了靠说:“我说京油子,白给我是不吃的!你小子眼窝浅,大半个中国我都走完了,我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你看我像是一个没钱的人吗?”树底下这群闲汉们一齐起哄说:“像个没钱的穷鬼,骗吃骗喝。别吹了,看来是真没有钱,山东二哥,人不要犟,秦琼卖马也是穷透腔啦。”崔启勉强笑了笑说:“你们是十三个京油子,来来来!掌柜的,买十四个火烧,每人给他们一个。山东二哥不是没钱,而是吃不好,烦闷,嘴也痛。”卖火烧的说:“打虎二哥,这火烧是五百元一个(相当现在五分钱/十四个是七千元),您呢还是先把钱交了,我立马就给您弄火烧,给这一群树下乘凉的闲蛋。”崔启说:“滑极了。过来拿,我给你一万元(相当现在一元钱不用找啦!还是给我半个火烧一壶热茶。”掌柜的急忙跑过去接过钱,点头哈腰了好几次说:“好嘞!我侍候大爷!真看不出爷是个大款,多谢!多谢!”说着他拿出十三个火烧,给树下闲蛋每人一个,给崔启掰了半个火烧,用草纸包好,规规矩矩送到崔启跟前,回身又提来一壶热茶,拿来一个大茶杯给崔启把茶斟好,点头说了声:“二爷,有事请您吩咐!”崔启把袖子拉了拉,端起茶杯把上边的茶叶吹了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茶,双手抱拳说:“诸公,老夫我有一事相求,请大家帮忙。”闲人齐说:“京都之人,个个都是知书识礼的贤达之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最愿帮助别人。说吧。”崔启说:“这里住的是什么部队?师团番号?团长叫什么名字?”大家一听眼直头蒙,愣愣地看着这个大个陌生人,一齐摇着脑袋说:“不知道一一知道也不能说,这是掉脑袋的事。”崔启辩解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打听个人。”卖火烧的说:“噢!明白了,你想打听的都是军事秘密。闹着玩呢,我们的脑袋只有一个,还留着吃饭呢。我们可不与你一样拿命玩。”
正说着,从树的两边钻出三个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来,对崔启大声喊:“举起手来!跟我们走!”
一个军官冲过来在崔启的身上摸了摸说:“我们悄悄跟了你三天了,你是到处打听军队的情况一是蒋匪特务,把手举起来!”崔老汉一听气得浑身直哆嗦,嘴里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说我是特务,一派胡言。让我举手没门!”说着,气呼呼地把烟袋从口袋里抽出,吓得那三个军人把枪对准了崔启。崔启不慌不忙,装上烟抽了起来。树底下这群闲汉吓得惊慌失措,都说:“哎呀,好悬!差点儿上了这个老特务的当。我们得离得远点。”一哄散了。那卖火烧的也悄悄地蹲在了案子后边,怕开枪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