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个老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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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王玲玲和李剑英出现在小河边的树林子里时,张豆豆和黄波两人背靠一棵柳树睡得正香。李剑英大声地喊道:“两只懒虫,起来!奶奶来了也不欢迎一下!”玲玲急忙制止说:“让他俩多睡会儿,别吵了,我们在一边悄悄坐一会儿。”黄波与豆豆都被李剑英的叫声惊醒了,黄波抬头一瞧是李剑英,他伸着懒腰叫了一声:“我的奶!河东狮吼!吓死人啦。”李剑英叽叽地笑着说:“嗳!奶奶在这,再叫几声奶奶。”把个黄波高兴得在草地上翻了几个筋斗,嘴里不停地笑着叫着“老奶奶!老奶奶!皱皱巴巴老太太,走路颤抖没有牙,今日繁花为谁开?”把大家逗得大笑。张豆豆看见姐姐来了,挠着头皮把玲玲拉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不停。玲玲情不自禁地说:“好弟弟,慢慢给姐姐说,谁欺负你啦!是不是太累了?这枪林弹雨的不受伤就是幸运,冲锋号一响我的心就悬了起来,把蒋介石收拾掉,咱们就回山东老家喽,过咱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闲的曰子啦。”张豆豆说:“姐呀,啥时候回去?”黄波接着说:“傻豆豆,回家早哪!瞧着吧,没个三年五载的能把老蒋收拾了?不收拾掉老蒋你能过上安稳日子?”豆豆与玲玲亲密地耳鬓厮磨,说着甜言蜜语。黄波说:“人家姐弟俩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说点悄悄话,咱俩走远点回避回避。”李剑英看着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神如秋水、态若春风的黄波,一阵心跳,艳质娇柔心动处,此时未免露春容。说着,两人手拉手嬉笑着悄悄地进了小河沟。

玲玲把鼻子在张豆豆的衣服领口闻了闻说:“小弟呀,你的身上一股汗臭,是不是又好长时间都没有洗澡了?长虱子了吧?”张豆豆说:“姐呀,我少说也有一个多月没有洗过澡了,虱子满身都是,有的还长出了翅膀从我身上飞了出去,我给你捉一只瞧瞧。”玲玲咯咯地笑着说:“行了,没听说过虱子长翅膀的,要不你把内衣脱下来,我拿到卫生队给你洗洗,再煮一下,虱子就死了。”张豆豆说:“姐呀,我就一套内衣,一洗一煮得多长时间,说不准今天晚上又要开战。这树林子里我连个脱衣服的地方也没有。”玲玲笑笑说:“哎哟!我的小弟弟长大了,知道害羞了,我是你的姨奶奶可别忘了,差两个辈分,小孙子脱衣服还怕姨奶奶看?好吧.姨奶奶背过脸去,脱吧。”

玲玲背过脸去,只见张豆豆一阵风似的向班里跑去,一会儿又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姐姐说:“姐姐你瞧,这是我穿的一件雨衣,锦州这一战打了十三个窟窿,裤裆还有一个,妈的!哪一颗子弹要钻到我的体内,小弟就躺下喽,你就见不着我了。有几把虱子每天与我做伴,我们是和平共处,也不觉得痒。我这大块头,一两滴血算什么,养活它们一大家子。”玲玲听到这里眼泪就流了下来,双手搂着豆豆的脸,把额头顶着豆豆的额头说:“这太危险啦!十三个窟窿呀,子弹都是擦皮而过,哪一颗子弹打着都要命了。”豆豆说:“姐姐,你别哭,我给你说,可能是在打锦州南街时,我们这个连要通过一处马路,横穿过去大约有十几米远。正好街口有敌人一座暗堡,轻重机枪对着街头扫射,我们一过马路,敌人机枪就开火,有好几位战士躺在血泊中了。我是急中生智,瞧准敌人的机枪是见人就开枪,不见人不开枪,我当场把雨衣脱了下来,抖了抖,向马路中间一扔,那机枪子弹如黑豆一样撒了过来。敌人发现上当,机枪刚一停,我就飞也似的冲了过去,跑过七八步远,我就来了个就地十八滚,裤裆那一枪估计就是那时打的。

大家看见我跑过去了,丝毫无损,都学着我的办法,后边受伤的人就少多了。我与黄波和周生贤悄悄地又绕到敌人暗堡的后边,胡乱地扔了一阵手榴弹,弄得敌人晕头转向。机枪停了,我们一个连顺利通过了。万连长还把我的雨衣给拾了回来,一查,妈的,打了十三个窟窿。姐呀,可怕的是裤裆那一枪,那要是打上就完喽,我可就是太监啦!”说着,豆豆双手捂着裤裆,玲玲羞得满脸桃红地说:“好悬呀,打掉了零碎,可就糟糕了,谁给你家传宗接代续香火?多大的窟窿?我瞧瞧,针线我带着哪,大冷天的缝缝吧,我不给你缝谁给你缝,听姨奶奶的话。”豆豆说:“姐姐,我里外裤子都坏了,咋办?”玲玲说:“先把外边的缝上,里边的凑合着穿,等战事一平稳,我再给你缝里边的。”豆豆一听玲玲一番柔声细语的话,兴奋得一个蹦子跳起来,伸出双臂把玲玲轻轻地抱了起来,脸贴脸胸贴胸地转起圈来。玲玲深深感到豆豆的成熟和健壮,豆豆的胸脯是那样的宽大和雄厚,她沉浸在幸福和安静之中,微微地闭上双眼,享受着这少有的欣慰。豆豆慢慢地停了下来,把玲玲搂在怀里,低下头欣赏着玲玲的秀脸和长长的眉毛,那眉毛好像一个洋娃娃的眉毛。那一双大眼睛在眼皮下轻轻地滚动,那粉红的脸蛋像五月盛开的桃花,是那样的楚楚动人,撩动心弦。豆豆心跳加快,激动起来,周身的血管逐渐膨胀得厉害,浑身燥热,一瞬间,他的身体有些抖动,他轻轻地把嘴唇贴向了玲玲的嘴唇,又疑惑了一下:哎呀!就这张美丽的小嘴曾为了我一丝丝生命,湿润了我,让我活了过来,这是多么深重的人间情怀。正巧一小片树叶飘落下来,细细的柳叶落在玲玲的脸上,豆豆用嘴一吹,那片树叶就从玲玲的脸上飘了下去。豆豆把嘴唇贴了上去,玲玲嘟哝着说:“小心,我兜里可有针哪,小心扎了你。”豆豆自得地说:“让它扎吧。我现在活着,或者明日就不是我了。姐姐,这裤裆咋办?”玲玲说:“脱下来我给你补上,现在这里还没有人,等打完仗再换条新的。”

张豆豆东张西望了一阵,看见左右真没有人,就慌里慌张地把外边的裤子脱了下来,扔给玲玲"说:“姐姐,是不是好大一个洞?”玲玲抬头一看,咯咯地笑了:“哎哟!这一尺多长的大口子,都成了开裆裤了,真不知你在大家的面前怎么站着呢。”说到这儿,豆豆就立在姐姐的眼前,玲玲斜眼看了一眼,傻呵呵的豆豆脸羞得紫红,她看见豆豆的衬裤撕得比外裤还厉害,成了没裆的半截裙子了。那个小零碎就伸头探脑地在那出来进去。玲玲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豆豆,你也收拾一下,挡一挡那个东西!”豆豆若无其事地说:“噢,那是皮带头!不碍事的。”一句话把个玲玲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把雨衣围在了腰间。豆豆蹲在一边说:“姐呀怪冷的,我有点发抖。”玲玲把上衣脱下来给豆豆披上。玲玲飞针走线,在豆豆嘿嘿的笑声中,一会儿就缝好了。

玲玲说:“里边的裤子也成了这个样子,干脆脱下来缝好了,我把脸背过去。”傻豆豆犹豫了半天,在玲玲的一再催促下,壮了壮傻胆,背着姐姐脱掉了衬裤,把裤子穿上,刚一提裤子,玲玲叽叽地笑着说:“反啦,反啦!重穿!”

黄波与李剑英在沟里东拉西扯了一阵,说天道地,天南海北,说到全国解放以后两人干什么工作。黄波几次从沟里向外看这姐弟俩说完了没有,偷眼看见张豆豆又脱裤子又穿裤子,就对李剑英挤了挤眼睛,红着脸说:“说不得,说不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俩还是在这儿多蹲一会吧,别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张豆豆再一次把裤子穿好的时候,玲玲把针线收拾好装在兜里,张豆豆又把双手插在玲玲的腋下,笑嘻嘻地对姐姐说:“谢谢姐姐,谢谢姐姐!”玲玲轻轻给了他一拳,说:“叫姨奶奶!叫一声给你一口吃!浑小子。”黄波伸出脑袋说:“过劲了,咱们该出去了。”

正在这时,王营长大呼小叫着、火烧火燎地跑来说:“黄波、张豆豆、李剑英、玲玲过来!过来,快过来!”他们四人一起围了过来。黄波问:“营长这么急,啥事啊?”王营长说:“坐下!坐下!坐下我告诉你们,家乡的老少爷们、小妹妹,可以说是老朋友了,我有高兴的事能不给你们说吗!秀秀来信了!给你们看一看我儿子小鱼两岁的照片。”说着,他把他儿子的照片递给大家看。大家传阅了半天,齐声说:“像王营长,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胖嘟嘟的。嘿!两个卵子可不小。”黄波说:“营长把信给我们看看,秀秀在信上说了些什么知心话,我们也享受享受!”王营长说:“那可不行!这是私人的秘密,别人不能看。”

王玲玲看着王营长说:“都是联军,哪有机密可言,我是司令,只要我说一声,就给你抢喽!”王营长说:“那是!那是!你们这伙子就是整编过来的土匪,老带着土腥味,动不动就抢。”黄波说:“我们不抢,你给我们念一小段行不?”王营长说:

“行行!你们佳后退两步,我声音大点,防止你们这些土匪横抢。”“我说营长大人哪!找你们半天啦!累死我了!”王营刚要念信,一个公鸡打鸣似的声音从树林里传了出来,大家一听就知道是丁八来了,王营长站起来说:“丁八,快过来,有啥事吗?”丁八说:“我一个火夫能有啥事,有事也就是吃!师首长给刘团长送来十个熟鹅蛋,刘团长给团里干部留下五个,又专程让我给王营长送来五个。我说:给我一个尝尝,他说给王营长送去。这五个鹅蛋我可是一个不少地都送到了。这两盒好烟嘛,我可就不给你们抽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根,慢条斯理地把烟在石头上暾了镦,点上火悠闲地抽了起来,一股香气在林间飘逸。

王营长看在眼里馋涎欲滴,说:“古人云:烟酒不分家。有烟大家抽,有酒大家喝,那才有味道是吧!”丁八笑笑说:“是啊!你们这鹅蛋怎么不给大家分分吃啊!”黄波说:“这小子有烟!共产!共产!抢来!”张豆豆说:“姐呀,丁八手里有烟。”丁八说:“君子动嘴别动手!玲玲,我交出来,我听司令的行了吧!”说完,乖乖地把两盒香烟递给了玲玲。玲玲笑呵呵地说:“别给我,我也不抽烟,让他们去抽吧。”黄波与豆豆眼疾手快,一人抢了一盒。黄波把一盒烟扔给了王营长说:“我与豆豆一盒够了。”张豆豆打开烟盒给每人分了一支说:“这两盒烟八成是刘团长给他儿子的,有孙子了能不高兴?!丁八手里一定有烟。”丁八笑笑说:“少来横的,别在我身上做文章,打我的主意。那两盒烟是刘团长送给王营长的。”王营长说:“正好五个人,每人一个鹅蛋,来来来!每人一个。”“嘿!”好大的鹅蛋,大家把鹅蛋向石头上一磕,剥去蛋壳,那雪白的蛋清和金黄色的蛋黄就露了出来,咸淡合适,大家就吃了起来。

丁八吃得满嘴香甜,嘴里又胡诌起来,咕哝道:“刚才敌机是不是来了?”黄波和豆豆说:“胡扯!哪有什么飞机?我们怎么没有听见。”玲玲说:“我们来时你们俩睡得死猪一般。是有敌机来过,让丁八说。”丁八伸出舌头把嘴边的蛋黄舔了舔说:“锦州打完了,大部分部队都撤出城外,仅留下巡逻队。这时,就有三个蒋匪特务穿着老百姓的衣服爬上了城墙,准备指示敌机轰炸撤出城外的联军,正巧,被我联军巡逻队逮住,一审就交代了,说是用蓝旗做标,指向联军休息的地方。咱们联军巡逻队的队长叫马虎,此人喜欢恶作剧,把这三个特务臭打了一顿,把他们三人绑在城楼边上的一根旗杆下,把那三面小蓝旗也绑在旗杆上,他带着巡逻队沿城墙走了,心想:等回来再审讯。巧就巧在敌机真来了,按着预先的联络信号,敌机就盯住了小蓝旗,也该这三个死鬼倒霉,三架飞机每架俯冲一次扔下炸弹,把三个家伙炸得血肉横飞,成了鸡零狗碎,还有跟着倒霉的呢。”黄波问:“谁呀?”丁八说:“是我们炊事班的老王头,打听到城墙脚下有一口老井,水干净些,想挑一担好水给战士们烧口水喝。跑了老远的路刚到井边,就听见轰隆隆三声巨响,不知从哪里飞出来半截血糊糊的大腿直直地落入井里,吓得老王头赶紧蹲下,一段三尺多长软乎乎的东西掉在了老王头的脖子上,他细一瞧:我的妈呀,是一大段腥臭的人的大肠。他一下把大肠拽下扔在地上,水桶和扁担全不要了,一口气跑回班里,人都瘫了。”张豆豆说:“瞎说,哪有那么巧的事?就是有,也不至于吓成那个球样子,丁八扯谎。”丁八说:“不信你去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