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波紧跟张豆豆身后,把他拉到战壕里,怕他受伤。后边的担架队员看见了,急速跑了过来,四五副担架都赶来抬张豆豆,齐喊:“快抬!”黄波急忙制止道:“我是班长,他没有中弹,只是太累了。少停片刻他就好了,谢谢大家的关心。”事有凑巧,其中有一个担架员笑笑说:“我抬过他一次,这小子我认识。一动真格的,拼起刺刀就装死,我就上过他一次当,我是不抬他了。”大家说:“不可能!”
说话间,敌人的三辆装甲车被联军收拾了两辆,前边的那一辆加大了油门,冒出了一股黑烟,像丧家之犬转眼间冲出了城外。几个乘员庆幸逃脱一劫,炮声渐远,枪声渐少。天也亮了,装甲车慢慢地停了下来,驾驶员打开车门小心地探出半个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了扬脖子,说了声:“差点儿丧了命,总算逃出来了。”东张张西望望,想辨别一下方向。就在这一瞬间,从路两边的树林子里、壕坎里,跑过来黑压压的人群,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几乎是一层挤着一层,好多的人喊:“快来看哪!联军俘虏了一辆装甲车!操!这笨家伙轮子这么大,哎呀!这铁皮还真厚!”前边的人被后边的人推搡着,前边的人肚皮都贴在车上了,把个装甲车围得水泄不通,你拍拍,他摸摸,有的人还用脚踹了踹车轱辘说:“怪结实的,是个真家伙。”有的说:“这是坦克车的外甥女,嫩着哪。”有的用小木棍敲敲说:“是块好钢,弄一块打个犁头一辈子也用不坏!”
突然,装甲车里的驾驶员不耐烦地握着手枪,对众人喊:“你们闪开!我可开车了,压死你们!我们是国军!快快的让路!”大家一听捧腹大笑,一齐喊:“装得像!装得像!真像国民党的兵!”一个民兵队长带着十来个民兵挤了过来,高兴地将那个在装甲车外边的蒋军当成了英雄,一齐伸手将他从车上拉了下来,人们欢呼着,跳跃着,把这个蒋军多次抛向天空,吓得这个蒋军面如土色,车里边的两个蒋军没敢出来。
就在这时,人们发现联军的一个小分队扛着爆破筒、喷火器,提着手雷,风驰电掣一般直扑这辆装甲车而来,老远就喊:“支前的担架队员、救护队员、民兵及老乡们,赶紧向两边撤退,我们立即要对蒋军的装甲车进行攻击。”这里聚集的人太多了,就是撤退也得一会儿工夫。联军战士又对装甲车里的敌人喊:“联军优待俘虏,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人们一听都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嘘”了一声,七嘴八舌地说:“多危险!真是国民党狗杂种的车!要是开了火不知要死多少人哪。”人们将喧闹中抬起的蒋军扑通扔到地上,民兵把他擒获了,车里那两个蒋军乖乖地从车里钻了出来,举起双手向联军投降。
人们感到受了蒋军的欺骗,盛怒之下,对这三个蒋军拳打脚踢,几乎被揍死,联军战士也阻止不住。瞬息之间衣服也被扒光了,三个光溜溜的家伙像裸鼠一般,暴露在阳光之下冻得发抖,人们看了忍俊不禁。联军的一个军官说:“乡亲们,大家一起抓了三个俘虏,我谢谢大家啦,瞧!这光溜溜的样子,我是这么带走呢还是给他们穿点衣服?光着吧,这大天白日走在街头上男男女女的也不好看呀!”人们齐声说:“衣服给他们!我们也就是赌个气。”人们互相间看了看,尴尬了一阵,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联军经过三十一个小时的激战,到十五日下午六时,锦州解放,全歼国民党锦州守敌十二万,联军付出伤亡两万四千人的代价。
刘团长带着战士们撤到锦州城外休息。在树林子里边,战士们疲惫得靠着大树就睡着了。炊事员忙着给战士们做饭。刘团长带着团里的干部来看望指战员。来到二营,他还特意给他“儿子”王刚带来三盒好烟两瓶白酒,刘团长说:“王刚,锦州这一仗,我团损失了三分之一。通信员,把黄波那个班战士都叫来,你们二营打得好,出了好多神枪手,立了大功。听说张豆豆还炸了一辆坦克车,可有这事?”王营长笑笑说:“有这事。可不是大家传闻的那么回事,敌人的坦克被打得走投无路了,他与黄波冲上坦克车塔盖,他用爆破筒敲了敲塔盖,那坦克车塔盖就慢慢地开了,伸出一条白毛巾来,示意投降。
我喊他们从坦克车上下来,黄波下来了,张豆豆理也不理,硬是把爆破筒拉断了导火索,塞进了坦克。张豆豆飞快地跑了,把坦克里边炸了个稀巴烂。张豆豆违犯了战场纪律,我还要处分他呢。不过这小子枪法是准,他作为狙击手,打敌人督战队的军官一枪一个,打那机枪手是枪响人倒,我是心悦诚服,不服不行。”刘团长说:“人各有长处,也许你的命令他没有听见,枪林弹雨,轰轰隆隆,离得又远,说不准真没有听见。”黄波带着他一班人马来了。张豆豆听见刘团长说他没有听见,就来了精神,他几乎叫起来:“哎呀!来了个清官大老爷。关于炸坦克的事,王营长下命令不要炸,我确实没有听清,我耳朵有毛病,你儿子硬说我不执行他的命令,还要处分我,刘团长,你说我冤不冤?”刘团长笑笑说:“你小子是有些二,这事是应该惩罚,敌人已经表示投降,我们就不该再打了。黄班长,把张豆豆给我领到树林子一边的小河沟旁,我要亲自收拾他!”
刘团长与黄波和张豆豆来到树林边小河沟旁,他三人挤到一起,刘团长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边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又拿出一瓶好酒,扔给他俩一盒好烟说:“在这好好吃吧!黄波,你得把张豆豆的身体关心关心,他巳经有了毛病,一拼刺刀就瞌睡。”黄波说:“也就是五六分钟就醒了,又有了精神。”张豆豆笑嘻嘻地说:“没事!也就是迷糊了一下嘛。”刘团长说:“黄波,你现在就是陪张豆豆吃点喝点,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准今天晚上要行军。张豆豆,过一会儿你姐姐和李剑英说来看你们,你两个把那小狗脸洗一洗。我过去了。”说着,走了。张豆豆和黄波两个人也不谦让,扯起一大块鸡肉就往嘴里塞,提起酒瓶子咕嘟嘟就往嘴里倒。
刘团长回到王营长身边,对大家说:“这个张豆豆嘛,我把他弄到沟边去了,让黄班长看着他,让他好好反省反省。我让团部炊事班专门给你们三连二班做了一顿好饭一大米饭、猪头肉炖粉条子,辣子炒猪肝。我让团里的干部陪着大家吃顿饭,还有三瓶酒,稍等就来了。”王营长说:“团长,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们?”刘团长吃了一惊说:“差点忘了,瞧我这个脑子。王刚,我偶尔碰上一队山东沂水县来的支前担架队,二百多人,队长是茶园村的村长,好多老乡还认识我,巧极了,还带来了秀秀的一封信,在我史里端了四五天了。”说着,他赶紧把信交给了王营长。王营长双手捧着那封信,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他悄悄走到一处偏僻处,背靠一棵大树把信慢慢地展开,他感到那信纸上带着秀秀的体香,他把信捧起来仔细地闻了闻感到无比的幸福,他的心咚咚的在剧烈地跳动,把眼睛擦拭了一下,展开了那封千里之外的来信:
“亲爱的王刚,你好!
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传到你的手里,我们村长刘大叔正好带着支前的担架队去东北参战,"我想这是一个好机会,也许能碰上你。家中都好,你不要惦记我们。按着你起的名字,你的儿子小鱼儿都两岁了,长得结结实实,虎头虎脑,到处跑了,会说好多话了,也会叫爸爸了。邻居张婶问他:“小鱼儿,你的爸爸呢?”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指了指厨房里的灶王爷说:“这是我爸爸,过年我要给爸爸碴头呢。”孩子没见过亲爸爸,不知爸爸是个什么样子。晚上我搂着儿子,留出你曾经睡过的地方,把被子给你铺开,我与小鱼儿从窗户眼望星空,我眼含泪水指给孩子看星星,说:“一颗星星就是一个人的化身。你爸爸也在其中,你仔细地看看哪一颗星星是你爸爸。”
他似懂非懂,看了看我又歪着小脑袋看了看星星,这时一只大花猫从房上跳到院子墙上,他大喊:“爸爸从房上来了!”他不懂什么是爸爸,有时候他就问我:“为什么爸爸不回家,人家孩子有爸爸,我怎么没有爸爸?”我哭了,枕头都湿了,我不能入睡,久久地望着星星,盼你早3回到我的身边。春去秋来,我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见到你,每当逢年过节,在饭桌上,给你摆上碗筷,盛上满满一大碗米饭,因为你很能吃呀……
看到这里,王刚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信纸上,他的手颤抖得厉害,秀秀可爱的面容呈现在他的面前,没有见过儿子的面,小鱼儿长得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像秀秀还是像我?我一定照一张照片寄回去,让小鱼儿先认识一下爸爸。突然,信封里掉出一张小鱼儿的照片,他拿在手里一瞧,呀!是一个浓眉大眼、圆脸胖乎乎的小男孩,张着小嘴甜甜地笑。他几乎晕倒,心想: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想到这里,王刚又得意地偷偷笑了。
中午饭后,战士们一连几天的战斗都很疲乏,大家在林子中休息一睡觉。突然,听见有三架蒋机低空轰鸣着在锦州市上空飞行了二圈,还扔了几颗炸弹。联军的几挺高射机枪响了,差一点就把一架蒋机打掉了,三架蒋机慌慌张张夹着尾巴逃跑了,人们是一阵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