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实际四平守军是七十一军两个师,加十三军五十四师共三个正规师,再加上五个保安团以及公主岭保安大队的地方武装。陈明仁将城内的政府大小官员、警察、兵战、医院、车站的公职人员、加上逃进城内的外地保安队、还乡团全部编入部队,使作战人数达到了三万五千人,超出联军估计数目的近一倍。
陈明仁将沙俄时代的建筑和日本人占领时期修筑的防御工事都利用起来。国民党军队和民夫日夜不停地抢修工事,终于在东北联军攻城之前完成了布防,四平成为一座坚固的防御堡垒,鱼鳞式的纵深地堡群,地堡和防御工事全是钢筋水泥结构。环绕着市区的四周也布满着地堡,而核心的支撑点是部队的驻地大楼。重要的核心阵地、军、师、团部大楼筑有地道和地下室、弹药库,楼内遍布火力。卫星阵地前还有七道障碍:陷脚架、铁丝网、鹿砦、土围、护城河、散兵地堡,高低不同层配有轻重火炮和各种轻重机枪,形成了一个整体防御系统。
一九四七年六月十四日晚二十时,林彪一声命令,东北民主联军对四平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几百门榴弹炮、日式山炮和野炮齐鸣,炮弹呼啸着飞向四平城,一时间,城内一片火海,火光冲天,城墙被打成一块一块的缺口,炮弹逐渐向前延伸。联军的攻击部队从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向市区发起进攻。部队以三三制成三角形向前冲锋。当突击队员接近城墙下,城墙处许多的射击孔喷出火舌,联军战士纷纷倒下。于是准备好的爆破组上,用炸药包开路。没想到爆破组的战士还没有把炸药放到城墙射击孔处,一个接着一个被敌人射杀。战士们把生死度外,个个毫不畏惧,挺身而出,往往要牺牲好几个战士才能把一个地堡炸毁,靠近城墙的街面上几乎被战士们的尸体铺满了。在付出了重大伤亡从突破口攻进城后,突击队又被敌人的火力包围了,而后边的突破口立即被国民党部队坦克车当做活动的堡垒封锁了。
突破口处联军的队伍蜂拥而上,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到处人山人海,如波浪重重叠叠。几辆坦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成了绞肉机、屠杀场,那坦克车的链条上挂满了联军战士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人与钢铁一片混战,那喊声惊天动地。"联军战士爬上坦克用手榴弹和爆破筒炸坦克。有一个战士抱着炸药包瞬间钻到坦克车底下与坦克车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那壮志凌云的精神让敌人胆战心寒。
敌人在城中大街小巷布满了沙袋,从楼台窗口用机枪扫射,联军战士们一片一片地倒下。前边的战士倒下去,后边的战士又冲上来,展开了逐街、逐屋的争夺。那拼刺刀的声音嘁里咔嚓,乒乓作响,脚下踩着的是战友的尸体和黏糊糊的血液。联军的手榴弹像下冰雹一样铺天盖地向敌群扔去,60炮的炮弹一颗一颗在敌群中爆炸,十多门高射炮向敌楼中平射,有些子弹从这个楼的窗户射进去,又从另外一栋楼的窗户蹿出来,炮火连天,将天空照得像白天一样。闪闪的火光、灰黄色的天空、苍白坍塌的楼房、成百上千人拼搏的壮烈场面。倒下的是残肢断臂、脑裂肝碎、流尽最后一滴血;活着的战士也是满身的血浆。
二营的王营长很有作战经验,他作为攻城的突击队,当大炮将城墙打出一个缺口时,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带领全营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冲了过去,立马以连排展开投人战斗。他咧着大嘴对黄波嚷道:“兵胜神速,快速通过缺口,减少伤亡!你回头瞧瞧,那突破口坦克与人打在了一起,乱作了一团!”
联军炮兵又把城墙打开了几处缺口,扩大了部队攻城的速度,后续大部队鱼贯而人,向四平城冲去。此时正好二十一点。
几百门大炮齐射,密集的炮火覆盖了整个国民党的军事目标,天摇地动,大地颤抖,震得地堡里的敌人东倒西歪,恶心呕吐,也有的肝胆破裂,吐血而死。那炸起的火球一个跟着一个腾空而起,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在联军猛烈炮火的轰击下,有的敌人辙乱旗靡,落荒而逃。一阵炮火过后,整个四平变了模样,高楼歪斜,有些地堡坍塌,残垣断壁,破烂不堪。满街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联军的指战员随着炮火的前进,炮弹落在哪里,联军就冲向哪里,向纵深发展。四平城内有许多的大红楼,全部是用红砖建成,非常坚固。这些大红楼都是国民党军队各级指挥部的火力点,视野开阔,易守难攻。
排长张山带着他一排战士,正往前冲时就碰上这么一个交叉火力点,有两个战士当场就牺牲了。张豆豆刚要猫腰冲过去,黄波一把按住说:“等等!冲过去就是一个死!”就在这一瞬间,一梭子子弹打过来,张豆豆的帽子被子弹掀翻了。张豆豆气愤地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差点没要了老子的命!等着吧。”张山与黄波在一处断墙后严密地观察前方的地形,发现前方有两个暗堡,每个暗堡有两个射击孔,离地面有一尺来高,正对着一排前进的方向,两个暗堡之间约有十多米的距离,离他们大约三十米远。黄波对张排长说:“你在这里作掩护,扔一阵手榴弹,打一阵枪再扔出去四五个背包,把敌人的注意力引过来,我与张豆豆迂回过去把它炸掉!我要是回不来这个班由副班长周生贤负责。”张排长说:“要完成任务!都得给我活着回来!”黄波和张豆豆各拽着四十多斤重的炸药包,从南侧悄悄向暗堡方向爬去。这里张排长组织火力,先扔了一阵手榴弹炸得暗堡射击孔处浓烟四起,接着对敌人的射击孔一阵射击。突然又扔出去几个背包,敌人误认为是冲过来的联军,所以对那四五个背包狠命地开火,打得那几个背包起火冒烟。敌人没有想到有人已将炸药包安置在射击孔的下方,黄波和张豆豆好像在同一时间完成这一任务,滚向两侧,爬向安全地带。
周生贤指挥战士对炸药包一个点射,只听轰隆隆两声巨响,暗堡和敌人的死尸飞上了天空。战士们从断墙后冲过来与从楼上反扑的敌人展开了近距离的枪战和肉搏。张豆豆手端三八枪,首先击毙了冲过来的一个敌人。他一连捅死三个敌人,突然,他一转身,发现有一个敌人端着刺刀正向黄波的背部刺去,他大喊一声:“曰你娘!”飞起带血的枪托,把那个敌人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喷出来的血浆和花红脑子弄得张豆豆和黄波一身。黄波把脸擦了一把说:“慢点儿,弄了我一身!”张豆豆骂道:“屁话!慢点,躺在这儿不是他而是你了!”张豆豆的三八枪也弄得黏黏糊糊,他把枪往地上一扔,从地上捡起一条敌人的三八枪又参加了战斗。
刘团长带领二营一连在攻打陈明仁的军部大楼时,经过激烈的战斗把大楼攻了下来。一个连一百三十四人,最后清点人数活着的仅剩十人。把王营长气得勃然大怒,骂道:“陈明仁!操你八辈祖宗!打不死陈明仁老子也不回去了!我要亲手杀了他!”刘团长气得咬牙切齿,把拳头攥得咯吱吱地响,他吼道:“谁打死陈明仁我给他请功,全团人向他敬军礼,我要亲自背着他下战场!”战士们杀红了眼睛,黄波也大喊着:“为弟兄们报仇,把敌人全部杀光,不要一个俘虏!全给我杀了!”
地面上两军拼命地厮杀着,老天爷也来瞎掺和,下着小雨,街道上一层死尸,血流成河。空中有国民党的飞机猛烈地向联军阵地上轰炸,成千上万颗炸弹落在了阵地上,烟尘滚滚,虎嘯狮吼一般。国民党部队苦苦地坚守着每一条大街小巷,每一栋楼房,甚至每一堵废墟。联军则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战争打得空前激烈,短兵相接,刀光剑影。
黄波带着二班战士越战越勇,十几个勇士都扔掉了上衣,赤膊上阵,身上喷满了鲜血。张豆豆杀得性起,一人首先冲入敌群好一阵厮杀!痛快!只见他:刺刀闪白光,力大手段强。刀刃滴鲜血,刀刀刺胸膛。濺血如喷雾,敌人无处藏。豆豆一声吼,饿虎下山冈。敌人心胆战,个个见阎王。黄波带领二班战士把这群敌人收拾干净,却不见了张豆豆。黄班长猫着腰东张西望地寻找。大家发现他时,张豆豆曲背弯腰卧在炮弹坑里头枕着一个敌军尸体的肚子睡得正香。黄波一见痛心疾首,那泪水就流了下来,认为豆豆阵亡了,急忙蹲下身去,摸了摸嘴还有呼吸,周身摸索了一番没有发现枪伤。黄波想准是被炮弹震昏了,于是大声地叫:“张豆豆!张豆豆!死了嘛!”周生贤也急得大叫:“张豆豆!张豆豆!咋了吗?快说句话!醒醒!醒醒!”黄波急得大叫了一声:“张豆豆!你姐来了!”张豆豆一愣把眼睛睁开说:“我姐姐来了在哪?”黄波给了他一拳说:“我认为你死球了呢!没事吧?”张豆豆从那一半是水一半是鲜血的小土坑里坐了起来问:“打完了没有?别围着我呀!我是真困得支持不住,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张豆豆把枪提了起来推上子弹,那裤裆还滴答着血水又投人了战斗。黄波说:“你这个孬种,拼刺刀吓成这个样子,几分钟决定胜负,哪还有你睡觉的时间?我的爷,你可真逗,小睡一会儿,我们都认为你死屁了。”张排长说:“张豆豆作战勇敢,武艺高强,就这一会他就捅死七个敌人。”张豆豆嘿嘿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打了个小吨!下次再不敢了。”大家一听全笑了。
从此以后,张豆豆就落下了一个毛病,以后的战斗生涯中,他在枪林弹雨、炮火纷飞、敌机轰炸时没事,就是一拼刺刀十分二十分钟后,他就出现腿软筋麻、头脑里一片空白,不管什么地方,躺下三分两分钟打个小吨,立马来了精神,生龙活虎一般投人战斗,慢慢地全团都知道他有这个小毛病。
晚上四平的上空飞满了照明弹、燃烧弹,炮弹打着的民房和建筑物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闪闪如同白天。到处是无家可归、衣服破烂、脸色蜡黄流离失所的难民,哭爹喊娘,一派悲惨凄凉的景象。
遍地是残肢断臂,头破腹裂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铺满了路面。小雨冲刷着地面与鲜血混在一处,那路边形成小河,红红的伴有紫黑色的血块向下流淌。人们在炮火声中,慌乱地无目的地乱跑,被死尸绊倒,爬起来再跑,也有的中弹,永远再爬不起来了。
联军苦战了七天,付出了重大伤亡,终于攻占了四平道西地,战斗开始进展到道东。然而,一纵和七纵部队几乎打惨了,无力再扩大战果。林彪将进行阻援的六纵全拉了上来,继续投人战斗。
此时陈明仁的胞弟陈明信已做了联军的俘虏。陈明仁在西区的军部大楼被联军端掉,他率领残部退守东路地区,躲进地下室以死据守。
且说,陈明仁是国民党军中将兵团司令,是守四平的最高指挥官。他是黄埔一期学员,是林彪的一位师兄。当年黄埔军血战惠州时,他第一个奋勇登城。战后,蒋介石亲令陈明仁立于城墙之上,接受全军的敬礼。陈明仁一生别无所好,只痴迷军事,因此熟读兵书,勇谋兼备。在抗战中,陈明仁率军参加滇西反攻,与日军血战松山,得到蒋介石的亲令嘉奖,也是赫赫有名的抗日名将。此次孤军坚守四平,他巳抱定与全城共存亡的决心。
东道的核心阵地有一座水塔,联军以一个团的兵力猛攻,塔上的守军是七十一军远征缅甸的老兵油子,全是上等兵以上的军衔,枪法极准,联军一冲锋就死伤遍地,连攻四次均告失败。塔下四周几乎铺满了一层射杀死亡的战士。这座塔是用大理石和青麻石建成,60炮只能打出一个小坑。最后联军用十挺重机枪封锁了塔上的枪眼,联军冲到塔底下用了将近一百来斤炸药,将水塔里边的守军全部震死,无一生还。
在突击一座天桥时,当副团长张东带领突击队冲上去时,突击队的战士碎不及防,被国民党军队的轻重机枪一齐扫向桥面。联军战士的鲜血即刻将桥面染红,顺着桥墩向下流淌。冲锋在前的副团长张东身中数枪,壮烈牺牲。后边的指战员看在眼里,全都哭了。刘绍大喊一声:“机枪掩护,为副团长报仇!把手榴弹和爆破筒全给我扔向敌人的据点!炸他个狗日的。”一阵机枪把敌人的火力强行压住,紧接着一排手榴弹和爆破筒铺天盖地而来,把天桥两边据点的敌人全部送上了天。残肢烂肉飞得到处都是,只听“哐当”一声,敌人的一只手掉下来,正好砸在张豆豆的头部,张豆豆气呼呼地对黄波说:“操他妈的!死就死了吧,最后还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好痛,这个狗娘养的。多么好的张团长被他们活活打死了,敌人一个不留活的。”
刘团长沉痛地对王刚说:“这场仗打得太血腥了,进展太慢,损失太重。我团死伤有三分之一了!这样打下去非把我团拖垮了。”一直打到六月二十六日,四平全城被联军占领了四分之三。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四平市也就全攻下来了。
四平之战正打得硝烟四起、如火如荼,却一下子风云突变。在蒋介石的严令下,杜聿明调动四个军九个师的兵力,分南北两路向四平包抄过来。国民党军队不断地突破联军的阻击,进攻的速度很快。林彪不得不分兵进行阻击,战役中心转向打援。攻击四平的势头减缓。阻击未能奏效。二十九日,国民党九十三军和新六军巳进抵四平近郊。联军攻城部队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境地,无奈之下,于六月三十日,林彪下令攻击四平的联军部队全部撤离。
这场惨烈的攻坚战至此结束,陈明仁终于死里逃生,双方都损失惨重。
国民党军死伤一万六千人,联军伤亡一万三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