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八理直气壮地说:“我怕啥,三十多岁的老光棍,与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寡妇不正好是一对嘛,人家说了不嫌我人丑,说心眼好,让我先去打仗,打完仗就回到她们家来,她等着我。大家说说,我犯了哪家的王法。”大家一听全笑了。周生贤说:“丁八,你的运气真好,当上了上门女婿,不用劳心费力就连儿子都有啦。”周生贤一边说着一边仲手去摸丁八的口袋,笑嘻嘻地说:“好烟藏在哪了,拿出来嘛,大家尝尝。”丁八扬着脖子说:“你摸嘛,摸出来你就抽嘛。”丁八把烟袋递给周生贤说:“抽旱烟吧!哪有那么多好烟。”周生贤抽了几口烟,嘴巴对着丁八的耳朵小声说:“你到张园家去了好几趟,回来都很晚,炊事班也没人批评你。干柴烈火,老光棍,是不是与那张园那个了?”丁八红着脸说:“绝对没有那个,我只是在黄班长的安排下帮助人家干点杂活,送点吃的。”黄波说:“他是有贼心,没有贼胆。顶多是捏个脚趾头,挠个脚心什么的。”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张豆豆说:“丁八,弄点咸菜多好啊,这干巴巴的苞米面饼子真难咽。”丁八说:“这群傻蛋不好好吃东西,尽拿我丁八开涮!那大饼子下边有一大包腌辣椒、鬼头姜、芥菜疙瘩、山东大葱。”
这时,王营长和万连长带着几个营连干部来察看各连战壕挖掘的进度。王营长老远就喊:“黄波,有什么好吃的没有,给咱们弄点,都跑饿了。”黄波说:“营长,没啥好吃的,苞米面大饼咸菜。”王营长说:“不错,咱们吃点去。”说着,这几个营连干部就走上前来蹲在地上,大吃大嚼起来。大家说笑了一阵,王营长吃了一个大饼将嘴抹了一把说:“丁八,有烟吗,来一袋。”丁八嘿嘿地笑着说:“这么大的营官,跟一个火夫要烟,太寒酸。有,只管抽,抽完了拿走。”说着把大烟口袋扔给了王营长,笑嘻嘻地说:“营长巳经同意我结婚了,等我办喜事时一定买些好烟送给大家,让老少爷们好好抽一下。弄些好酒,大家喝个醉。”王营长说:“丁八,你是不是与鞍山那个叫张园的小寡妇勾搭上了,要是真有其事,我可要收拾你哪!”丁八老成持重地说:“我丁八三十过几,巳是枯株朽木之人,真可谓:鸽翎蝠粪满堂抛,枯枝败叶当阶罩。孑然一身无牵挂,皆大欢喜走一遭。我丁八就应该打一辈子光棍?”大家一听哄堂大笑。这时,就听见两架美制蒋机轰隆隆地低空飞了过来。王营长说声:“大家隐蔽!”张豆豆在战壕里把枪举了起来,王营长一把将张豆豆的枪管压下来说:“现在不要去惹它!”飞机刚过就听见刘团长在东北角的战壕边喊:“王刚在你们那里没有?让他过来。”王营长和万连长一起走了。
晚上王玲玲和李剑英提着马灯带着药品来到二班的宿营地,给张豆豆换药来了。由于几天的行军,加上挖战壕,张豆豆冻伤的耳朵越肿越大。玲玲把豆豆耳朵上的敷料打开,一瞧,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妈哟,怎么烂成这个样子?一点儿不见好。有的地方都变黑了。”李剑英说:“这个猪耳朵成了蒲扇了,烂掉一半也比别人的耳朵大。脚冻坏了没有?”豆豆拍了拍胸脯说:“我都不怕,你们怕啥!脚没事。耳朵没用,那是脑袋两边的摆设,有无均可。鸡就没有耳朵,只有一个小眼,不是活得也挺好吗!”玲玲说:“又胡说开了,听话好好换药。”换完药黄波说:“咱们与女司令也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聚一聚了,天色还早,你们先别走,我去去就来。你们先在房间里唠嗑。”
一会儿,黄波与丁八就来了,他俩提着大包小包一大堆,有花生、红枣、饼干、芝麻糖,还有十多个熟鸡蛋,两瓶高粱酒,三盒香烟,摆了满满一桌子。大家也不管东西哪来的,高兴地吃呀喝呀地热闹起来。周生贤在大门外站岗,排长张山来查岗,问周生贤:“你们班屋子里乱哄哄在干什么?”周生贤说:“是黄班长与全班人员在欢迎女司令哪,过去看看。”张排长摇了摇头笑着走了,嘴里咕哝着:“还有一个女帮主。”
玉兔东升,人们散了。黄波让豆豆把玲玲和李剑英送到团卫生队去,张豆豆一路上没完没了地一会叫姐姐,一会又叫姐姐,东拉西扯地说个没完没了。李剑英说:“你们两个唠吧,大冷天我可受不了,先走了。”说着,李剑英咯吱咯吱地踏着雪地走了。玲玲双手拉着豆豆手说;“这双大手都磨破了,痛不?”豆豆说;“不痛,暖暖手吧。”说着就把一双大手插入了玲玲的腋下。玲玲叽叽笑着,小声说:“真凉!就放在那,不许乱动。”两人在月光下站在雪地里相拥而笑。
李剑英走出不远,就碰上了卫生队来接她们的两位战友,一个女兵问:“怎么就你一人?玲玲姐呢?”李剑英说:“在后边呢,与那个黑铁塔似的弟弟黏糊着呢。别管她了,人家是一窝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白茫茫的积雪在一片热气中蒸腾。春风吹拂着大地,广袤千里,春意盘然,虽然春寒料峭、初暖乍寒,但也是:桃花烂漫杏花稀,田野间云蒸雾罩,散发着泥土的芳香。真是:
微成轻吹柳丝绿,
探头柳芽荡半空。
黄雀嗽啵穿林过,
紫燕做窝忙不停。
遍地芳菲花似锦,
正是桃花粉带红。
峻岭巍峨常打扮,
小溪流水伴歌声。
战争的空隙是短暂的,国民党军休整停当后,又于一九四六年春发起了新的攻击。白崇禧与杜聿明制定了一个“扇形攻势”,集结了五个军十个的师美式机械化部队,分南北两路沿中长铁路北上,首先攻夺南满的战略要地四平。
在林彪的亲自指挥下,四平保卫战从四月十八日开始。东北联军指战员们做好了一切迎战准备,下决心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
国民党部队在飞机和猛烈炮火的掩护下,以新三十三师沿铁路,新三十八师沿公路,向四平市区轮番进攻。东北联军守城为保一旅一个团和七纵的两个团共六千人。敌人进攻延续数日之久进展甚微。为了加强对敌的防御和迂回,林彪变防守为进攻,以攻代守。他命令山东一师、二师和华中三师八旅、十旅、独立旅向四平方向延伸,以华中三师七旅加强七纵的防御阵地,七旅原在城北三道林子的防务,由长春南下的山东七师接管。形成以四平为中心,从东到西蜿蜒伸展百余里的防线,钳制住了国民党的攻势。到四月二十七日,双方经过反复的拉锯战,形成了对峙状态。
刘绍这个团阵地在四平市的西南角,也是国民党军队进攻的重点之地,联军与国民党军进行了殊死的搏斗,阵地几乎被敌人的飞机和大炮轰平,几次被冲上来的敌人占领,东北联军不怕牺牲英勇顽强地夺了回来,再修工事挖掩体。
一天下午,五架敌机在阵地上轮番轰炸,炸弹的轰炸声震耳欲聋,烟尘滚滚,火光冲天,把街头饭馆、店铺、杂货摊、茶馆、民房炸了个稀巴烂。飞机刚走,黄波从掩体里爬了出来,清点人数,刚叫一声:“周生贤!”那60炮、加能炮的炮弹就呼啸而至,把战士又逼进掩体,有些坑道都炸塌了,有些战士就被活活地埋在了土里。班长和战友就喊着名宇拼命去扒,手都挖出了鲜血,有的战友被挖了出来,有的连尸体也没有找着。炮声一停,万连长就从战壕里跑过来布置战斗任务,他对一排长张山说:“据可靠消息,咱们团的正前方敌人布置了六辆中型坦克,有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要突破联军防线,你们排的前沿阵地有两辆坦克,坦克的后边大约有一个排的国民党兵。敌人在坦克车的掩护下马上就要冲过来,我们立即要做好战斗准备!通信员传达我的命令,全连战士把手榴弹的后盖拧开,把刺刀上好,坦克车过来让它过去。二班长黄波!你负责将两辆坦克用炸药包炸掉,为了大部队的胜利要不惜一切代价。张排长,你把战士迂回到两侧,当坦克一过要把坦克车后边的敌人全部消灭掉。我就在黄波这个班里。”
万连长刚把任务布置完毕,就发现在前沿阵地五十米处,两个黑乎乎的铁家伙冒着黑烟,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开一会停下来把坦克上的炮管压得很低,向联军阵地开了一炮。炸得阵地尘土飞扬。这两辆坦克进攻的速度并不快,估计它是为了掩护后边的士兵,同时也是担心联军阵地前方有地雷、陷坑。特别是陷坑,一旦掉下去别想再爬上来,那可是死路一条。黄波回过头来问周生贤炸药包可准备好了。周生贤说:“每人一个,只差张豆豆和和姜朝辉没有到,八成是被石块埋掉了。”黄波骂道:“妈的!你小子咋不早说,快去扒呀,混蛋!找去!”周生贤说:“班长,敌人已经上来,来不及了。”这时,两辆坦克一前一后开了过来,前边的一辆是45号,后边的一辆是47号,当这两辆坦克越过我阵地坑道时,联军三个信号弹腾空而起,全线反击开始了。一瞬间,手榴弹像下冰雹子一样在坦克车后边敌群里开花,炸得敌人血肉横飞,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惊天动地,敌人在阵地前死伤无数。在后边督战队的威逼下,敌军与联军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肉搏战,那刺刀相拼的乒乓声,响成一片。刀光剑影,死伤无数。真是:刀尖刺人血淋淋,欲死惨痛鲜血喷。摇天撼地波涛涌,蒋军玩命为何人。最后敌人还是逐渐地退了下去,留下一大片横七竖八断头无臂、腹破肝露的尸体。
头一辆坦克好像不了解坦克后边发生了的情况,还小心翼翼地向前开动,又停下来开了两炮,机枪不停地向四周射击。两名爆破坦克的战士分别中弹牺牲。周生贤身背炸药包勇敢地爬上了坦克,拉断了导火索,他翻身跳下坦克,那炸药包也随着滚了下来,在车下爆炸了,没有损坏坦克一根毫毛。气得周生贤夺下一个战士的炸药包向坦克冲去,被万连长一把按住嘴,里骂道:“妈的!不许胡来!服从命令,等待时机,要沉住气,放一把过去。它已经跑到咱们阵地上了,后边又没有援兵,慢慢打它,看它往哪跑!”战士们又一个一个跳人战壕,把五个炸药包都埋在坦克的回头路上。这两辆坦克还大着胆子若无其事地穿过二道战壕向纵深开去。
且说,张豆豆被与战友姜朝辉在坑道里躲避敌人轰炸时,一颗重型炮弹在坑道口爆炸,把坑道炸得一阵晃动,张豆豆被震得迷迷糊糊,突然觉得好像发生了地震,张豆豆大喊一声:“姜朝辉!地震了,脚下没了根底,我们要掉下去了!”只见脚底下开了三尺多宽的裂口,张豆豆与姜朝辉掉了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俩掉入了一个大地下室里,张豆豆摸了摸脑袋完好,腿脚还能动弹,他慢慢地爬起来叫了一声:“姜朝辉!”姜朝辉也回答一声:“活着哪!啥地方啊,一个一个大木桶?”张豆豆慢慢地走过来,借着那裂口可见一丝光线,见里边一排一排的圆形大木桶,有一两百个,像是储酒地窖,里边阴冷潮湿。张豆豆笑了说:“嘿!这是一个酒厂的地下酒窖,好家伙,几百桶,等这一仗打完,咱哥俩好好喝上一场。让全连都来喝。
这一发现先别对黄波说,一说他又要归公了。”他俩费了好大劲从地窖里爬了上来,张豆豆骂道:“妈的,没想到这下边还有这么深一层。早知道整开他妈的一桶喝一顿。”这时炮声巳经停止,只有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张豆豆悄悄把头伸出坑道,把三八枪提在手里,眼前一幕几乎让他俩惊呆了:离他俩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辆黑乎乎的坦克,凶神恶煞似的向他俩的方向开了过来,震得地面乱响,那炮管左右摆动着寻找着射击的目标,坦克里边的机枪向四周乱射。张豆豆和姜朝辉向后顺着战壕跑了三十几步,张豆豆跳在战壕边举起了步枪,这时,坦克停在张豆豆和姜朝辉隐蔽的坑道旁开始打炮,张豆豆看清了坦克前方那个长方形的潜望镜的小裂口,他勾动了扳机。只见那45号坦克潜望镜处亮光一闪,冒出一股蓝烟来,还没等张豆豆开第二枪,那坦克就像没了眼睛的瞎牛,轰隆隆地从后屁股冒出一股黑烟,向前一冲压塌了坑道,正好落在两米多深、六米见方坑道里。这个铁疙瘩开足了马力发出震天动地的隆隆声左转右突,也没有爬上来。张豆豆和姜朝辉看得发笑,姜朝辉说:“这个家伙看起来凶恶,实际是个笨蛋,赶紧用炸药包炸呀,别让它跑了。我去取炸药包,附近就有。”张豆豆把子弹推人枪膛,严密地观察动静。那45号坦克又动了几下,越动越往下沉。一会儿,那坦克塔盖在动,慢慢的,小心翼翼地移出一个缝隙来,露出敌人半个脑袋在缝隙间东张西望,好像在观察地形准备逃跑。
张豆豆再一次扣动扳机,那脑袋喷出了一片火红。张豆豆一纵身提着两颗手榴弹冲了过去,一瞬间,将两颗手榴弹从那坦克的上盖塞了进去,张豆豆飞也似的跑回了战壕,只听坦克里闷声闷气一声响,从那坦克的塔盖冒出一阵阵黑烟来。后边那辆坦克看见前边的坦克出了毛病,它把炮口向后开了两炮,弄不清是打联军还是打自己的部队,转过身去准备逃跑。万连长看出了敌人坦克的意图,大喊一声:“给我打!”几百人像饿虎下山一般,冲到坦克车跟前,手榴弹在坦克车左右上下前后开花,有两个炸药包也扔到坦克车的塔盖上,坦克车一个加速,冒出一股股黑烟,炸药包从坦克车上滚了下来,五个在地下埋的炸药包竟然被坦克压得一塌糊涂,没有爆炸。大家在坦克的后边追逐着,像打疯狗一样乱打了一阵,黄土蔽日,一阵暴土淹没了阵地,47号坦克跑得无影无踪。气得万连长直跺脚。他看见45号坦克掉在坑道里没有出来,张豆豆掀开塔盖扔了两颗手榴弹,那坦克已经是死马了。谁也没有想到张豆豆又背上两个炸药包出现了。
这45号坦克掉在了坑道里,张豆豆,又扔进去两颗手榴弹,里边的敌人已经都炸死了。由于重力和震动那坦克岌岌可危,随时就有坠落到酒窖中的可能。张豆豆心里没底,他害怕坦克里的敌人没有炸死,他对姜朝辉说:“你躲得远远的,钻进战壕里去。我再把这半死不活的死狗弄一下!”说着,他又猫着腰身背两个炸药包向45号坦克冲去,拉断导火索,把哧哧冒烟的两个炸药包塞进了坦克。万连长回头看见大喊着:“张豆豆,不要再炸了!坦克已经完蛋了!”这话已经晚了,张豆豆从坦克车上跳下来,健步如飞。跑出大约六七十米,一头钻进了掩体,累得只是张嘴不会闭嘴。这时只听轰轰隆隆震天响,把张豆豆震得双耳嗡嗡作响。这一炸非同小可,张豆豆的两包炸药引起了坦克车内三十多发炸弹爆炸,将坦克车的上盖都掀翻了,从里面飞出几颗弹头胡乱地不知飞向何方,坦克后部的柴油箱也炸开了,油流到哪里火烧到哪里,油助火势越烧越旺,一片火海,柴油又流人地下酒窖,引起酒窖里上百桶陈酒发生爆炸,一个接着一个,“咕咚!”“咕咚!”的声响从地下蹿出几丈高的蓝色的火焰,上天的纷纷坠落,落地的又闪耀升空,真是火龙飞腾半空中,惊雷滚滚震天庭。面前一片蓝光闪,风助火力满天红。烤得钢板化为水,人是瞬息便无踪。有诗为证:
满天火龙飞,
火焰如浪推。
狂风助火势,
层层似山堆。
千山齐闪烁,
万物化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