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青黛跺了跺脚,跑到暖炉旁,加了几块炭进去,说道:“只听说,关睢宫从此一直空着,天王不许一个人进去,只有他自己有时会带了蔡夫人和张夫人进去,吹箫跳舞。”
碧落突然便有些为苻坚伤感:“哦,可再没有人为他弹琴了……”
怪不得,那个凄冷的月夜,苻坚看来那样的孤独,甚至只看到一抹青衫,便将她和那位失踪了的桃李夫人联系起来。
“嘿嘿,可惜张夫人年纪大了,再也没法像年轻时那般跳舞了,怕是为自己勾不住天王的心吧,才这般害我们夫人!”青黛并不释怀,依旧对张夫人咬牙切齿。
即便不是张夫人下的毒,总是她指责碧落害死慕容夫人吧?
光这一点,便足以让青黛厌恶她了。
碧落无奈摇头,也懒得解释,正想着一直窝在房中烦闷,要不要出去走走时,忽然听到了屋外宫女们迎侯秦王苻坚的声音,顿时头疼,向青黛打了个眼色。
青黛会意,立刻抬高了声音:“姑娘,你梳了髻,感觉倒是精神些了,再多吃些饭菜,只怕好得便更快了。”
碧落恹恹道:“嗯,还只是头晕,懒得动。”
话未了,便听屋外苻坚铿锵有力的醇厚声音传来:“若是没恢复,便不要乱动,好好休养着吧!”
抬头间,苻坚一身着玄色十二章纹衮龙服,头戴冕冠,显然刚下了朝,未及换衣,便匆匆赶了过来。
他的身后,杨定抱着华铤剑,依旧一脸的懒散,抖落明灿灿的阳光,似笑非笑踱进来,便住了脚,倚在门边,远远地望着碧落,悠闲得近乎惫赖,再也不知如何便得了苻坚的激赏,竟成了他最贴身的侍卫。
苻坚走到近前,将碧落脸色细细一端详,笑道:“果然气色好了很多,再养几日,不用到年关,只怕就好了。”
碧落因卧于床上,只穿了素白小袄,散淡披着一件品红色粉白牡丹纹的长衣,颇是艳丽,绝非苻坚曾让她穿的素青或淡色衣衫,闻言微微低了头,应道:“陛下厚爱,太医每日数次前来请脉,自然……好得快了!”
苻坚点头,望一眼她放在枕边的流彩剑,微笑道:“你跟在凤皇身边,倒没给养成个闺阁弱女,病好后朕再帮你找两个师傅来好好教教,说不准,以后挥师江东时,朕的身边,可以多个能干的女将军呢!”
碧落闻言愕然,抬眼看苻坚时,只觉他笑容甚是温煦明朗,隐见慈和,并无半点猥亵之意,不觉问道:“陛下愿碧落为您南伐之事出力么?”
苻坚大笑:“若是咱们大秦的女孩儿,个个有你和宝儿那等身手襟怀,未必不是一支令人心惊胆战的生力军呢!”
碧落展颜道:“如能随陛下在战场一逞身手,也是碧落之幸!”
苻坚大悦,重重一拍碧落的肩,道:“好!好!不愧是咱们氐人家的女孩儿!”
碧落怔了一怔,不由道:“陛下,我是鲜卑人。”
苻坚轻笑:“鲜卑人么?朕瞧着可不像!你虽是慕容家收养的,可肤色并不像鲜卑人的肤色;何况鲜卑一支,也没有姓云的。”
他想了一想,又道:“倒是和扶风郡云家的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多半是云家流落在外的女儿吧?”
碧落心里一动,几乎不假思索便问出了口:“那位桃李夫人,便是姓云么?”
苻坚笑意顿敛,连从窗纱透入的阳光,一时都已僵硬。
碧落一横心,咬着唇说道:“我虽也姓云,不过和这个桃李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想……做第二个慕容夫人。”
青黛似乎将霜炭加得多了,房中热得出奇,苏合香气息萦萦绕绕,烟气和香气一样地浓冽,散在各人的眼前,一时连室内的人与物都看得不甚真切。
青黛立在床边,一块洁白的丝帕,被她绞得洇染了一层汗渍;杨定神情依旧慵懒散淡,只是不知不觉间,已放下了抱着剑的手,凝神观察着苻坚的神情。
苻坚琥珀色的瞳仁在那烟气中收缩又收缩,忽而轻轻一笑,一室凛然迫人的气势,顷刻如烟云消散:“好伶俐的丫头,可不像平时看来这么傻乎乎呢!”
她平时看来傻乎乎么?
碧落正茫然间,殿外忽然有人通禀道:“平原公、钜鹿公求见天王陛下!”
苻坚微一皱眉,缓缓坐到屏风后的黄花梨卷草纹条案旁,命道:“传。”
这里青黛已放下床前水碧色丝质帏幔,碧落从床头看去,只能见影影绰绰的人影,走到苻坚跟前叩拜:“儿臣见过父王!”
那声音很是耳熟,一个是平原公苻晖,另一个则是在长安城外小镇上见过的钜鹿公苻睿。他们是苻坚爱子,寻常也常在后宫行走。苻睿的性情甚是温善,和碧落并不甚熟,每次见面不过客客气气打声招呼,倒也罢了;那苻晖却是碧落避之唯恐不及的,远远一见他人影,便找机会跑个无影无踪。
好在苻晖虽是想找她岔儿,他那两个妹妹却也不是善主儿,唯恐他将她们的玩伴给抢了,见面便没好声气,必找机会将他撵得远远的,明里暗里,倒让碧落安生了许多,入宫这么久,苻晖连话都不曾有机会和她说一句。
正忐忑想着二人来意时,只听苻坚已温和问道:“你们两个这么匆匆过来,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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