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苻宝儿立时动了心:“果然有这样奇异的女子,奇异的画么?那……咱们去瞧一瞧!我就不信,比我母亲漂亮好多么?”
碧落不经意般道:“公主不信,去看看就知道啦!”
苻宝儿点头道:“好,咱们去看看!”
“不行!”杨定上前一步,唇边仍有笑纹,却断然道:“天王不许人随便去那里。”
碧落笑道:“杨将军,莫非你打算跟天王告我们一状么?”
笑得很妩媚,声音却有些疏冷,何况那个足将两人距离拉开数丈远的一声“杨将军”!
杨定的脸庞顿时红了,眼底闪过了尴尬与薄怒。
苻宝儿却不管,侧过身来叫道:“杨定,你还真打算告状啊?”
“没……没有……”杨定迅速恢复了镇定,抱起华铤剑,道:“如果你真要去看……那就去吧!”
明明在和苻宝儿说话,可他的眼睛却望向了碧落,沉凝淡然,毫无笑意。
苻宝儿欢呼一声,奔在最前方,迅速出了紫宸宫,冲向关睢宫的方向。
杨定落在后面,压低了嗓子问:“碧落,你又想做什么?”
碧落捏紧流彩剑,半晌才回答:“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事。……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杨定疑惑地望着碧落正压抑住微微颤抖的手,不再说话,追向苻宝儿。
关睢宫的门敲了半天,才有人惊诧地应答着,然后一个老宫人颤微微过来开门。
“什么事啊?天王陛下呢?”老宫人看见是三个年轻人,颇是纳闷,然后一眼瞥到碧落,忽然叫起来:“啊,夫人,是你么?夫人?”
碧落心都颤了起来,好久才勉强在朱红的唇角绽开一点微笑:“嬷嬷,我不是什么夫人啊!我是天王的随侍宫女,三个月前伴天王来过一次的,你忘了么?”
老宫人揉一揉眼,自己叹气:“可不是么!瞧我的眼神儿,越来越不好了!不过那日姑娘没今天这么精神!呵,今天这模样儿,更有几分像我们夫人了!”
那日碧落梳着矮髻,未着脂粉,而今日,她抹了点胭脂。
一点胭脂而已,却掩去了她自己都未觉出的森冷难近。
“那桃李夫人,很像你么?”苻宝儿歪着头问,鬓间的芙蓉绢花在风里飞扑着外缘的花瓣,似蝶儿经不起冬日的寒风,正在枝头瑟瑟的发抖。
“没有啊!”碧落忙笑道:“我没觉出像我来……”
她转向老宫人:“嬷嬷,这位是南阳公主,天王陛下的爱女,想到宫中走走,瞻仰一下桃李夫人的画像,可以么?”
老宫人迟疑了一下:“天王陛下没在宫里吧?”
苻宝儿笑道:“早哩,这次南征,东西千里,水陆并进,运粮草的船就有一万多艘,要打入建康再回来……估计还有几个月吧!”
老宫人慢慢将宫门拉开:“进来吧!进来吧!话说,咱们夫人以前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不过天王陛下不喜欢有人来吵……咱们只悄悄的,别动里面东西就是了!”
一时引了进去,老宫人笑咪咪地拉了碧落的手,颇是亲热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碧落恭敬回答:“嬷嬷,我叫碧落。嬷嬷怎么称呼?”
老宫人笑道:“哎,我姓云,跟我们夫人同姓,是这里的老宫人啦!还有个老姐妹姓李的,也服侍过夫人好多年呢!”
“姓云?”苻宝儿在前笑道:“碧落,也和你同姓呢!”
云嬷嬷笑道:“姑娘也姓云啊?哎,是扶风郡的么?当年扶风郡的云氏,有很多人的,不过后来……哎……如今姓云的不多啦!”
扶风郡,云氏。碧落入宫第一天,也听苻坚这么提起过。
杨定随在碧落身侧,眼角余光,分明不断打量着碧落,碧落已顾不得了,只是强笑道:“这个可不清楚,我是孤女,从小就被别人家抱养过去了,没听说过扶风郡的云氏。”
说话间,殿门已在眼前,另一个老宫人,大约便是那个李嬷嬷了,慌忙走了过来:“云姐,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人进来?”
云嬷嬷不以为意:“哎,这屋子空了十八九年,霉气森森的,也该带些人进来走走了。你瞧,这几个孩子,活蹦乱跳的,也不是什么外人,趁着天王陛下不在,让他们玩玩又何妨?”
李嬷嬷犹豫了片刻,叹道:“也是,以前咱们这个关睢宫,多热闹!天王每日都只记得来看咱们夫人。哎,说起来,你说咱们夫人是不是……”
她终于没说完,转向一边的配殿:“我去弄些点心,你们看看,看看就到那边去吃点心,别弄坏里面的东西,天王要怪罪的……”
苻宝儿应一声,早就踏入殿中,然后便惊叹:“这里是一二十年没人住的地方么?哎,装饰得比燕晴宫还漂亮!”
那天碧落早就发现,关睢宫中一切陈设富丽之极,却雅而不俗,大到案几床榻,小到花觚茶盏,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上等物事,足可见主人出身豪富,且品味颇高,也可见苻坚对她的宠爱,的确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这些都不是碧落关注的。她径自冲向那幅画像,让她惊鸿一瞥至今心神不定的画像。
她只希望能确认,确认那幅画只是她的一时错觉,只是背景和女子有点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