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里晨起时便有瑞光满天，整个般若城中都如浸染了色蜡般，令人看着着实舒心，连一向喜欢冷脸的竹叶青，在看到这景色之后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尔后回到那给自己一夜温软的房室，心底里的可人儿还在酣睡，泼墨也似的长发披散在软玉芯儿的枕上，柔和温软地不似他的性子，他合该是洒脱的一个。
“云飞，起了，早些起来，我也好给你换个药。”
他捉住怀云飞温热的手掌，拿濡湿的毛巾轻轻擦拭，掠起一阵阵的痒意，怀云飞挣扎着想收手，又被竹叶青狠狠按住，动弹不得，难受地不知如何是好，不得不睁开了眼。
“你这人可真是讨厌，一大早扰人清梦，礼品之事你早就备好了不是，还真当我傻子不知道啊。”
不大情愿，怀云飞自然没有给好脸色，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哪里还能让竹叶青毫不当事地继续服侍。
从旁静候的婢女们哀叹，她们的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怎么就要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桃花。
“好了好了，莫要气恼，你今儿不要去那戏子园子？还不早早动身。”
此话一出，怀云飞穿衣服的手都没忍住抖了一下，比桃花多情的眼斜睨着他，不是很相信刚刚的话是他的嘴里说出来的。“竹叶青……你是不是……被我气傻了？”
“你这厮……该打。”
竹叶青托着他将他抱起，对着他伤的地方就是一拧，疼得人直想吱哇乱叫。“你个蠢蚯蚓，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
“我说什么你当真不晓吗？若不是为着你的恳求，我又如何要与那破落戏子同争风？简直自折身价。”
“噗……”怀云飞忍不住要取笑他，明明身份那样尊高，脾气却是拗不过，任谁也动不了他的心思，实实在在地应了那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可这不能算是他自折尊傲的理由。怀云飞难得柔和地挠他脸，搔他的下巴，乖地像一只吃饱的猫儿，看得人忍不住想上去搓两把。
“你大可放心，我何时骗过你？”
竹叶青回忆起先前种种，简直懒得戳穿他拙劣的谎话连篇。
“你有自知之明，这很好，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如若毁约，你该知道下场。”
这记仇的死蚯蚓，怎么就叫人这么喜欢呢。
不管是吃醋还是生气，无论怎样都这么想着他，怎么叫人不怜惜，怀云飞捏了捏他的鼻子，当他是个泥人一样玩闹，在这样多下人面前，不可谓不折面子。
“你这厮真是……”
就知晓他出口的定是训人的话，怀云飞应的时候也算毫不在意，狡黠的眸子里藏着满满的玩闹欢喜，眼尾还有些许昨夜哭闹留下的痕迹。
是竹叶青欺负他欺负狠了，眼尾残留的余红。
“来来来，好乖乖，给小爷我亲一口。”说完就不要脸地凑上去吧唧一口，也不管这人气不气，也不看周围一圈都是仆从，亲完了还要给抱着，嘴里胡乱地喊着什么好宝贝，小乖乖，如此亲俗肉麻的话。
照这位尊高的太傅来说，肯定是要一本书砸回去再训斥两句不伦不类的，可，当有人大了胆子抬头去看的时候，分明瞧着不可一世的太傅却被小公子的俗语激得红了耳朵，好似涂了胭脂的姑娘，给小公子披衣的手都开始愚钝地不知道动作……这……这……这可真叫人费解……
“不准生小爷的气，你是小爷我的人，就得听我的，不准乱吃醋，不然就不带你去重阳猎场了。”
竹叶青摇头轻叹，这不讲理的语气分明是跟着他自个儿学的，怎么反过来用到他身上却那么受用呢。
“你个该打的浪子……”竹叶青揽着他，薄唇凑到他的额角吐出温凉的气息，感受着怀里这个坏东西传来的一阵阵热度，他就感觉自己也有了热度一样地温暖。
暖到他心坎儿里……
“太傅说的是，该打该打，还请太傅下手轻些，免叫浪子失了身家性命～”
“无礼，合该封了你这气人的嘴……”抱着他的手顿时就起了劲，偏生爱往他还未愈合的伤口掐，非逼得怀云飞开口要叫疼，才附上一吻缠眷悸动了起来，只这一记实在疼罢，反让他咬了好几口才松开，就是隔了远的，都瞧见了太傅唇上鲜红的血色，不由得偷笑。
太傅也是，只有在小公子这里才会吃瘪。
……
许久不见血味，这会一尝，倒也不赖。怀云飞披着头发，对着戏园子里夺人的春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仿佛还能尝到那股冰冷的铁锈一般的血味儿。
下次定要再啃几口。
就这么想着，怀云飞在接过鹄九霄递过来的茶杯时忽的就笑了。
他这人又是皮相极好的，笑的时候配得起“如沐春风”四字，让鹄九霄阴雨般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替他梳头的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抬起，那双漆黑的，藏着星辰大海的眸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在他眼底，干净纯澈，只是为开心而弯起。
“想起什么了，这样开心？”
“嘿嘿……”怀云飞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好看的桃花眼弯了又弯，那神色就好像他在看自己的所爱，至亲，叫人忍不住就慢慢地想听他说下去，一词一语都不想轻易抚之。
云飞他，就是这一点令人无可取。
他自然知道怀云飞会说，却还是不作答，继续给他梳理根本不用打理的长发，娴静地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一生一世地错觉，过于安稳与宁静……
“就知道你肯定会等我开口，你这人，真也死板，都不会问一句嘛……”这模样，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叫鹄九霄就这般笑了。
姿容亦如春初花绽，美到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