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爸爸可以再爱我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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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磨难再次降临

夏伯衍果然来过,知道夏天已经离开,气地当场发飙跟王萍对骂!

其实王萍也没见过夏伯衍说脏话骂人,他这人一向杀人于无形,连骂人这种小事他也都会假借其他干净的词汇,她从没见过夏伯衍这样的失态。所以,崩溃了……原来她离开了十年,他非但不会想念,连动物最本能的熟知感也消失了。她已经彻底成了他的陌生人,可以随便开口指责,甚至可以借很多名义结果掉她。

她的心怎能不痛?她的丈夫,竟是这么对她。以前还会周到地想好说辞或者下个圈套让她置身谎言里,而现在的他连撒谎都懒得跟她周旋了。

可是他依旧错看了她,她王萍早已不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小姑娘,在他身边待地久了,耳濡目染学会点耍诈的伎俩,他应该料想地到才是。足可见,他对女人的防范力,真是薄弱地不行。

是因为林月意吧?真是讽刺,她的女儿得以逃过一劫竟也拜她庇佑。她真是输给她了呀!如今,其实也没有任何可以挣夺的对象了。

王萍躺在床上,微弱的视线仰视着白色虚空的天花板,一盏小巧的琉璃吊灯垂直落在她面前,她只觉得那光亮闪闪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夏天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亲自熬煮的杏仁莲子汤:“妈,喝点东西吧。”

杏仁莲子能明目,她煮了好几个小时。

“天天,”王萍喃喃地说道,“看不见的感觉很好。”

夏天一愣,以为母亲说胡话:“妈,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我很清醒。”王萍侧过头,像是看着夏天,但是瞳孔涣散毫无聚焦,“看不见,就看不见罪恶。”

“妈——”夏天放下汤,坐到床边,她伸手替母亲把头发捋顺,“过去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余寒俊端着汤进来,一见夏天已经拿了一碗放在床头柜,就有点不好意思,想退出去。

“寒俊哥。”夏天叫住他,“怎么不进来?”

余寒俊踟躇,停了几秒又走进来:“我见阿姨已经有了。”

“什么东西?”王萍笑着闻了闻,“很香啊!”

“是天天煮的杏仁莲子汤,我只是借花献佛来的。”他很诚实地回答。

王萍伸出手:“给我,寒俊那碗的给我。”

余寒俊笑着过去,挤开夏天:“阿姨,我来喂你好了。”

于是,王大妈很好胃口地喝了整整两大碗杏仁莲子汤,喝地饱饱地,然后倒头睡觉。

客厅里残阳的余辉带着一抹温情,烈红的颜色仿佛浸润进白色的沙发内,蕴漾着蜷缩在沙发里的一对人。

余寒俊一手搂着夏天,另一只手轻轻拿过身边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夏天惊醒,抬眸看了看那张精美的脸,一阵脸红,突然察觉到两个人的姿势暧昧,一下子跟被狗咬了似的弹开:“对,对不起。”

余寒俊笑着,温柔深情地笑着,一把又把夏天扯到怀里:“丫头,对不起什么呢?”

整个身子被抱地满满的,吸取着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夏天的心仿佛被填满。她摇摇头,轻轻闭上眼睛:“没什么。”

“丫头,你很累吧?”凝视着她如猫一样的睡姿,余寒俊的手不禁紧了紧。

“还好。”夏天微笑着回了一句。

余寒俊俯颈,在夏天的脸上啄了一口:“这是还给你的。”

“呃?”夏天张开眼睛,一张粉色精润的唇立刻覆盖住她的,“唔——寒……”

余寒俊吻着她,舌尖轻轻启开她的唇,然后探到她僵直的香舌,不停地逗弄使她的舌不禁也跟着飞舞起来。

夏天的耳根发热,羞涩一路从脑门迸到脚跟。因为太忘情,差点从他怀里掉下去,赶紧双手一缠,紧紧攀住余寒俊的脖子,但是这样却让两个人更加紧密了。

余寒俊吻地狂乱,但是双手一直很规矩地抱着她,没有一点“非礼”逾越的举动!呃——其实这个突然而来的吻,已经算是在“非礼”范围之内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从问她累不累到吻她?发生地太突然,夏天只能一味地迎接做不出思考。其实她真的很累,早上四点半起来,拖着大口箱徒步到机场,接着被余寒俊马不停蹄地拖到柯家,然后再是这里,连狗都会趴下了,更何况是人,她的骨头早就散架了!

不过接吻真的很美好啊,余寒俊的舌头甜甜的,这家伙真是聪明,喝了杏仁莲子汤之后再来吻她,哇咧,好甜哦——好甜蜜。好想,好想一直咬着不放——

余寒俊突然停了下来,觉察到自己的舌头被某名不良分子以接吻的名义叼住,真是苦笑不得。

“丫头——”舌头动不了,余寒俊只能发着无力的气音。

神啊,最莫名其妙的接吻!

这家伙居然咬着他的舌头睡着了——这算哪国的接吻啊?余寒俊差点想哭。

一觉醒来,夏天忙着收拾行李,余寒俊接她跟母亲到余家住,一来可以让父亲暂时找不到她们,二来母亲也能安心养病。

一直到坐上余寒俊的车,夏天才稍微有得休息。

“唔——”她伸出舌头轻轻“哈”了几口气。

余寒俊余光瞟到,以为她被狗上身:“怎么了?”

“好痛——”夏天伸直了舌头说话。

“痛?”

“我是不是梦游吃了一晚上的香肠?怎么老觉得舌头被香肠夹住啊!”

闻言,余寒俊差点把车往安全岛上开。

香肠?他的嘴巴竟然进化成了香肠?昨天的吻她忘记了吗?还是她一直认为,是在吃,香,肠?!

好挫败的感觉。余寒俊无声地叹息,腾出一只手揉着她的脑袋:“是呀,你昨天很饿,所以吃了一晚上的香肠,而且连睡着的时候都不忘记叼一根在嘴巴上。”

“果然哦!”

果然?真是果然在吃,香,肠。

余寒俊的脸红白不断。

“寒俊,你不舒服?”坐在后座的王萍听余寒俊说话好像没什么力气,问道。

“哦——没事,只是昨天晚上陪某个白目吃了一整晚的香肠。”按人体学的角度,今天早上喊痛的应该是他吧?哪里轮得到这丫头喊。真是越想越好笑,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王萍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旋即一皱眉,如果余寒俊知道他父亲的悲剧是夏天造成的话,他们之间的相处,还会这么融洽吗?

她看地出来,余寒俊是拿真心在对待夏天,也不是白痴,女儿这十年来的心心念念,她怎会不知?

可是,风平浪静的海平面底下,那个潜伏已久的海啸,该怎么办呢?

蓦然地,她做了某些决定。

自己可以不幸福,但是夏天,一定要幸福!

住在余家将近一个月,王萍的眼睛没有什么好转,一直都是视物模糊,也不是全然地瞎了,就好像是任何东西都放进了她的眼睛里,就因为放地太近,反而都看不清楚。

柯臻跟柯爱三天两头往余家跑,因为怕被柯栋伟发现去告诉夏伯衍,他们两人都很沆瀣一气地告诉父亲,柯爱的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需要她的全力配合才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效。

而柯爱很争气地因为能时时跟夏天相处而精神好地不得了,也就把柯栋伟的疑虑都扫光了。

这天王萍在花园里休息,几个人便凑在一个房间里喝茶。

“再过几天就是夏天的生日了吧?”乘着夏天被无情地差遣去拿慕司的时候,余寒俊温温地说道。

“唔——对!”柯臻含着茶急应道,“你的也快到了。”

余寒俊笑了笑:“这些年,夏天都很想跟我一起过生日,她的生日应该都过地比较寂静吧?我想让她好好热闹开心一下。”

她的心情那么赤裸裸地坦诚在笔记本里,每每想到她曾经过了十年孤单的生日,那种揪心的共鸣就会狠狠刮噬胸口。他也受够了那种孤寂,跟余子健静静地坐在一起吃完一顿饭,就算是过了一个生日。那家伙做什么事都利落地很,所以十年来狗屁的琐碎事件也从来没有让他费神过。不过他的生日,那也太速食了。但是他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回来,把过生日这个固定的御席留给最想留的人。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确定,夏天还在原地等着他吗?

结果美地很,事实证明苍天比夏伯衍懂感情。

站在门边的夏天微微笑着,因为忘了问他们还要吃点什么,她特意回过头来问,却不想正好被她撞见他们在密谋大计。她退了回去,脚步轻快地走着,一颗心被塞地好满好满。

是的,自从余寒俊的降临,她一直都被宠爱着。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得到这一切。心,每天都被浓浓的甜蜜浸泡着,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过往的苦涩。而她也全心全意地付出着,执着此爱。那心底最灰暗的初始念头被她轻轻掩藏,不需要再被挖掘了。这样就好,这样安详温馨的现状,就足够了。

以为自己想回那个家,其实错了,她只是想在离开的地方等待而已,等待王子的归来。

“夏天?”有人叫住她。

夏天止步,回过头,紫色瞳眸立刻瞪圆:“柯,柯伯伯?”

柯栋伟笑着慢慢走上前来:“你是夏天吧?”

夏天犹豫着点头:“是,我是夏天。”

“呵呵……前阵子你爸爸还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呀?”

“找我?”就是用那种手段,那种接近于迫害母亲的手段在找寻她的吗?如果现在算是执意要找回她,那么为什么十年茫茫的日子里他不来接她,偏偏要等到现在呢?夏天不经意地流落了一丝嘲讽的笑:“告诉他,我不回去。”

那时会答应,是太久没见过父亲这号神人的关系吧?久到还以为她母亲是自动怀孕有的她呢,她的父亲?她很疑惑到底存不存在。

打从最近他那么对待母亲之后,她选择了漠视这个人。虽然血液里有他提供的一半东西,但是很遗憾,他的绝情跟狠辣她半点没有遗传到。所以既然不能恨,那就选择忽略。她不能同他一样去伤害母亲,更不能伤害余寒俊。回去,只能为他之手,去造孽!

这种孽,造过一次就够了。

柯栋伟显然察觉到夏天的心理抵抗,笑着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但是你要答应柯伯伯,不可以再乱跑了。”

“恩。”怎么会乱跑?余寒俊在这里,她就哪里也不去。

“好,我先过去找柯臻有点事,下次再跟你聊。”柯栋伟拍拍夏天的肩膀。

“好,再见,柯伯伯。”

柯栋伟望着夏天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听闻夏天的逃离,起初他还不信,那天不是说地好好的要回来的吗?不过依刚才的情形看,十有八九是因为余寒俊。那丫头想到要恨她老爸了吗?是不是有点晚了?谁都知道夏伯衍要做的事,是没人能阻止得了的。不过回头想想,他这边还是不动声色地好,反正让夏天回来,是夏伯衍肯定会做到的事,他这边,只要不让这只煮熟的鸭子飞掉,外加让那个食古不化的儿子开窍就OK了。坐享其成,呵……夏伯衍应该想不到吧?

慢慢向他们聚会的方向走去,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柯臻制住。那家伙,实在很让人费脑筋。

“依我看啊,最好实行两天一夜野地旅——————”柯臻抑扬顿挫的声音突然顿住,怔怔看着站在门外的父亲,“爸……”

“旅爸?”柯爱“噗嗤”一笑,手指头戳了戳哥哥的脑门,“旅爸是什么东西。”

“是你爸!”柯栋伟板住脸,“柯臻,你跟我出来。”

“柯伯伯!”余寒俊见柯栋伟上门拿人,知道柯臻的事大条了,本来他一个人撒撒谎也是不痛不痒的事,但是他却好死不死扯上柯爱这个大慌,依柯栋伟爱他女儿的那股劲,柯臻怕是难逃训责了。

“寒俊呀,你不去公司?”最近余寒俊开始有意无意地回华盛看看,并不做什么,只是约过几个股东吃吃饭喝喝茶。

可是这种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地了夏伯衍的眼?他很早就被盯上了,亏这小子还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华盛可不是那么容易要地回来的。那些股东一个个都被他摆平过,要不然十年前哪有跨鑫说接手就接手的?没有股权让渡书,跨鑫充其量也只是披着善良的伪衣代管华盛,但是迫于夏伯衍名誉上的压力,他们也不得不乖乖投靠他们,谁叫他们也只是小小的股东呢?华盛早晚会被跨鑫吞并,这是不争的事实,鬼知道这小子究竟在执着什么,垂死挣扎而已。

余寒俊淡笑:“只是去看望几位叔叔罢了。公司——不是我去的地方。”虽然是如此卑微的说法,但神情里却是全然地倨傲。

不是我去的地方——不是想让他低头吗?他偏偏要把头抬地更高。以柯栋伟跟夏伯衍相交的程度,恐怕当年的事他也有参一脚。只是,他跟夏伯衍不一样,至少他的心里,爱还有余地。

柯栋伟吃了一记闷棒,只得转头对住柯臻说道:“跟我出来。”说完径自出去。

余寒俊无声地笑:“柯爱,我送你回去。”

柯爱怔怔起身,无法肯定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为什么余寒俊跟父亲之间也弥漫着一股火药味。是她的错觉吗?

送完柯爱回来,余寒俊路过花园,驻足看到葡萄架下窝在躺椅里的王萍,心情一时之间又柔软了下来。

“阿姨。”他过去叫道。

王萍张开眼,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听出声音是余寒俊,于是扯开一抹笑:“寒俊啊!”

“是我,”余寒俊坐到旁边的石凳上,“阿姨在这里还住地惯吗?”

“生似浮萍,随遇而安。”王萍轻轻把双手交握在一起,“寒俊,你会保护天天的对吗?”她突然这么问道。

余寒俊笑了笑,满怀温情:“当然。”

“寒俊,我要你发誓。”

“呃?”余寒俊愣住。

王萍无比认真地直起身子:“我要你发誓,无论天天做了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你都要保护她,都要爱她。”

余寒俊被王萍的认真气势感染。夏天陪伴王萍这么多年,在王萍的世界里,夏伯衍身为丈夫,却可以无情地抛弃她,她的心,应该是最为受伤的,所以夏天的意义变地尤为重要。她现在双目极有可能失明,唯一留有的不安便是自己的女儿,这种担忧他怎会不知道?

末了,他依旧笑如春魅:“我发誓,无论夏天做了什么或者做过什么,我都会爱她保护她,”顿了一下,“永生永世!”

王萍的心猛地一震,突然觉得对余寒俊未免太过残忍。但是她能怎么办?夏天是她的女儿,她无法不自私。无声地叹出一口气,王萍又躺了回去,默默闭上了眼睛。

余寒俊见王萍状似累极,便动手把滑到地面的薄毯拾起来,轻轻盖到她的双腿上。她的五官极其精致,并且毫无保留地遗传到了夏天身上。这种优良的血统,经过与夏伯衍那亦相当俊逸的外表相结合,便形成了夏天既柔美又强韧的风格。不能否认,夏伯衍的基因真的很好,但所幸,某些不良品质并没有传承到夏天身上,真正的出于淤泥而不染。

起身前,管家正巧路过,余寒俊便轻声嘱咐,等一下王萍醒过来就扶进房去,已近傍晚,风开始有些大了。

来到他们刚才喝茶聊天的地方,夏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Ellice杂志,静静地,如同与空气一样无形存在。

“丫头……”余寒俊从背后搂住她,亲吻她鬓边的黑发。

夏天的耳根一热,纵然身体已经适应这样亲昵地触碰,但是心里仍有些羞窘。她不自然地靠向后面,紧贴着余寒俊的脖子,浅浅笑着:“寒俊哥。”

这样的感觉,很美好。美好地,宛如他们已经并肩到了看着夕阳,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天老地慌。

温存默默地,无言地,夏天端过来的慕司散发着轻柔的奶香。

“丫头,你要发誓。”

“呃?”夏天回过头,一双紫色充满着无限蛊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余寒俊笑地轻浅却真挚,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吻:“发誓,你会一辈子在我身边。”

“我发誓,”这个承诺许地太过甜蜜,甜蜜地让夏天已经完全沉沦,忘记了灰暗,“我,夏天,永生永世,在余寒俊的身边。”

额抵着额,他们相视着微笑。也许此生并不是很长,但是有对方的这一路上,他们会慢慢慢慢地,相互搀扶着走过来。就算不在各自的身边,曾经的过往,曾经在心里默默许下的关于王子跟公主的承诺,也会冲破荆棘,去实现它!

可能这种誓言在任何两个人口中说出来都显得薄弱,但是他们彼此笃定,各自的承诺堪比金石。

“爱姐姐和柯臻哥呢?”夏天突然想起,东张西望地有点怕被撞见。

余寒俊可由不得她的脑袋胡乱转,轻轻捧住它,让那抹浓紫直视着他,然后笑地春风得意:“放心,他们看不到——”

“唔——”

车内弥漫着郁卒与压抑,黑色的气息仿佛帕米尔的低气压,来回回旋着压迫柯臻的心脏。他紧抓着膝盖的裤料,因为强力克制的愤怒而使得他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凸出来。

车慢慢地行驶,宛如一尊灵柩。

柯栋伟也许并没有料到儿子会这种表情,依他的性格不该是当场咆哮吗?所以如此压抑着的宁静就显得有点不正常:“柯,柯臻?”

柯臻的头瞥向窗外,好像并没有听到父亲的叫唤。

空气凝固,柯栋伟只觉得有一瞬的难堪。

“我要下车。”车子行驶在滨江路边的时候,柯臻突然说道。

柯栋伟皱了皱眉:“也好,你该调整好心情。我会叫贾斯明天过来接你,到时候——”

“我要下车!”柯臻吼道,再也听不进父亲的一个字。

柯栋伟哑言,看到儿子眼睛里愤怒的血丝时,心旋即便抽痛了一下。这样做,对吗?无声地示意司机停车,看着柯臻如同一具失了魂的躯体似的滑出车门,一股恐惧顿时笼罩住他。但也只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立刻恢复常态。他明白自己相对于夏伯衍,缺少的到底是什么,或者是,多了什么!

所以,成大事者,必须不择手段吧?宠辱不惊才能立足于风口浪尖。

柯臻双手插袋,漫无目的地沿着江边的栏杆一路走,脑袋里胸腔里却是冷飕飕地刮着一丝丝寒噤的北风。

“你在医院的工作,包括研究室那里,我都替你做好了决定。明天你就去Ellice报到。”

一句言语如飓风,凌刮了他所有的热情以及希望。

这种决定,是什么意义?代表他仍然逃脱不了沦为傀儡的命运?代表他终将被束缚在跨鑫这个丑恶而巨大的牢笼里?代表他对柯爱无尽的愧疚将永生负载下去?

他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想做自己这么难?

人人都是如此吗?

被压迫被束缚被利导甚至被——牺牲。

江面的风咸涩夹杂泥腥,窜入肺内差点让柯臻怄地想把栏杆整排踢倒。为什么面对权势他是这么无力?难道真如世人定义,权势,真的是无人能攀及顶峰,而又人人不甘于落下的东西?难道只有权势才能压地过权势?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真心该放在哪里?

“嗨,帅哥,一个人郁闷什么呢?”一个女人轻轻背靠向栏杆,风情的眼穷妩媚之极频送秋波。

柯臻正在火头上,哪里管你是人是鬼是男是女还是人妖,一个字吼过去:“滚!”

女人扁嘴:“看你失魂落魄才想来安慰你,本来以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谁知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唉——浪费姑奶奶一片火热的心意。”

柯臻撇过头正视她,女人穿着一件白衬衫,下面一条黑色的步裙,乌黑的长发很浓密,如海藻任江风纠缠。她的妆化地很淡,淡淡的眉,淡淡的眼影,淡淡的唇色,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淡淡地,仿佛是循依江风而生,亦踪其散而散。他一顿,觉得刚才发的火有点无名。

女人苦笑,揉了揉长发:“唉——不打扰阁下了。”真是浪费她的“秋波”。

柯臻偏头,看到她放在地上的一个硬纸箱子,里面放了几卷素描纸还有一些设计书之类的,外加几盆小型花盏。他蹙眉,看来是有人被炒鱿鱼了!

“怎么,被炒了?”他戏谑道。

女人挑眉:“呸——是姑奶奶炒了他!”

柯臻的眉头皱地更深,动不动就姑奶奶,这女人性情如此豪爽还是今天特别郁闷?反正他也很想说“去它的Ellice,去它的跨鑫,老子不想干!”

“怎么?有钱了不起吗?”女人弯腰捧起纸箱,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炒老板犯法了?哼!”说着头也不回,高昂地挺身走向不远处的公车站。

他有说什么吗?柯臻只觉得浑身无力,斜靠在栏杆上。为什么他就没有这样的魄力?天知道他多么想炒掉那个老爸!

晚饭过后,傍晚还有一丝风的庭院,现在却似凝固了空气,云霞阴霾,沉滞中带着气压的膨胀压力。看来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暴风雨。

余寒俊牵着夏天慢慢地散步,这样的日子仿佛轻柔地没有任何压力和阴谋。但是他知道,那是牵着夏天的缘故。牵着她,心就会平静,所有的不快乐都会被她的笑遮盖住,然后眼睛里只看得到两个人相互依偎的幸福,只看地到未来相携路上的温存。

可是不能否认,这一切,只能是暂时的。他身上,亦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所以默默地在心里,请他的公主再等一等,等到他卸下重责,他会牵着她走向平静的幸福。

他知道,风平浪静,是夏天最想要的生活。

夏天抬头望住一脸迷幻般笑着的余寒俊:“寒俊哥,在想什么?”

余寒俊停住,抬手轻轻抚摩她的脸:“叫我寒俊。”

“……”夏天的紫色瞳眸尽是恬静的柔情,“寒——”

“少爷——”管家面露惶恐地跑向他们,打断两人之间的萦萦温情,“夏小姐!”

“怎么了?”余寒俊直觉地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喘气地停下:“夏夫人不见了!”

“我妈?”夏天愕住,“不见了?”

余寒俊蹙眉:“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刚……刚刚拿晚餐过去的时候,才……才发现的!我已经让人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她似乎不在这里。”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

“我妈眼睛看不清楚,她能去哪里?”夏天的脑中飞旋着任何母亲可能去的地方,可是……耶稣啊神啊,这个城市除了夏家,她还能去哪里?顿时觉得一股从脊背涌起的恐惧蔓延全身。“她不可能去找爸爸——她一定是觉得会拖累我——所以——所以——”

不敢想象。

正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才能去任何地方——

“妈——”夏天紧握住余寒俊的手,神情错乱不安,额头上浮起一层冷汗。

余寒俊亦握紧,给她安定:“放心,阿姨不会跑远的,我们分头找找。”

“不必了!”二度光临余宅的夏伯衍慢慢负手朝他们走过来,“你妈在我那里。”

夏天的唇不禁抖了抖:“为什么,要抓妈妈?”

“不是我抓的她,是她自己跑过来的。我看她一个人神情恍惚,疯言疯语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我想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他看了一眼余寒俊,意味深长地笑着。

余寒俊警觉,他又想玩什么把戏?

“不可能,我妈她神志清楚地很,不可能疯言疯语!而且她的眼睛现在看不清楚东西,她怎么可能会跑到你那里去?”夏天尖声质问。

“你的意思是我派人掳走她的?”夏伯衍不可思议地笑了笑,“啧啧……我的好女儿,如果我要掳人,你说我掳谁最直接?”

当然是掳她了!夏天张嘴,质问在口中又变地那么不是滋味。她与父亲,难道就只能这么说话吗?“就算是我妈自己去找的你,她也不可能会疯言疯语。”

“哦——”夏伯衍靠近余寒俊,“这要看有些人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了?”

余寒俊眉心聚敛,心知肚明夏伯衍想栽赃他。他牢牢握紧夏天的手:“夏叔叔,天天很担心阿姨。”

“你不知道我也很担心吗?”

“什么意思?难道在我们家很不安全吗?”

“这可不好说。”夏伯衍轻笑,看向夏天,“自己的亲人,总归在自己身边那才安心。不是吗,天天?”

他似乎是来宣战的,不等他向他要回华盛,连最基础的堡垒也不给予,他能拿什么东西跟他抗挣?夏伯衍这一招真是狠绝。乔装慈父的嘴脸,来迷惑夏天倒戈向他吗?啧啧啧——他如果真的那么爱夏天,为什么这十年会如此苛待她们母女?

夏天噤声,为什么父亲的言语似有所指。她迷惑地看了一眼余寒俊:“寒俊哥,你……有跟我妈说什么吗?”

余寒俊一愣,苦涩地笑:“丫头——你,你质问我吗?”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想问问清楚。”不想让任何误会存在他们之间。

“是,我有说过。但是那根本不是什么能促使阿姨离开的话,只是……”

“好了。寒俊,我也不怪你!”夏伯衍打断,“现在她人在医院,天天,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妈在医院?”

夏伯衍点头,把手伸向夏天:“跟爸爸去看看吧!”

“好!”夏天不假思索地把手从余寒俊掌中抽出,伸向父亲,然后——

余寒俊看着夏天的身影消失在夏花丛中,这才发觉天,好像真的在下雨了。

“寒俊哥,你……有跟我妈说什么吗?”

“寒俊哥,你……有跟我妈说什么吗?”

“寒俊哥,你……有跟我妈说什么吗?”

哈——多可笑?他说了,他说“我发誓,无论夏天做了什么或者做过什么,我都会爱她保护她,永生永世!”可是从那丫头眼中飘散出来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刺伤他的心?

为什么,这么轻易放开他的手?

“少爷?”管家见状况似乎有点怪异,愣在一旁不好说话,直到现在才开口,“下雨了……”

天昏暗昏暗,雨丝如透明的刀狠狠刮噬皮肤,余寒俊觉得深深地冷。

天际惨白的闪电恍如人心被劐开的伤口,接着一声暴雷怒吼仿佛宣泄上天对人世冷暖的不满。

“等一下,带伞到大门口等那丫头,她走的时候没带伞。”他交代了一句,缓缓地向房子里走去。

管家目送着他,为什么?他的少爷人长地俊,心地又那么好,对谁都一脸的笑,虽然不是全然地投注感情,但至少从不对人恶言相向,为什么老天却一直想让他哭呢?

他的背影太过孤单,白色在这一刻由洒脱变成了寂寞。是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成就那种和谐那种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