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暗魔法生效
找遍了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就是没有。
一通电话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就连还在病床上的柯爱也急地想帮忙,还是余子健稳住了她。
这样的混乱直到接到夏伯衍的电话才终止。
“信?什么信?”余寒俊已经处于绝望,那样状况里的夏天会去哪里能去哪里?
夏伯衍一手翻着夏天留给余寒俊的信:“是夏天给你的。”
“她在哪里?”余寒俊咆哮,“你把她带到了哪里?”
“怎么这么对叔叔说话呢?”夏伯衍不悦。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你一声‘叔叔’呢夏伯衍?我爸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你这张伪善的脸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哼……我忍了你这么久就是为了夏天,现在你又把她逼到这种程度,你究竟……还想拿她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从来就不是你想知道的,对不对?”既然都挑开了说话,他还有什么理由伪装?“想知道夏天在哪里,就过来好了。不想知道,那我也只好把信仍掉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你……”
余寒俊气地直发抖,柯臻还真没见过余寒俊这样。
“寒俊?”这家伙还好吧?
吞下一口气,余寒俊把手机放回裤袋,“你跟子健去照顾柯爱,我——去会会那只老狐狸。”
柯臻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余寒俊看看他,点了点头:“好!”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已经到了夏家。夏伯衍坐在茶几后面的沙发上,面前放着夏天的信,而另一边则是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
余寒俊冷着脸想拿起信,被夏伯衍按住:“告诉我,你真的爱夏天?”
余寒俊甩开他的手:“是关心我?还是你女儿?”
“我说是你呢?”
“那足以说明你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
夏伯衍叹了口气:“夏天出国了。”
余寒俊唳气尽发:“你把她逼出国了?”
“是她自己要求的。”
“你……”余寒俊抖着手把信拆开:
寒俊:
不知道下次能面对面地这样叫你,会是在什么时候,一年后?两年后?十年后?还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我无法给出答案。
会离开你离开这里,是因为不想迷失你的眼睛。余伯伯之所以会死,全都是我爸爸的错,如果你想恨他,那就恨吧,不要考虑我,也不要考虑任何人,把你遭到的所有的不公平都还给他,这是他欠你的。华盛对你来说太重要,所有能与他相抗衡的力量都在那里,所以,你一定要胜利。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站在你这一边,因为就连我都无法把他当作亲人了,我已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
但是现在的我可能没有办法接受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还像以前的夏天那样面对你。每次听到你叫“丫头”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从我身体里溢出来的肮脏。你是那么好那么干净那么爱我,而我,除了爱你,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无法让自己这么肮脏的身体去玷污你的纯洁,直到——我忘却了吧!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曾经彷徨了很多次犹豫了很多次,也害怕了很多次。因为自私地想留在你身边,才一直隐瞒的一个事实:wings是我偷的!我没有办法当着你的面把这件罪恶的事情说出口,因为怕看到你离弃我的样子,但是现在——不怕了。
如果,如果——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你还依然肯爱我的话,那么——我会回来,回来重新拥抱你。
寒俊,寒俊——请,为了你自己,打赢这场仗吧!
如果还惦念我,就相信我,夏天,是很坚强的!
爱你的,夏天
Wings是她偷的?Wings是她偷的Wings是她偷的Wings是她偷的?余寒俊感到天旋地转。
柯臻扶稳余寒俊:“夏天当时才八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余寒俊侧头看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伯衍也疑惑:“柯臻,是你爸爸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亲眼看到的,我亲眼看到是你带她去的库房,告诉她偷了钻石就能做公主!”柯臻吼过去,“不关我爸的事,我爸什么都没跟我说。”
“你这家伙,”余寒俊揪起柯臻的衣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柯臻呆住:“我怕——你会恨她。”
余寒俊的手慢慢地松弛:“连你都这么想,那是代表夏天也是这么想的?”他深深蹙眉,“难道我就不懂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吗?我怎么可能不懂夏天是无辜的?我怎么会恨她我怎么可能恨她?”
“寒俊……”柯臻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伯衍,当年我在病房外听到你跟爸爸的谈话,我那时就知道了真相——可是你比我认为的更加卑鄙,你居然利用自己的女儿……你知道夏天这些年来受的苦吗?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来的孤独吗?你懂吗你懂感情吗?”余寒俊的情绪变地很激动,他指着夏伯衍的鼻子,“从头到尾夏天不想恨你我不想恨你,为什么你还是要做这些让别人憎恨的事情?为什么?”
夏伯衍深锁住眉头,异样地看着余寒俊:“为什么你不想恨我?”
“因为你是夏天的爸爸。”曾经恨过,因为夏天,他柔软地原谅了,“以前,我恨过,但是不久前,只要你把华盛还给我把夏天给我我就不再计较了。可是你,不但不把华盛给我,还一次一次地把夏天骗到你身边,是你磨光了我所有的宽容!”
“我没有霸占华盛,你已经年满二十五,我没有理由再留住华盛。”夏伯衍也动气了。
余寒俊愣了愣:“收起你欺骗的把戏,我——受够了!”
夏伯衍拿起那份合同往他面前一甩:“信与不信,你自己看过之前的协议就知道。我从没有想过要霸占华盛!”
“哼……”他拿过合同翻了几页,仍有疑惑,“你真的会还华盛?”
“余靖的东西,我不稀罕!”夏伯衍背过身。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华盛,那么为什么要害死他父亲?
夏伯衍撇过头:“我的目的,从来不是华盛。”
余寒俊拽紧了合同,冷冷地笑:“你不要后悔,今天你把华盛给了我,明天,我会毁掉整个跨鑫。”
“如果你有这个本事!”
“走着瞧,夏天所受的苦,你一样都不会少!”
夏伯衍回转身睨着余寒俊:“你很像余靖,一样地多情,但是多情的下场,就是失败!”
飞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寂,余寒俊站在铁丝网之外,看着那架飞往伦敦的航班从眼前缓缓飞入云层,又从云层里钻出来,然后一点点变成一团阴影。
“寒俊,你为什么不去追?”柯臻像只蜘蛛一样趴在网丝上,“你明明知道她要飞去哪里,为什么不留住她?”
余寒俊转过身:“她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我们都要等待。”他迈开脚步,慢慢地离开。
柯臻喊住他:“那——你原谅云容了吗?”这些日子,他也不敢随便把李云容往余寒俊面前带,怕那白目身上没几两肉让余寒俊劈,而他自己也一直在照顾柯爱,已经几天没跟她联系了。
余寒俊顿住:“你说呢?”
柯臻立刻笑眯眯,拿出手机想给李云容打个电话,这才发现手机里已经有一条短信:
“绿毛龟,看到短信不在一个小时之内到飞机场,我们就完了!”
看看时间,两个小时之前的——
“云容?”柯臻一愣,指着刚才那架飞机大叫,“李云容你有种,你给我死回来!”
坐在飞机里的李云容突然觉得耳根发热,她摸了摸耳朵:“死柯臻,一定是你在骂我。”
夏天对她笑了笑:“你可以随时后悔。”
“谁说的,我才不后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我凭什么要留在他身边?再说,这么好出国免费深造的机会,我巴不得呢!”
“真的?”
狠狠点头。
“谢谢你,云容姐。”
下了飞机之后,李云容飞快掏出手机开机——屏幕安静地像个乖宝宝。
“我是不是停机了?”她自问,老天不会这么耍她吧?当然她不知道她那张手机卡不是全球通,出了国界就是塑料垃圾,这也是后来柯臻叉着腰痛斥她时才暴露的真相。
夏天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学着柯臻的口吻说道:“想打的话,就打给他吧。”
李云容把头一扭:“谁要打给他。”绝对不是她!
手机震了两下,有条短信进来,夏天打开看了一下:
“丫头,不要在外面太久,要在长白发之前回来。”
不看号码都知道是谁了,夏天微笑着收好手机,回头冲李云容笑道:“我们的旅程开始咯,云容姐,要开心一点。”
李云容觑了她一眼,心里直骂道:“柯臻,过完今天再不给我打电话我们就真的完了!”
结果——
这句话,从“过完今天”一直演变到“过完圣诞节”到过完“冬天”再到过完“今年”到过完——“三十岁”。
有时候,说等待就会忘记,那只是一种威胁,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才是最怕被遗忘的人。
有时候,说等待是一种信念,知道遥远的另一边会有一个曾经深深融进心里的人在同样等待,那种力量往往会变成人抗争一切的动力。
有时候,说等待也是一种淡然,想在等待中认清事实,想在等待中看明白镜花水月的迷幻,当修成之后是什么样的结果,谁都不知。
但更多时候,等待里,是往事的流水演绎,每一天每一遍,愈加清晰。
离开余寒俊的第一年,夏天顺利考上X大学的经济学院,做了一名道地的外国留学生,她习惯对人柔美地笑,也把头发留到了肩膀的地方,习惯用一根青色的丝带扎头发,骑着单车飞遍所住公寓的大街小巷。
夏天离开的当天,余寒俊回家刚好接到她的大学入取通知书,他拿着通知书整夜没睡,最后还是放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之后的一年,他顺利回收华盛,也知道夏伯衍的确没有有心要霸占华盛,一切只是华盛几名股东的“杞人忧天”。
第二年,夏天做假期调研摔伤了腿,躺在床上的两个月,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余寒俊那些日子里不眠不休地陪着她,他从身上消失的肉,也想起他增生的白发。那几丝白发仍能轻而易举地把她的心疼戳弄地更加淋漓。是的,只有不在他身边,才能让他无所顾虑,对她来说,只是那条“丫头,不要在外面太久,要在长白发之前回来”的短信就够了,这代表着不怨不恨反而更爱的原谅,是让她坚决不靠近余寒俊的理由,也是让她坚持爱他的理由。
而第二年,余寒俊已经掌握了华盛的实权,也为华盛未来几年的方向做了重新规划,挤掉跨鑫不是一时冲动说的话,是他要夏伯衍为夏天失去的纯洁做出的祭奠。他曾说过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夏天,但是她却被伤地那么深,除了自责之外,他更投入到了疯狂的报复里面。不去追回夏天,也是他想静静地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只能孤军奋战。
第三年,夏天跟随导师回到中国,但只是偷偷地在华盛的大楼下站了一段时间。
那天,余寒俊刚从外地回来,车子叫司机开到车库去,他自己则在大门就下了车,一眼看到有个瘦瘦的身影站在感应门外面,看着门上那几个华盛的英文标志发呆。她穿着一件微蓝的T恤,浅白的牛仔裤,头发长长的用青色丝带扎了起来。
因为站地离感应门很近,所以门一直呈开放状态,里面的冷气不断跑出来,与外面的燥热形成两股气流交替在她周围。
“小姐,你这样很容易中暑。”余寒俊站在她背后说。
她愣住,没有回过头:“谢谢——”然后,低下头与他擦肩而过。
余寒俊转过身:“你找谁?”
她倔强地不回过头:“不找谁。”
他拧紧了目光,也慢慢地转身,走进了华盛。
那一刻,夏天转过身,看着他黑色的西装消失在电梯里时,她突然蹲了下来,抱住膝盖无声地哭着。
那次回国,她只呆了一个月,那天是最后一天,而她也的确被诅咒般的中暑,上吐下泻,吓得平时以严谨著称的女导师手忙脚乱。
第四年,余寒俊因为公司的事情到过夏天所在的城市,闲暇时,他经常在一家老式,外墙爬满紫藤花的咖啡店喝咖啡,坐在窗户一边的时候常常看到有个女孩子骑着单车飞速而过。她扎头发用的丝带,很像一年前他在华盛门口看见的那个女孩子用的。这个时候他通常会放下咖啡杯,默默目送那道身影远去。
“Britain'sgirlsoftenridemybicyclesofast?”他问老板。
老板是个非常胖的中年男人,他总是笑眯眯地说话:“NO,ThereisaverybeautifulChinesegirl,Sheoftenaloneandquickly.”
“AndGreenRibbon?”他指了指头发笑着问。
“It’sVeryPrettyribbon,Justasbeautifulasher.”老板显然认识她。
“Tu,hereyesevenmorebeautiful.”
“Yes,Doyouknowher?”
余寒俊摇头,拿出钱包结帐:“Iwouldliketoknowher.”然后走出了咖啡店。
夏天习惯在那家咖啡店吃早餐,第二天她刚点完餐的时候,老板就过来了。
“HI,MissXia,haveyouaskedyesterday.”
“Isnotit?”
“Ofcourse,Isaveryhandsomeman.”老板眼睛里堆满了暧昧,拿出一张明信片,“Thisishislaststay.”
夏天接过明信片,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余寒俊的,他用中文在上面写了他在这里的酒店地址。
“Thankyou!”她拉起包,飞快地冲出了咖啡店。
跨上单车,她却又安静了下来。去找他吗?为什么去找他?不是说好了不见面的吗?可是这里又不是中国,为什么不能见面?
一路上犹犹豫豫,直到背后有人叫她:“夏天!”
她回过神:“云容姐?”
李云容扛着大包跑过来:“你怎么在马路上出神啊?”不是每个司机都长眼睛的。
“啊,没有,不是啦——我是在想,我好像忘记带书了。”
“耶,这不是你的作风哦!”李云容贼兮兮地打量她,“是不是那个布鲁斯又在烦你了?”
“不是,不是他。”夏天眼睛一亮,“刚好你回来,帮我一件事。”
“又帮忙?”上次一帮就帮跨国大逃亡,现在又是什么好事?
夏天把明信片给她:“你按着这个地址去找他,他看到你就会明白了。”
打什么哑语?还是007国际密报?那么,她脸上印了国家宝藏的地图吗?不然为什么说人家一见到她就会明白了?
“可是我刚旅行回来诶。”很委屈啊,没看到她背上的包很鼓吗?
“谢谢你啦云容姐。”夏天推了推她,脚下一撑踏板就先跑了,“晚上回来请你去shopping——”
“要命!”她都是奔三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体力活?再过一年她就三十啦,夏天一点也不懂尊重老人家。还有那个死柯臻——居然——从没有找过她!!!!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叮咚。”门铃按了一次,李云容靠着墙面把包索性扔在了地上。
几秒钟之后马上有人开门。
“Hello,thisthingbacktoyou……余寒俊?”她傻眼了,立刻脚底抹油想溜。
“看见我为什么这么害怕?”余寒俊靠在门边,淡淡地说。他本就没有期望她会来,现在看到李云容他就更明白了。他们所要等待的时间,还不够!
李云容讨好似地大声笑了几声:“哈哈……见到你很高兴啊!”
“我见到你可高兴不起来。”余寒俊实话实说。
这桶冰水泼下来,李云容的脸明显抽筋:“对——对不起,这么多年你还在生气吗?”
“气你的人不是我,你问问里面的那个人就知道了——柯臻,有人找。”他识相地把她的包扔进房间里,再把呆若木鸡的当事人拉了进来。
柯臻刚冲完澡,围了条浴巾擦着头发出来:“谁?”
“我我我……是我。”李云容抖着声音,眼睛盯着柯臻结实裸露的胸膛一眼也不肯漏掉。
柯臻愣住,脑袋里转了几秒之后突然甩掉毛巾:“你死到哪里去了?”
“喂,什么叫死到哪里去啦?好好的话你不会说吗?”李云容鼻子一酸,连年的委屈都挤到了眼睛里。
“你,跟我过去!”柯臻冲过去抓起李云容的手就往门外拖。
李云容挣扎地拉住门框:“你想干什么啦?你要说话不好在里面说的吗?为什么要****着出来说话?”
柯臻顿住,回头拍了拍她的脸:“李小姐,你想在别人房间里受死吗?”他的房间蓬头突然坏了,他才过来余寒俊这边洗澡,要不然两个这么帅的男人住在一起,还不惹出一大堆爆鼻血的新闻啊。
“我不去!”鬼才去呢。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李云容狠狠踹了他一脚,“我干什么要听你摆布?你说跟你走我就得走,那你要求我上床我是不是也得照做啊?”
“哦,没做过吗?”柯臻又抓住她。
“你……”李云容扑上去抡起拳头捶了好几下,“你怎么这么讨厌啦?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出来啦?”
“是你李小姐先说的好不好?”顺应她讲话都有错,可见四年是改变不了一个女人的。
“你讨厌你讨厌,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让我误会?”李云容流着眼泪一把把柯臻推开。
“你听谁说的?”
“不是吗?如果喜欢我为什么不找我?如果喜欢我那天为什么不来机场?如果喜欢我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吵架?如果喜欢我为什么不让让我?如果喜欢我为什么四年不见现在见到了你没有一点开心却只会骂我?”她哭地更凶。
“喂,都快三十岁的女人了,你这样哭很难看诶。”何况他还是围着一条浴巾,很让人有联想的。柯臻抬手抹掉她的眼泪,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三十岁的女人就不能哭啦?我是为谁守到三十岁的啦?”她的守身如玉在二十一世纪简直可以立十座贞洁牌坊了,这个男人居然还嫌她哭地难看?真是越安慰眼泪来地越汹涌,李云容索性就扒住他的胸膛哭个够,“我等你等了一年又一年,有那么多男人追我都看不上眼,你凭什么不让我哭?”就顶个肩膀哭一下已经是相当便宜他了。
又一桩大罪扣下来,柯臻哭笑不得。
余寒俊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甩手,关门,“砰”一声:“二位碍眼!”
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就传来一阵比较“异样”的声音。
OK!他们两个在一起,只要出点响动,那就表示没问题。
房间里空了下来,余寒俊躺进沙发,刚才李云容的话却深深印进他的心里。
“不是吗?如果喜欢我为什么不找我?如果喜欢我那天为什么不来机场?如果喜欢我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吵架?如果喜欢我为什么不让让我?如果喜欢我为什么四年不见现在见到了你没有一点开心却只会骂我?”
他柔情对她,根本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他与她之间也从不会吵架,彼此总是温馨地依偎着。这种淡淡却扎实的相处模式在静静地想起时总惹得他的心闷闷地疼。有时候他想,爱得像柯臻那样坦白单纯,或许考虑的就不会那么多,也就不用承受这种苦楚的煎熬。
明明爱着一个人,爱到无论如何也难以把她从心头抹去。这样的爱,为什么却让两个人都无法靠近?
他在等,如果他等不下去的话,早在一年前在华盛大楼底下就可以抓住她不让她离开。可是他又偏偏知道,她还没有接受的准备。在面对她的感受时,他一遍遍把自己逼醒,让自己坚持以理智应对。他很怕他一出现,强留她的结果,只会是那几天几夜的恐惧与阴霾!这不是他想给她的。
“丫头……”他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准备好。”
将头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具,他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夏天仰望天空时那种难过的表情。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离开家乡,她其实只是一只恋家的鸟,再怎么飞也不想飞出故土的怀抱。以前是这样,现在应该也是这样吧?没有什么比留在家里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温暖更能使人臣服。但是现在的夏天,却因为他,而在异地流浪着,已经流浪过了四年,未来不知道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有时候,除了恨夏伯衍,他更恨自己。如果不恨夏伯衍的话,夏天就不会为他牺牲那么多。但偏偏,他除了因为父亲的原因恨夏伯衍之外,更把夏天的不敢恨都加在了里面。
窗外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一记闷雷响过,余寒俊起身去关窗户。
酒店楼下那个小小的身影扶着单车站得笔直,余寒俊怔住。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从李云容一来她就站在那里的吗?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他?还是无法面对吗?既然心里那么记挂着,为什么连看一眼都不肯?看一眼,应该无碍其他吧?
他飞快地冲下楼,夏天一眼就看见他从大厅跑了出来,立刻跳上单车。
“丫头!”余寒俊喊住她。
丫头?这是一句好久好久都没听到过的称呼了。在这个没有亲人的城市里,就算有个人叫她“丫头”,都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热血回涌的感觉。夏天一只脚撑在地面上,低着头不应他。
余寒俊慢慢靠近她,终于走到了她面前:“你——还是来了。”
夏天把头垂地更低,握着车把的手在颤抖,塑料车兜里的书微微滑动。
“丫头啊,你说句话吧。”他抬起手想去摸她的脸。
夏天惊觉,突然掉转车头向外面驶去。
“夏天!”余寒俊拉住她的车尾,“我就看一眼,只看一眼,你不要这样子。”
“对不起。”夏天哽咽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是,是吗?”脑袋一时昏眩,麻木的双手慢慢松弛,夏天就从他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认错了吗?认错人了吗?他怎么会认错?大概是太想了吧?是的,一定是的。夏天没来,她没来,所以只是他认错人了。
余寒俊站在原地,一次次在心里强调,是认错人了。如果算是认错人了,心里就不会有那种大起大落的无力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失落和难过。
四年里,两次的匆匆,两次的路过,无论是谁走到谁身边的,都是那么短暂。
从那里回来之后,余寒俊更加火了命地跟跨鑫拼斗,只有把夏伯衍折磨地惨不忍睹才能熬敷他心口的那道伤。什么案子都跟跨鑫抢,什么标都跟跨鑫跟,因为浑身的绅士雅风之气,也让他没有耗费多少精力就在上流社会里站稳了脚跟。尤其是他一连串对跨鑫做出的有力打击,更让一部分人“弃夏投余”归入他旗下。
风火滚打又是一年,余夏的商业战场上弥漫着滚滚的硝烟。
“还在做事?”柯爱端着一杯茶进来,看见余寒俊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手边是那张十几年前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
她帮他理好凌乱的文件,又从衣架上拿下衣服盖在他身上。夏天没在他身边,就只能由她照顾他了。
这样一对人,看得她心疼地都想变成美少女战士代表月亮消灭夏伯衍了。反正父亲也已经不再管理跨鑫的事,这几年更是鲜少与夏伯衍来往,柯臻和余子健也在华盛,所以夏伯衍怎么样根本与他们无关了。自从知道夏天是被夏伯衍所害的,就连她这个平时菩萨心肠的人都忍不住想吐他几口唾沫了,更别说是余寒俊。
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地为这个男人盖一件衣服而已。那颗冰封的心,也只能被一个人融化。
余寒俊被动静惊醒,看见柯爱正要关上门出去,就叫住了她:“柯爱。”
柯爱抬头,猫着的身子终于挺直:“还以为你睡地很熟。”
“忙完城南那个标地案,一时太累就睡着了。现在几点?”他拿起柯爱刚才端进来的茶抿了一口。
“八点了。”柯爱指了指手表,“要不要吃晚餐?”
“可以。”他起身穿好衣服,又往公文包里放了几份文件。
柯爱皱了皱眉:“你这样很累,白天看晚上还看,不怕身体透支吗?”健康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如果她有,她绝对不会那么浪费。
“习惯了。”余寒俊走到她身边,忽然瞥到对面的办公室也依然亮着灯,“子健还在?”
柯爱瞟了他一眼:“老板都不下班,下属哪敢啊!”
“哦?”余寒俊把她推向那边的办公室,“看来明天我要让你哥哥好好检讨自己的行为了,为什么老是比老板早下班。”
半年前,柯臻和李云容终于结婚,两个马达也终于可以从早响到晚了。只是柯臻那家伙下班准时地跟英国大笨钟一样,有时候稍微晚点想问他点事都找不到人。真是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关上门,余寒俊指了指余子健的办公室:“去找他吧。”
柯爱站在原地,脸一时红透:“不……不是说要去吃饭的吗?”
“我可不要自做多情!”人家只是好心地安慰他这个孤独的人,他犯不着这么不识相。
柯爱笑着点头:“那,我去看看他。”
“去吧!”
看着柯爱进了余子健的办公室,他也迈开脚步离开。
这几年,柯爱渐渐地对余子健产生了好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余子健却总是对她若即若离的。他本就是天生的浪荡公子,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是把妞的小学生手段,但就算是明知道这样也依旧改变不了柯爱的心意。也许对她来说,能尝试这种感受也是好的,毕竟这种感受虽然夹着苦涩,但仍算是一种甜蜜。这种微妙的变化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从一开始的认识,到熟悉再到喜欢再到爱,接下去,可能是继续爱,也可能是遗忘。谁知道呢!
是啊,世界上的一切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着。这一刻或许是美好的,可是在下一刻很可能就会变成罪恶,这一秒还在希望着,下一秒就有可能变成浓烈的失望。
所以,他已学着不去希望。只是静下心来默默等待着,该回来的,终究会回来的。
因为实在累了有点困,余寒俊怕开车不安全就随便拦了辆出租车睡了过去。
四周漆黑的。
“孩子,爸爸输了。”
“夏天的爸爸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
闷空的呢喃言语里,他感觉自己站在淫天的黑暗中,不远处有团火焰不停跳动,但是无论火光如何耀眼都无法照亮他的五官,甚至看不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他慢慢地走近,发现有个小女孩蹲在火堆旁不断地往里面添木料。火很旺很旺,火舌狂虐,几乎让他以为会烧到那个小女孩。
“小朋友,你玩火很危险的。”他企图去抱她,让她远离火源。
小女孩抬头,朝他伸出手:“寒俊哥,过来,你迷路了。”
余寒俊愣住,这个声音似曾相识,红色的火光隐约照出女孩圆嘟嘟的脸颊,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她,他想看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于是,一步,两步——
“砰——”!!
揉揉撞上前座的额头,余寒俊疲累地张开眼睛:“怎么回事?”
司机回过头:“好像是有人撞上来了。我下去看一下!”说着,他开门下车。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梦境使他精神仍有恍惚,他从没觉得如此疲惫过。手中的计划在一点点地付诸行动,他所得到的成功也是有目共睹。然而他却觉得这些成果怎样都填充不了自己心里的空虚。
只是偶尔想起夏天如风一样地离开,他的心又会被尖利的痛疼出力量,让他不计一切地报复夏伯衍。这样的沉浮人生果然很累!
如果夏天不回来了,永远都不回来了,那么,是不是就注定他只能这样沉沦一生?
他摇下车窗,发现车子正好停在绿桥医院附近。
绿桥医院是家私立医院,医疗设备处于世界先端,吸引很多国内顶级专家前来会诊,所以排算行程有不少富商都挑专家会诊的时间来诊看身体。而且绿桥的保密措施一流,能省却很多有钱人怕被曝露隐性疾病而带来名誉影响的后顾之忧。
不久前,夏伯衍就住进了这里。
当年夏天走后,夏伯衍切掉了大半个胃,捡了条命。但是几个月前他的癌细胞开始再度扩散,似乎还一度出现过休克状态,于是悄悄入院。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在帮他,现在跨鑫与华盛争较不下的城南地皮案正是关键时刻,那块地皮原本是政府城南开发区规划的区域,但是因为近年来常有一批野生遗鸥栖息,引起一些权威人士的注意,才把开发案的区域重新描拟。但是那块地政府还是要卖,出于开发区与遗鸥生活圈的冲突,在那块地上做什么,才是地入谁手的关键问题。
但是夏伯衍却在这个时候倒下了,这难道不是报应?或许——父亲也实在看不下去这个人面兽心的夏伯衍了。他一倒下,跨鑫就群龙无首,柯栋伟因为当年的事早已忏悔,相信他也不会插手。跨鑫不会倒,他也不会让跨鑫倒,就像当年夏伯衍对华盛做的那样,无论他抱的是什么目的,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无心把华盛纳为己有,总之,灾难确实是他造成的。所以今日的一切,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一辆银白色的车从出租车旁驶过,司机也正好回来。
“还好保险杠没撞坏。”司机坐下,一边对余寒俊说道,一边把一张名片仍进驾驶座前的空屉里,“您没伤着吧?要是有,就打这个电话,跟那人去说。”他想了想,又把名片递给余寒俊。
余寒俊扫了一眼,名片上的标志很醒目,是跨鑫集团的橘色徽标:“夏思年?”目光触到黑色楷体的这三个字,他心头闪过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那小姐挺漂亮的。”司机踩动油门,“不好意思,忘了您是要去哪里——”
“就这里,我在这里下车好了。”余寒俊把名片还给他,付了车钱下车。
心头萦绕着奇怪的鼓胀,似乎是孩提时那种涨满希望的心情。
是的,如果他的猜测是真,那么——心里陡然凉寒——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