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婚姻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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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激灵岛潮湿阴暗的山洞里,万朝阳打着手电筒,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许戈飞傻乎乎地跟在后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洞深处走去。

早就听大碗鱼馆的老板娘马霓裳说起过,这个山洞里有一间隐秘的展厅,专门展出古今中外的名画。马霓裳还建议他和梅艳若一起去参观一下,可惜没能实现。

当万朝阳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想到,万儿带他去的地方,就是激灵岛上的山洞!

“许戈飞,你不是要找钱吗?如果你能跟我合作,保证你能找到大钱!”站在那间空旷高深的山洞里,万朝阳指着四壁挂满的绘画作品,得意洋洋地望着许戈飞,眉飞色舞地叫道。

许戈飞环顾四周,走到一幅仕女图前,眯起眼睛仔细地审视着。良久,他回过头来,轻蔑地对万朝阳说道:“赝品,这是赝品!除了白白浪费点燃它的火柴钱外,没有任何价值!”

“哈哈,老兄果然好眼力哟!”

万朝阳虽然被揭穿了老底,反而不怒而笑,冲着许戈飞竖起大拇指,笑得浑身的肥肉一阵阵颤动。

许戈飞被他的一阵大笑弄得不知所措。他皱起眉头,又走到另外一幅花鸟画作前,只见上面的落款是“哭之笑之”,下面标注着这幅画的名称《双鹰图轴》。

许戈飞不由得心中一惊。他知道,《双鹰图轴》是明末大画家朱耷的杰作。朱耷是明末清初人,为明江宁献王朱权九世孙,江西南昌人,著名画家,清初画坛“四僧”之一。明灭亡后,国毁家亡,他心情悲愤,落发为僧,法名传綮,字刃庵。又用过雪个、个山、个山驴、驴屋、人屋、道朗等号。后来为了传宗接代,改为当道士。通常称他为朱耷,但这个名字用的时间很短。晚年取八大山人为号,并一直用到去世。其于画作上署名时,常把“八大”和“山人”竖着连写。前二字又似“哭”字,又似“笑”字,而后二字则类似“之”字,哭之笑之即哭笑不得之意。

“戈飞兄,你觉得这幅《双鹰图轴》怎么样?”万朝阳走过来,拍拍许戈飞的肩膀,似笑非笑道。

许戈飞沉默了好一会儿,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画作,目光落在画面上鹰的的眼睛处,然后,他坚定地摇摇头:“这个,也是赝品!虽然仿的是八大山人的名作,名头挺吓人的,但画技并不高明,甚至说很拙劣!”

“何以见得?”

“你也是学绘画的,当然不会不知道,朱耷一生对明忠心耿耿,以明朝遗民自居,不肯与清合作。他的作品往往以象征手法抒写心意,如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这样的形象,正是朱耷自我心态的写照。画山水,多取荒寒萧疏之景,剩山残水,仰塞之情溢于纸素,可谓‘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为旧山河’,‘想见时人解图画,一峰还写宋山河’,可见朱耷寄情于画,以书画表达对旧王朝的眷恋。朱耷笔墨特点以放任恣纵见长,苍劲圆秀,清逸横生,不论大幅或小品,都有浑朴酣畅又明朗秀健的风神。章法结构不落俗套,在不完整中求完整。而这幅仿作,完全没有山人的酣畅淋漓之态,尤其是鹰的神态,根本没有倔强意味,反而像两只病鹰!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是冷傲疏狂,而是一种病恹恹的无奈和忧伤。可以说,仿作之人只在外形上下了功夫,而内在传神的东西却一点儿都没有仿出来!”

“呵呵,戈飞兄的确不愧为蓝城画协的主席嘛,一语道破天机啊!”

万朝阳呵呵笑着,一把抓住许戈飞的手,用力地摇晃着,神态异常亲热。

“万儿,你请我来,不会是为了考验我的绘画知识吧?”

许戈飞抽回手,冷冷地注视着满面红光的老同学,嘴角上挂着一个讥讽的笑容。

“哈哈,戈飞兄你误会了,当年在大学里,你就是我们整个美术系的骄子。不然的话,我们的系花夏雪也不会不顾那么多兄弟的死缠烂打,对你老兄情有独钟哦。”

“你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别拐那么多弯弯绕好不好?”

许戈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在旁边凸起的大石头上,伸手摸出一支香烟。

“别别别,这个地方抽不得烟,请你老兄暂且忍耐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完事。”万朝阳急忙跑过来,从许戈飞嘴上抢过香烟,急赤白脸地叫道。

“哼,这些赝品,一把火烧了倒省事!”

许戈飞冷笑两声,站起身向外走去。

“戈飞兄请留步。”

万朝阳赶上来,抓住许戈飞的胳膊,将他拉回到山洞中央。

“你别小瞧这些赝品,拿到国外去,大把大把的钞票就赚回来了。你不是嚷着找钱吗?现在,大把大把的钱就堆在你面前,就看你是不是肯弯下腰来捡了!”

“你什么意思?”

许戈飞警觉地盯着万朝阳,口气严厉起来。

“呵呵,戈飞兄别紧张,你也看到了,这些东西,虽然名头吓人,但到底离真迹差得远,稍微懂得点绘画知识的人,一眼就能看穿。所以,想拿这些作品糊弄洋鬼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此,我想请戈飞兄合作一把,你在国内负责制作一些名人字画的赝品——当然咯,像墙上挂的这些是不行的,这种东西只能糊弄外行的游客,赚两个门票钱而已。我要的东西,必须形似神似,以假乱真!我呢,在国外负责销售,赚来的钱咱们四六分成,你四我六,因为销售假画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所以还请戈飞兄见谅!”

许戈飞的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望着当年的老同学,脱口叫道:“你让我作假?”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万朝阳笑眯眯地望着他,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你……你……看错人了!”

许戈飞张口结舌,他想不到,这个昔日最痛恨做假的老同学,居然恬不知耻地要他来替他做假画!而目的只是为了赚钱!

“不,我没有看错人。”

万朝阳并不生气,依然笑眯眯地望着许戈飞。

“因为我知道,你老兄现在是最需要钱的时候!一个长年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而又必须维持生命迹象的人,一年所耗费的金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而如果仅仅凭借你那点儿工资收入,不用说给病人治疗,仅就维持生命,怕是也得让你负债累累无法喘息!”

万朝阳的话,像刺一样直扎进许戈飞的心脏。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猛地蹲下了身子。

“当然咯,如果你不想因为老人背上沉重的经济负担,也可以选择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给老人注射一针安乐死,既解脱了老人,也解放了你这个做儿子的……”

“闭上你的鸟嘴!”

许戈飞疯狂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万朝阳的衣领,他举起硕大的拳头,双目血红,凶狠地瞪着他。

万朝阳并没有被他的神情吓住,冷冷地跟他对望着,目光里满是不屑和轻蔑。

两个人对峙了好长一段时间。山洞里静得出奇,只听得见双方沉重的呼吸声。

“算了吧,一个连自己亲娘的生命都不愿挽救的人,他本身就已经愚蠢透顶无药可救了!许戈飞,勉强不是买卖,你还是走吧,全算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事儿!”

万朝阳伸手捏住许戈飞的拳头,往下轻轻一拉,轻松地挣脱了他的掌握,哂笑着退后几步,煞有介事地整理着被他弄皱了的衣服,不再理他了。

许戈飞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扭曲着,眼睛里的怒火慢慢地熄灭,最后倏地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悲哀。

“走吧,从我这里滚出去吧,你这个胆小鬼、窝囊废!别再让我看见你!你这个不孝之子,你这个只知道明哲保身的懦夫!”万朝阳突然跳起来,红头涨脸地推搡着呆若木鸡的许戈飞,并且恶狠狠地咒骂着。

许戈飞木然地任他又推又搡、骂骂咧咧,脑子里像灌满了水,没有了思维能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个软蛋!你最后一条退路,不就是华家那两个不值钱的骚女人吗?你以为她们会向你伸出援助之手,去救治你那可怜的老娘吗?你错了许戈飞!她们只知道伸手向你讨要所谓的爱情,其他的事情你别指望她们能帮助你!而且,如果华震武那个老家伙要是知道了你跟他的儿媳妇有一腿,还拐带上了他的小老婆,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许戈飞呀许戈飞,你一直在玩火你知道吗?我劝你还是及早抽身吧,省得让你那可怜的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你这不肖的儿子丢尽颜面!”

万朝阳像个泼妇一样,无耻地叫嚣着,挥舞着拳头,像是要跟许戈飞大干一场。

许戈飞像个死人一样,面无血色。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大张着嘴巴,粗重地喘息着。

“你还有一条路许戈飞,那就是跪在你老婆面前,痛苦流涕地忏悔你的无耻行径,求得丛总的谅解,然后用她赚得的钱来救助你的老娘!可是,这条路怕是也行不通了!因为夏雪已经跟他丈夫离了婚,不久之后,那个女人就会阴魂一样缠上你!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脱!可笑啊许戈飞,我亲爱的好兄弟,夏雪那个贱人,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些年来她都干了些什么!在法国那两年,她不知道玩弄了多少洋鬼子,她已经是个烂货啦!而你,许戈飞,居然会为了一个婊子,丢弃了丛苇那么优秀的女人!夏雪能给你什么?除了无病呻吟地跟你讨要爱情,她还能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爱情是虚假的,生活是实在的,你老兄活了四十多年,居然越活越天真、越活越糊涂了!爱情能救助你老娘的生命吗?更何况你们之间的关系,用爱情两个字来概括的话,简直就是在玷污这俩字!许戈飞呀许戈飞,你这个贾宝玉式的软皮蛋男人,原来只是徒有一张好看的臭皮囊!是绣花枕头!是驴屎蛋子外面光!你给我滚蛋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样无用的男人,权当我从来没有过你这个老同学好了!滚吧滚吧,赶快滚离我的视线!”

万朝阳像个演讲家一样,滔滔不绝地历数着许戈飞的“罪状”,口若悬河地发表着“演讲”。然而,他那双藏满了奸诈狡猾之光的眼睛,却不时地在许戈飞麻木的脸上逡巡着,仔细地观察着。许戈飞脸上哪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过他那双老奸巨滑的眼睛!

是的,他是在用激将法!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许戈飞的思维搅混乱,激起他的愤怒,让他在极度痛苦与绝望中跟着他的脚步走,成为他笼子里一只乖巧的小兽,以供他任意驱使!

万朝阳的叫嚣果然起作用了。

许戈飞像个木偶一样呆立了良久,突然猛地扑了过来,一把卡住他的脖子,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姓万的,你给我听着,我可以给你做假画。但是,如果你敢再侮辱我一句,老子就拧断你的脖子,叫你身首异处!”

万朝阳显然没想到许戈飞会来这一手。他感觉到脖子上那双大手在不断地用力、用力,呼吸随之变得异常困难,眼前开始发黑,窒息的感觉扩散开来。他立刻浑身颤抖噤若寒蝉,只是挣扎着,企图将许戈飞的双手掰开。

“还有,赚来的钱我要五五分成!你以为老子不明白吗?做假画,要是被查出来,那是要坐牢的!老子不能白白替你冒险,老子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

许戈飞松开了卡着万朝阳脖子的双手,气咻咻地紧盯着他。

万朝阳脸色紫涨,一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一边没命地点着头。

此时此刻,别说是五五分成,就算是许戈飞提出六四分成或七三分成,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的。生命才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这家伙手上再用些力,他的小命就玩儿完了,赚得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处?再说了,假画拿到国外去卖,卖多少还不是他万朝阳说了算?八二分成他都稳着赚钱!

万朝阳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惊魂未定地摸着脖子,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嗫嚅道:“许……兄弟,你也忒狠点儿了吧?差点要了我的老命!五五就五五嘛,我万朝阳是个吝啬的人吗?你可以去问问你老婆,我流水小区三层楼的别墅,一年只要她五万租金,简直就是白送嘛……”

“少给我来这一套!是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别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要现钱!”许戈飞索性单刀直入,伸手到万朝阳面前,面无表情地叫道。

“好说好说,你许戈飞是个爽快人,也是个诚信之人,先仿三幅仕女图,这个你最擅长,不会费多少功夫的。喏,唐寅的《秋风纨扇图》、《孟蜀宫妓图》、《临韩熙载夜宴图》三幅,订金先给你两万,等画作完成一半的时候,我再付你两万,画作完成之后,验货合格,最后付你四万。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老兄操心了,等画儿卖出去了,卖多少我再跟你按五五结清——哦,前期付给你的八万也在这五五之列的,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省得到时候多费口舌!”

许戈飞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飞快地点了点头,两万!医院催缴的医疗费终于有着落了!

万朝阳大大地舒了口气,他没想到,搞绘画的许戈飞会如此好糊弄!这三幅画,拿到国外去,如果遇到想玩高雅又不识货的主家,别说八万、八十万,三个五个八十万都可能!字画这一行,水深着呢,他万朝阳要不是在其中混了多年,也不敢轻易出手。这座激灵岛,他也不会有实力一下承包五十年!

万朝阳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从随身携带的鳄鱼皮包里摸出厚厚的一叠钱,递给许戈飞:“咱是玩儿现的,喏,你点点。”

许戈飞接过钱,顺手往口袋里一塞,僵硬地一笑,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万朝阳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情不自禁地哼着小曲儿,得意地想:最后再玩他妈的一家伙,老子就急流勇退,回激灵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