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寒的身份，是什么时候呢？
其实早就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在博雅中学读了这么多年书，乔远很清楚那些有家族财产的人，和像自己这样的人之间，有什么区别。他见过走路鼻孔朝天的二世祖，也见过江秋那样温柔有礼的大小姐。江寒身上看不出什么有钱人的痕迹，但行为举止，礼仪教养，却是骗不了人的。
说到底，南泉市，又能有多少个姓江的呢？
而真正确认的那一天，则是高二的某节体育课。
博雅的体育课采用了和欧洲一样的教学方法，在下午开放一个时间段，学生可以自由地任选一门课学习，只要学期结束时，能有一名老师认可此学生确实修过该课程即可。乔远那个学期选了网球，而那天他刚好又忘了带球拍，就去器材室借。
器材室地方狭小而昏暗，一直被传言说里面会闹鬼。乔远虽然并不相信这种流言，但是毕竟小房间里阴飕飕的确实呆着不舒服。
在两个人高的架子上找球拍的时候，器材室的门被人关上了。
听见身后清楚的咳嗽声，乔远攥紧了拳转身，指尖深深地掐进手心。
果不其然，面前三个人，一个是年级里有名的混混，叫殷默，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另外两个人，身材高高大大。
乔远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但脸上还是挂着勉强的笑容：“你们找我有事？”
殷默走到他面前：“你叫乔远吧？”
“我否认有用吗？”乔远继续假装不在意。
殷默推了他一把：“别给我在这里嘻嘻哈哈的。是不是你抢了我马子？”
“我？我没有啊……”乔远踉跄着摔到墙边，但是疑惑却是真的。
他的上一任还是一个月前分手的。这几天也没有小姑娘来找他。
“装，你继续装。”殷默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昨天晚上十点，你在哪里？”
晚上十点……乔远蹙眉认真地回想。因为下个月要交实验报告的最终论文，所以他和江寒一直在学校图书馆呆到十一点——学校有宿舍楼，两人一间，可以供学生白天休息、或者是晚上需要在学校长时间学习用。
“在哪儿？”殷默见他不说话，手上加重了力道。
“在、在图书馆。我跟江寒呆在一起，我没见过你女朋友。”乔远吃痛，连忙回答。
“呵，江寒？就那脸臭得跟shi一样得家伙。”殷默冷笑，“难怪你也这个样子，跟这种人呆在一起，怎么可能能做出什么好事？我看你们两个，是共犯。”
“我犯什么了啊我？麻烦你说清楚点。”乔远也有点火气。说实话他其实早就想动手打面前这个人了，尤其是他说江寒的时候。但是一想到对方背景很大，他就克制住了自己抬手的想法。
出了事，会连累很多人。
“你犯了什么事？”殷默拿出一张照片摔在他身上，“你昨天晚上和我女朋友开房，你以为我不知道？”
“……”乔远拿起那张照片看了一眼，上面的两个人，他都不认识。
但是那个男的的侧脸和穿衣风格确实很像是自己。
沉默了片刻，又抬头看按门口的两名壮汉，他觉得殷默今天应该是不会听自己解释的了。于是索性抬手一拳打在殷默脸上。
“你打我？你他妈打我？”殷默立刻捂着鼻子尖叫着跳起来，抬脚踹他，被乔远翻身躲过去了。
“反正我今天也是逃不过吃一顿打了，打你一拳回回本也好。”乔远耸耸肩。
本来他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以为这件事可以说清，那么让这个家伙逞逞威风也就算了。但是既然自己横竖是要挨打，那也不能白白地挨。
“好，好。”殷默站在一边说不出话，招手让两名高大的人过来。
乔远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人，开始思考从保护哪个位置比较关键。
还是选头吧。不能把脑袋砸坏，江寒好像不太喜欢和笨笨的人打交道。
这么想着，他悄悄地挪到了放棒球棍的地方，伸手抓住一只球棒，等到面前的人挥拳的时候，抬手一挡。
“哐”的一声，金属和肌肉碰撞也会有清脆的声响。乔远另一只手迅速地抓起一只棒球头盔往自己头上一扣，一边拿着棒球棍砸向另一个人的肚子。
另一个人果然朝自己的脑袋打过来。脑袋“嗡”地一声响，有些晕乎乎的，却没什么痛感。软包材质的头盔减少了很多冲力，反倒是那人肚子上吃了一棍，往后倒去。
器材室地方小，又有很多货架，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这两个体型庞大的人的活动速度。乔远本来就是篮球队队长，反应灵活，身体也很敏捷，直接擦着缝隙就跑到了门口，抓着把手往外推。
但是推不动。乔远使劲地推了一下，又低头检查门锁。
明明没有锁，却仍然纹丝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开门啊！乔远心里默念着，小幅度地撞。
“因为还有一个人守在外面。我知道你能打架，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跑了。”殷默从后面冷笑着走过来。
乔远又急又怕，转身一拳又挥他脸上。
殷默两只鼻孔非常整齐地一起流下了鼻血。
“你们两个。”殷默双眼血红，“今天给我把这个小贱人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
乔远上个学期体育选了散打，所以有一点自卫的底子。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深刻的明白，在绝对的力量差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无功的。抱着能打一点就是赚一点的想法，他举起了球棒。
这一次，在他挥棒之前，有一名壮汉先把他的球棒抽走了。十五分钟后，那两个人已经把他打得蜷在墙角、动弹不得。
“够了。”蹲在旁边看戏的殷默站起身，“把他拎起来。”
乔远已经有点神志模糊。他感觉自己被一人驾着一只手拎了起来，费劲地想要睁眼。
眼前一片猩红，似乎是头上流下来的血糊在了睫毛上。半是漆黑的视野里，有个瘦长的身影走到了自己面前。
“还敢不敢动我女朋友？”殷默拎着他的头发，用手拍了拍他的脸。
“唔嗯……”乔远说不出话，又似乎是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还敢不敢了？”殷默提高了音量，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乔远以前不喜欢吃早饭，又因为篮球队经常训练而顾不上中饭晚饭，一天就吃点面包或者零食，常常胃疼。直到后来江寒给他带饭才好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他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吐了吗？还是没吐？我会不会死在这里？他打了我多少下？呼……好痛……
视野一点一点地被黑暗侵蚀，渐渐的，乔远已经没有了痛感。晕过去之前，他想着：
他们说我和江寒是共犯，那他们会不会去找江寒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