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老王?”闫村长奇怪地问道。
王大爷慢慢转过身,眼神中充满惶恐和无措。定了定神之后,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里面好像……好像躺了个人!”
吓?有人?
大伙吓了一大跳。
齐恩的第一反应就是……结巴在里面。
他相信在场这些人,包括闫村长,都是这么想的。这并不是心存歹念或者诅咒别人,凡是有过一定阅历的人,都知道有时候直觉是非常准的,这种能力来自于人类上百万年的进化过程。本能、嗅觉、第六感、超能力,不管叫什么,齐恩现在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种力量,因为透过玻璃窗他已经发现,趴在礼堂深处的某个物体,就是结巴。那个沉默寡言的矮子,穿着熟悉的衣服,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金水,是金水!”
闫村长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他立刻冲上前推开王大爷,焦急地拍着玻璃窗叫嚷道。其他人也围在窗边看到底是什么动静。不过里面的人还是没动,大伙都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妙了。
“来,跟我来,我去开门。”王大爷一把拉住闫村长,往礼堂大门处跑。
礼堂大门是用橡木做的,髹了层清漆,所以能看见橡木特有的波峰状纹理。两扇对开的门上牢牢嵌着一对钢制门栓,圆柱状的拉栓已经锈迹斑斑,像是跟门栓长在了一起。拉拴插进一个合页,合页顶端挂了一把大铜锁。
王大爷从兜里掏出那串钥匙圈,找了老半天才找到钥匙捅开铜锁。取下铜锁打开拉拴后,门上又出现一个锁孔,王大爷又从从钥匙圈里找出另一把钥匙,插进锁孔。没想到这回他试了几下,门却纹丝不动,没打开。
“哎,没错啊,就是这把啊”,王大爷仔细端详手中的钥匙,确认无误后,又插进去试了试,“不对,里面好像反锁了。奇怪,怎么会反锁呢?”
一旁焦急的闫村长等不下去了,一把推开王大爷,上来猛拧那钥匙。他使出吃奶的劲,把门弄得梆梆直响,可还是打不开。他又发了疯似的,把钥匙圈上几十把钥匙一一试过去,可没有一把能打开大门。
“别试了,里面反锁上了。”王大爷劝他。
“奶奶的,这破门怎么上两道锁,你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赶紧把门给我打开。”闫村长急得满头大汗。眼见打不开锁的他,干脆像头蛮牛一样,抱起肩膀去撞门,企图破门而入。可惜那厚重的橡木大门像铁水浇铸似的坚不可摧,闫村长撞了半天连块漆皮都撞不掉,反倒把他自己疼得呲牙咧嘴。
“别撞了,这门是实心木做的,有三寸厚,一两个人是撞不开的。里头那锁芯也结实得很,要是反锁上,除非用电焊,否则开不了。”
“邪了门了,真是拉肚赶上解不开扣。这……这可怎么办才好。老王,赶紧给想个主意啊。”
“门反锁,说明里面有人吧。”楚科洋小声提醒了一句。
“没错,我们最好不要贸贸然进去。”肖勇也说。他一贯瞧不上闫村长这个莽夫。
王大爷思忖了一会,说道:“这样吧,我们去瞧瞧礼堂的窗户,说不定有窗户开着,我们从那里进去。这样要是里面有什么动静,透过玻璃窗,我们也能及时发现。”
大伙都赞同这个主意。
王大爷又说:“大门得有人看着,防止里面的人趁机开门跑出去。老闫,要不你就在这呆着,顺便继续试试那些钥匙。万一能打开,你也别一个人进去,等我们过来。”
“没事,现在天还没黑,里面就算有人也不敢大摇大摆出来。我在这看着好了,你们动作可得快一点。”闫村长继续拿钥匙去捅锁孔。
王大爷带着其他人从礼堂右侧开始,逆时针绕着转。礼堂正面除了橡木大门外,门上方还有两扇弧形的大玻璃窗,当初王大爷和肖梁就是透过它们看见礼堂中的真君——据王大爷自己讲——在雨夜之中。而礼堂的侧面,是一溜十多扇又高又阔的玻璃窗。每扇玻璃窗由向内开的左右两个窗页组成,每个窗页大概半米宽,分成上中下三个等大的正方形窗格,所以窗页有一人来高。窗户的框架部分由杉木打造,漆成暗红色,略显古朴。王大爷一扇窗户一扇窗户这么推过去,发现它们均是严丝合缝,不可能打开。齐恩和肖勇随后也仔细查看了每一扇窗户,跟他们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破坏或者开裂的痕迹——换句话说,进不去。
当一行人转到礼堂北侧时,有了发现!
礼堂北侧雪白的墙上没有玻璃窗,但在大概两层楼的高度上,有两个圆形的透气孔,正好比对面四五米外的围墙略高。两个透气孔一左一右,隔了大概十多米,大小跟一个西瓜差不多,也许还要稍小一些。齐恩猜测,从透气孔往外看,应该能看见围墙边的银杏树。
“从那上面能进去吗?”肖勇问王大爷。
王大爷摇了摇头:“不行,太高了,除非搬梯子。”
“哪有梯子?”
“你还真打算爬进去?甭废那劲了,你上得去也下不来。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王大爷领着人又绕到礼堂西侧。这边与东侧一样,所有窗户也都锁着,无论怎么推拉都纹丝不动。
“看起来门窗都关上了。这下怎么办?”
王大爷带着这一行人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毫无进展。他只好背靠窗台,垂头丧气地说道。
“要不还是搬梯子吧?”肖勇说道。
“透气孔上面有栅栏的,你刚才没瞧见么,不然我早就让你试了。”王大爷转身又瞅了一眼礼堂,“得,大门还关着,看来老闫那边也没什么进展。”
齐恩的视线越过王大爷肩头,再次落在结巴身上。结巴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仿佛从来就不曾动过。他远远地躺在一个靠向内墙的水泥台子上,处于大礼堂北端——想必平日里那便是舞台,而现在,他是舞台上唯一的演员。不知从前结巴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像他性格一样默默无闻,但现在他无疑是舞台上的明星,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刻不停。如果他能感受这些,说不定会脸红,这是他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在这场独角戏里,他是毫无疑问的主角,只不过……
夜色犹如幕布,悄悄从周遭涌了过来,结巴开始暗淡下去,一点一点融化在舞台的阴影里。
齐恩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问王大爷:“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天马上就黑了,要不……要不我们破窗而入吧。”
“我同意。”
肖勇立刻应道,紧跟着便高高撸起袖子,俨然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齐恩这句话,他可等了好久。
“老爷子您走远一点,我来。”他露出铁疙瘩似的肌肉对王大爷说道。
王大爷吓了一跳,他毕竟是厂里的看门人兼财产保管员,哪能让人随意破坏厂里的东西。肖勇这一身蛮力,要闹起来还不把房子给拆了。可眼下结巴在里头生死未卜,自己却进不去,左思右想,似乎也只剩下齐恩说的那条道了。于是,他赶忙拦下跃跃欲试的肖勇:“哎,这点小事不用你,我来就行了。你们替我留点神,注意里面的动静。”
王大爷转过身,先左右观察一会,然后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最下方窗格上的玻璃,声音倒是挺脆。接着他用手肘猛地一击,只听哐啷一声,玻璃应声而碎,在左下角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王大爷又用手肘把窗框边上尖锐的玻璃碎片敲掉,然后伸手进去,拔掉窗户插销,把窗户打开。
在这过程中,齐恩四人一直盯着礼堂内的情况,但里面风平浪静。
窗户一开,肖勇率先跳进礼堂内,他一边提醒随后进来的人小心脚下满地碎玻璃渣,一边跑向大门。将反锁的门打开,把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闫村长放了进来。闫村长进来后没有半分停留,像道闪电直奔舞台。半人来高的舞台他一跃而上,跳到趴着的人边上,把他脑袋转了过来……
“金水!金水!”
他大叫大嚷,声音逐渐凄惨起来,因为他怀中的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
这回齐恩终于确认,这是结巴,这是已经死掉、发僵发冷不会动弹的结巴。直到刚才他还抱着一丝结巴只是晕过去的期望,因为地上并不见血迹。但王大爷俯下身子略加检查后,便宣布了结巴的死讯——在这黄昏将尽黑夜来临的时刻,在这阴冷闭塞鬼气森森的礼堂。
齐恩默默看着闫村长抱着尸身放声痛哭,忽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无论这个人人品如何,短短两天就失去了两位亲人,现实总归过于残酷了吧。可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默默递过去一块手帕。
闫村长痛哭一阵后,接过手帕掩面抽泣,情绪有所缓和。
王大爷不失时机在一旁问道:“老闫,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闫村长并未搭话,而是抬头瞧了瞧齐恩,一双红红的泪眼闪烁不定,似乎是表示感谢。
之后他将怀中人平放在地上,指着他说道:“你们瞧瞧我侄儿的身子。”
刚才齐恩等人赶到舞台时,闫村长已经先一步抱起结巴,所以除了上来检查的王大爷外,其他人都站在外圈,视线被挡看不见什么。结巴死了也是王大爷说的,其实谁都没看清楚结巴到底是个什么状态。现在听闫村长这么一吩咐,便立刻围了上来。谁知这不瞧还好,一瞧之下纷纷倒吸凉气——
龙爪!
结巴胸前居然出现了龙爪!
那真的是龙爪,与礼堂外水泥地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结巴****着上身,整个脖子都是焦黑的,从脖子往下,三条同样焦黑的条痕呈三叉戟状,一直延伸到下半身。猛一看,尸身极像是被人用锯子锯成了四段。稍有不同的,结巴身上的条痕并不像外头那些那样深深凹陷,反倒微微隆起了一些,有点像体表的经脉。这三条又黑又粗的经脉从深处迸裂开来,淌着黑褐色如蜂蜜般黏稠的血丝贯穿了结巴身体,犹如火山爆发后在大地上肆意流淌的岩浆那么丑陋,那么横行无忌。
众人都不寒而栗,结巴这幅模样,活脱脱是刀锯地狱里的恶鬼。
“这……这谁干的?”楚科洋吓得两腿直打哆嗦,身子一个劲往后躲,不敢看第二眼。
闫村长把结巴翻过来。结巴裸露的后背同样也印着三条焦黑条痕,位置不偏不倚。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闫村长悲愤地说道,“我的两个侄儿,都是死在这儿,而且死得这么惨……是谁?是谁在跟我过不去!”
众人皆不敢搭茬。
铁牛的死是个意外,但结巴这身惨状,应该不是他自己或者意外造成的。这就意味着——这工厂里藏着一个杀人犯!
齐恩猛然醒悟过来,刚才大门是反锁的,窗户也都紧紧关闭,插销在屋内。也就是说,这个可能存在的凶手,在他们破窗而入之前,还躲在礼堂里!
他赶紧朝大门望去,出乎意料的是,门却关着,只有右侧墙上那扇破裂的窗户,大大方方敞开着,风从那儿呼呼吹进来,吹得什么东西叮咣作响。
“肖大哥,那门是你关上的吗?”齐恩指着大门问肖勇。
“是的,刚才村长冲进来后,我就把门关上了,落了锁,外面进不来人。”
“那最后一个从窗户进来的是谁?”齐恩又问。
“是我”,王大爷答道,“怎么了?”
“我确认一件事情。那当所有人进入礼堂后,有没有人从大门或者窗户那离开,你们有谁注意到吗?”
“没有,绝对没有。”
这会儿说话的还是肖勇:“我一直站在这里,面朝屋子右边的窗户,大门外我的左边,只要我不低头,就可以清楚看见大门和窗户的动静,即使低头,眼角余光也会注意到那两个地方。想要在我的眼皮底下从大门或者窗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而且你瞧,这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别说人了,连一只耗子也藏不住。”
“那问题就严重了,我们进来之前门和窗户都是从内部上锁,说明这礼堂是个密室。既然没人从这里出去,那他……”
齐恩一指结巴:“他是怎么死的?”
“你是说……”肖勇恍然大悟:“这有可能是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齐恩的脸沉了下来:“没错,他的死因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从他身上这两个龙爪来看,不像是自己弄上去的,这种烧焦的痕迹,有点像……有点像……”
“有点像电击,对吧?”肖勇似问似答。
“没错,没错。从现场来看,在我们破窗而入之前,这礼堂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且门窗从内部上锁。这种情况下,他死了。我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合理的解释和一种不合理的解释。”
“哦,是什么?”楚科洋问道。
“第一种合理的解释,他是自杀。”
“什么?自杀?这不可能。”闫村长抬头吼道,“他是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还没娶媳妇,昨天还跟我说要攒点钱,打算自己办个养鸡场,咋可能会想自杀呢。”
“是啊,刚才我也说了,他身上的龙爪,不像是自己弄的,所以自杀的可能性不大。”
“那第二种合理解释呢?”
“他在外面受了很重的伤,跑进礼堂把门窗都锁好,之后因伤势过重而死亡。也就是说,密室是他造成的。”
“这倒是个很有新意的想法,说真的,我是没想到这一点。”肖勇点点头,算是夸奖。
“这也只是个想法。”
“那不合理的解释是什么?”
“他是被谋杀的,在一个密室之中,也就是刚才你说的,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这词对齐恩来说并不陌生,但当时普罗大众却鲜有听闻。这个词跟多重人格一样,在国外的悬疑小说、恐怖电影里泛滥成灾,但现实生活中却百年难遇一回。小说里密室杀人的手法千奇百怪,有机械的,有借助物理学,化学,光学,心理学,还有各种各样机缘巧合造成的“密室”,唯独缺少真正的密室杀人,因为那是不可能的。齐恩所说的两种合理解释,本来也属于小说中常用的手法,并不新鲜。对于密室杀人,齐恩也是随口一说,增加点神秘感罢了。内心深处,他认为结巴的死亡就是他猜想的那样,要么自杀,要么因意外而导致密室的形成。所以,当他听到肖勇的结论时,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死因是……瞬间高压电弧烧伤,俗称……电死。”
肖勇淡淡说道,一副法官宣判的腔调。
“这……这不可能吧,肖大哥,你没看错?”齐恩惊讶地问道。
“是啊,肖勇,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可要慎重,这可不是闹着玩,你又不是医生,怎么能看出来金水是被电死的?”王大爷低头望着肖勇。
肖勇放开结巴的脑袋,站起身来说道:“不用怀疑了,他就是被高压电电死的。你们看,他胸前背后那几条焦痕,就是高压电流灼烧皮肤时留下的。如果是用火烧,应该不会形成线条状的痕迹。另外,这些焦痕都向外凸起,是瞬间大单位电流在肌肉组织间传导造成的。用火烧的话,会将皮肤中的水分蒸发掉,烧完伤口应该往里面凹。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大的伤口,没有骨折割裂、淤血肿胀的迹象,出血量极少,耳朵鼻子嘴巴都干干净净,脸色也正常,除了这些焦痕外,整个身体与常人无异。”
“有没有可能中毒或者得了急性病?”王大爷追问。
肖勇摆摆手:“没有这方面的迹象,您老不是医生吗,可以检查检查。”
“我是半吊子的中医,只懂给活人把脉,人怎么死的我可看不出来。哎,为啥你能看出来他是电死的,难道你当过法医?”
肖勇笑了笑,并未搭话。他转头看着齐恩:“眼镜,这会有什么想法?”
齐恩也弯下腰,蹲在结巴身旁。望着那蚯蚓似的龙爪,他满脸忧愁:“哎……真要像你说的是电死的,那麻烦就大了。”
“怎么说?”
“如果他是电死的,那就不可能是自杀。这礼堂里除了我们几个外,就头顶十几盏日光灯,连个电门都没有,他怎么自杀。而且他也不可能先被电个半死,跑进来关上门窗,然后继续被电到死。”
“没错,他死亡是一瞬间的事。”
“那也就是说,他是被人谋杀的,而且,凶手从这间密室里消失了。”
“消失了……消失……”
闫村长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吧,莫非凶手会穿墙?”王大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事可真怪。”齐恩用手指轻轻触摸龙爪,一碰立刻又收了回来,生怕结巴惊醒跳起来。
哎?
他突然发现结巴的裤子上有一些白色的斑块,像是沾了什么东西。他用手指甲轻轻抠了一些下来,然后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有点呛鼻的味道,像是生石灰粉。
“老闫,金水这两天有没有去过仙人脚?”
王大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闫村长显然被王大爷问懵了,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去过。”
“你确定?”王大爷斜睨着眼看他,脸上表情分明是不信,“你可不要骗我,要是没去过仙人脚,真君为啥找上他?”
“啥?真君?”
闫村长吓得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你没听后生仔说,弄死金水的凶手在这里消失了吗。你再看看金水身上那两个龙爪,难道事情还不够清楚吗?金水是被电死的,被电死的啊!”
这话显然极大刺激了闫村长,他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由于精神过于紧张,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哑哑地叫。很快,他开始控制不住身子,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两只手像溺水了一样在空中胡抓一气。在倒下去的最后一刻,齐恩看见他双眼翻白,嘴角的口水沫子一直滴到衣领上。
咚!
闫村长像块木头一样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众人,王大爷赶紧上前把闫村长脑袋捧起,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但闫村长还是昏迷不醒。
“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王大爷冲着众人叫道,“把他抬到凳子上。”
齐恩等人这才上前,一前一后抬起昏死过去的闫村长,将他搬到舞台下的长条板凳上,平躺着放好。王大爷跑去外边弄来点水含在嘴里,噗地一下子全喷到闫村长脸上,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
醒过来的闫村长一开始还显得很茫然,用手捂着后脑直哼哼,大概是刚才不慎撞到头了。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转身坐起,惊慌地抓住王大爷问他:“你说的真君是真的?”
王大爷大概没想到他一句话能把闫村长吓晕过去,这时也不能再刺激他了,只好说:“我只是这么想的,可能也不是吧,你别急,先把金水安顿好再说吧。”
“金水?对!金水。”闫村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侄儿还躺在上面呢,他恳求似的拉着王大爷说道:“老王,你好人做到底,再帮一回吧。”
王大爷点点头:“先问一句,金水在这里还有什么亲戚吗?”
“没了,在外地有一些远房亲戚,这里跟我是最亲的。”
“那就跟铁牛一样,一切从简吧,还埋在上午那地方,跟铁牛作伴……”
“等等!”
肖勇突然插话进来:“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位金水兄弟分明是被人害死的,你们应该报警啊,怎么能胡乱把人埋了呢?”
王大爷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们的事,外乡人不要管。”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凶手逍遥法外,我要联系公安局。你们厂里电话在哪?”
“电话?”王大爷嗤嗤嗤干笑了几声,马上又板起脸,大概是意识到在这种场合笑不太合适。
“厂子关了好久,电话线早就扯了,没有。再说,你说金水是被人害死的,那你说说,是哪个人害的。这种事,除了黒酆山的几位神通,谁办得到,报警有什么用。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我们可不想再惹真君不高兴。老闫,对吧。”
“别说了别说了”,闫村长还是很害怕的样子,嘴唇不停哆嗦。
齐恩悄悄拉了拉肖勇的衣角,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让肖勇闭嘴。
肖勇势单力孤,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只好不再坚持。
“明天……明天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咋样?今天大伙都累了,天也黑了,山里不安全。”王大爷转过头,又问闫村长。
闫村长点点头,重新躺下不再说话。
怎样处理结巴的尸首是个问题,大伙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保持不动。今晚尸首先停在礼堂,明天再拉山上去。一方面,除了礼堂也找不出更好的地方。另外,今夜大伙都想睡个安稳觉,自然巴望离这尸首越远越好。但是,那个偷尸体的贼像一团阴影始终笼罩在各人心头。所以安全起见,王大爷从外面找来一块门板,挡住敲破的窗户,又支使齐恩和肖勇去附近的厂房里搬来两个沉重的铁箱子,顶住门板。如此一来,至少从外部进入礼堂并非轻而易举了。
待这些琐事都干完,太阳早已下山,天色暗淡得像蒙上一层黑纱,整个礼堂冷飕飕呆不住人。于是齐恩等人搀扶起闫村长,跟着王大爷往回走。出门后,王大爷掏出钥匙,小心地将礼堂大门上了锁,再反复检查一两遍,这才安心地离开。
就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齐恩扭头望了一眼,结巴孤零零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飘渺,似乎正躺在舞台这片小舟上慢慢远去。他又揉揉眼,发现甚至已看不清结巴与小舟的界限,他几乎完全与小舟融为一体,他的谢幕演出……
终于……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