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巧合之事
妹喜心口焦灼,如炼火刑。刚刚躺下,便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雾障般漂移到了她的床榻边缘。她眉头一紧,骤然睁开了眼。
啊,原来是将离。
将离着了一身黑色宫装,一丝不苟的鬓发上插着一朵白色的芍药花,她的双唇珠黑饱满,眉间点着黑朱砂,这样子……
妹喜的喉间打颤,这可是为了祭奠碧玉而穿的守孝之服?想这芍药一世美貌无双,品行高雅,却偏偏遇到了妹喜,做了花相。有一日为妃,终圆了惦念,可惜还是因为妹喜,低了一头。
“将离……”妹喜张了张嘴,艰难的爬起。
将离眸中异色,语音冰凉,她冰凉的手指向着妹喜的脸抹去,妹喜闭上了眼……
有的是曾几何时的亲密无间,女儿间不可启齿的闺中密语,怎的全是温香暖语的画面变得如此悲凉破落。
那指尖的凉意时有时无,妹喜恍惚间回神,猛的抓向将离的身体。
却是一个空,一丝凉气。
“将离?你怎灵魂出窍?”
是呀,六魄失了五魄,只这一魄顺着怨念而来。将离神色荒芜,似笑非笑,幻幻撞撞的在屋子里漂移……
妹喜以为她没有听见,含着哭腔喊道。
“将离,是我,妹喜啊……”后扑上去欲抱住她的脚面。
却是一个空空……
将离旋了个身子,有了感应,便从屋顶处俯身向下看来,她的脸逐渐放大,空洞的眼对上妹喜的,只差贴在脸面上了。
妹喜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睁大了眼,吐不出起来了,气结。
妹喜知道,将离在找她……她仅存的意念里,对她念念不忘。
将离那一团黑扑面而来,凉气肆虐,想挤进她的身体里,她是想寄存在妹喜的仙体里吗?好保留一魄,寄养生息。
寄生?向来损耗体魄极为严重,有损阴德。却是将离最后的希望了……
妹喜吸进一口气,吐纳循环,便于接纳。
只在这时,偏那魇兽窜了出来,见是一个可口小菜,便张嘴吞了进去。
将离连挣扎的功夫都没有,便下了魇兽的肚。
妹喜遁在那里,心口里的疼撕扯着她的新肉,绝望的眼泪肆意的流落下来,恨恼之色郁结眉梢。
她不做二话便扑上去抱住了魇兽的头,死命的拍打。
“快给我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
又去掰魇兽的大口,搬动着魇兽的獠牙。那魇兽傻了眼,喉咙里发出哀鸣的声音,宛如一个婴孩在求饶,“哼哼……”
妹喜还在拍打它的头,恨不得自己钻进去。
那魇兽只是求饶,眼睛里满是祈求神色,妹喜当它不肯,向她索要条件,便又低三下四的求了它。
“好相思,快点吐出来,姐姐答应给你个好玩的玩意!”
只是那魇兽脸憋得通红,却只是憋了一个屁出来。一团黑雾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妹喜一脸癔症,却见新帝站在光亮处,冷笑者看向她。
“这相思可是你给取得名字,想起来了?”
妹喜没意会这些,只是指着魇兽木然道,“她将将离的魂魄给吞了,你快让它吐出来!”
新帝一招手,便收了魇兽抱在了怀里。
他的拇指带着云纹的扳指环,刮了刮魇兽笨重的脑袋。
“晚了,方才不是见放了一个……屁吗?”
妹喜一阵眩晕,强忍着剧痛,滋生恨意。
“是你将将离给杀了?”
新帝道:“是!”
“可是为什么?你杀了碧玉,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来杀将离?”
新帝笑意转冷,“难道你不知道朕为何杀这些人吗?”
呵!一阵冷抽。是他们阻碍你登基帝位了吧?
“可是将离?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还曾受教于你花族族长门下!”
“族长大人已经是很早的称呼了,哪有玉帝来的新鲜?难不成媚儿喜欢唤朕这个……”
妹喜一惊,不似听错,“媚儿……”
一阵恍惚,头又开始痛了……这一次比往常来的更甚,妹喜抱着头蜷缩了下来,片刻工夫脸色便已苍白,汗珠子秘密的溢出。
“疼……”
新帝扫着脚面的明黄里缎,栖栖走来。
他厚重的大手将她蜷缩的身体抱了起来,面色忧郁,想也不想的抚向她的眉心一点处。白光溢过,郁结走散。
他道:“身子还是这么的弱,他不是将你养的很好吗?”
史官秘密来报,“玉帝,却是在凡间发现了玉胎。”
玉麟寡语。
史官道:“可是青丘一带被极厉害的仙气封锁,下官无能,还请玉帝定夺。”
莫不是研玑这只妖狐干的好事,史官见新帝神色变幻无常,心中骇然。想当日玉太子是何等的宽人待己,不料世事变幻,变化太快。
玉麟怕是瞧出了什么,对史官冷笑一声。
“去请那狐妖研玑拿出玉胎,就道朕新登基业,且饶他一命。”
史官有些疑惑也不敢再问,欲退下,便又听玉麟道。
“他若不肯,绑了来。”
史官领了命,自南天门出入凡间,正巧遇到回还的碧霞元君。
赶紧拜会,“前些时传碧霞元君身体有恙,不知好全了无?”
碧霞元君见眼前仙人面生,不敢顶撞,红着脸匆匆而走。
史官半天才正了神色,“这碧霞元君的性子真好,娶妻如此,足矣!”
史官点了个舒适的云头,不时便冲出了霞光万丈。
汲汲红尘,万千情愫又与谁能共?如果年华真的似水,为何退不去;如果人生真的如梦,为何醒不来?人生落败几回,何必若只如初见。
再见人间,还是别时模样!
史官催生了一道诀,命山间灵气的狐妖子孙托传。
妖孙们见是神仙驾到,赶紧巴结羡慕说愿意去送这封信。
人间四月天,自是美不胜收。这史官难得来人间一遭,自是走走停停,想得到点什么……
几经更替,人间已遁走七百年余。自商汤打败了夏桀建立了商朝以来,商朝一直处于奴隶制的鼎盛阶段。帝乙崩,帝辛继位,“天下谓之纣”。
“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明节是重要的祭祀节日,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按照习俗,扫墓时,人们要携带酒食果品、纸钱等物品到墓地,将食物供祭在亲人墓前,再将纸钱焚化,为坟墓培上新土,折几枝嫩绿的新枝插在坟上,然后叩头行礼祭拜,最后吃掉酒食回家。
半月隐去,阴气骤重。
夜间依稀有鬼魂出没,拿了自家坟前的钱财和果品游荡离去……有新鬼走进了荒芜里,仰头望了望隐去的月光。
明暗里,新鬼的气息细弱了许多,洗的发白的面庞竟也好看许多。不是的,那不能用好看就能概述的,应该是惊艳,是的,那张脸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
黑白无常瞬间落地,恭敬地的唤道。
“参见冥王!”
冥王道:“这一世他叫什么名字?”
白无常发财道:“回冥王,姜尚!”
姜尚?冥王重复了一遍,随即诡异的笑了。
“真还有这种人,十世不娶妻的……”
白无常发财道:“真还有这种人,一万年没有娶妻了……”
说毕,香艳诡异的冥王杀死人的看向他。
“蠢材,本王娶妻作甚?女人又不好吃!”
白无常简直无语啊,要女人可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哄的,幸亏他没说出来,要不他家冥王大人肯定要说,哄女人还不如哄一头猪,猪肉好吃!
冥王无心?
自无七情六欲。
白无常想到了什么又道:“我最近见到碧霞元君下凡间了,也跟她说了,就是不知她会不会来见见冥王!”
冥王愣了半晌,“这名字好熟悉,本王认识吗?”
是呀,怎么忘了无心之人本就善忘。更可况事情都过去万年之久了……
白无常甚至发愁道:“怎么会不认识?冥王您把心脏送给碧霞元君做下酒菜了!”
“哼!要那作甚,不痛不痒,本王不稀罕!”
白无常懒得再说,若是再说下去,怕是冥王又要发脾气了!
正事要紧,白无常递上新死鬼名单。
冥王狭长的美目扫过名单,不禁愤怒加剧。
“这人皇抓这么多奴隶做什么,死这么多人,本王的阴曹地府都快住不下了!”
黑无常太平终于说了鬼话,“建筑鹿台!”
那史官走走停停,竟是遇到了在青丘潜心修行的玉石琵琶精。想这玉石不易幻化,修为更是不易,千年潜修才修得人形,故长相清秀貌美。
史官见小妖貌美,韵味十足,比天界的仙女妩媚多了,便心生贪念。
史官道:“我乃天界下神,仙体自是风流,你若肯与我双修,必增长灵气,对修为大有好处!”
这玉石琵琶精本是清纯玉女,自是不肯受教。
史官见天色已晚,那小妖孙还未传出话来,便急急抱了玉石强行苟且。
玉石哭闹一番,无处说理,自是认了亏。
史官玩耍三日,还未见小妖孙传出话来,便有些着急。但是其修为不够深厚,闯不过结界,便又重返了天界,怒言要请凌波仙子亲自出马,亲自绑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狐妖来!
妹喜昏昏醒来,见房内一切,竟是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自己所居的杂役房,而是……新帝的御书房!
玉麟正面对她而坐,捧着本书,也不知看到她醒来没有,一切安静的诡异。
妹喜之前想过一切面对他的可能,她是阶下囚,她不能吵、不能怒、只能低头,只要他不提过分的事情,她会听从的去做。
还在出神的想着,便听到那边讥笑的嘲讽。
“醒了?我的床就那么贪念?”
听得出,在这里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一个“我”字,只是妹喜听在耳里怎就心酸了得?
妹喜刚想爬起来,却感到哪里异样,然后她的脸羞红愤然,简直可以……
玉麟继续耻笑:“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是荷叶帮你换的里衣!”
荷叶?她也被留下来了?
那般单纯的女孩儿,也许留下来是她的福气。玉麟本就喜欢没有心计的女子!
想得远了,妹喜又是一阵恍惚。
妹喜哆嗦着下床寻了罩衫,却发现干净的衣服也被荷叶准备好了。
那荷叶几时有这么通透的心性了?
背对着他穿好衣裳,害怕的心也慢慢变得平复了,恭恭敬敬的站好,脸上却是几番变幻的表情。
退下?要直接走吗?
他会肯准吗?
还是留下?
一会儿还要被羞辱吗?
“想什么呢?就那么怕我?”玉麟扔了书本,像一壁墙一样大步走近她,她瑟缩了一下,竟是被逼向了床榻。
妹喜一慌,竟不知怎样才好,说了好几声。
“你别过来,别过来……”
晚了!玉麟抓了她的手臂,见她慌张的模样竟也没恼。
“你还没有忘记他?也是,这事过去的不算久,哪有这么快忘记旧爱的……”
妹喜将脸偏过一边,他的气息太过危险,让她既害怕又沉默。
她想起了那些无边岁月里发生过的事,那时的她是那么的傻!
他又扯了她的手臂,提醒她记得他。
“要不要我像他那样对待你?”
危险的气息更近了一步,妹喜连死的心都有了……
沉默和无言将玉麟失控了,他的呼吸紧促了许多。他的身体蓦得近在咫尺……
妹喜开始了有意识的反抗,她开始用力去推开他,然后死命的想逃离。
可是……玉麟的铁臂竟是那般强悍,努力了半天竟是无动于衷。
“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喊了!”
“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管,做了玉帝就是有这点好处!”
妹喜将心一横,“你得不到我的,我死给你看!”
“哼!”那边竟是笑了,“死的人还少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他的手上不知粘了多少苍生的鲜血!
他愤然的放开了她,任她倒在床榻之上。
“明日陪我一起去祠堂祭奠!”
妹喜瘫软在那里,他说的什么竟没听懂!
次日,妹喜见帝宫多了些走动的仙人,这才想起玉麟说要去祠堂祭奠的事。
难不成还是为了玉胎之事?
浮儿接了妹喜过去使唤,二人做丫鬟跟在一大批仙官身后。妹喜往前面望去,见玉麟着素服首当其冲,怀里抱着个玉牌,发冠一丝不苟,脸面无笑,跟随他的一干仙官自是默默少语。
妹喜见这个样子的玉麟,便想起之前那个玩世不恭的花族族长。难不成这才是玉麟该有的本来原貌,竟然伪装了这么久!
浮儿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张了嘴想解释什么,却见浮儿笑着说。
“还没看够……”
看什么?妹喜有些尴尬,难不成浮儿误会了?
谁人不知妹喜是玉麟神君的跟屁虫,那玉麟又是将妹喜当做心尖上的人物。可惜造化弄人,妹喜命好做了玉太子的仙妃,与玉麟神君再无瓜葛。
可惜造物还是弄人,一觉醒来,天宫变幻了模样,玉麟神君做了新帝,废了玉太子,将妹喜抢了回来?
这件事八卦指数目前排仙界第一了,诸神闲散之余在一起斗嘴押宝,说等着看喽,那花神小仙子又要做仙妃了!
说归说,乐归乐,这罪妃荣升也好,败落也罢都与诸仙无关。
只要不做仙后辱没了自家老脸便好。
玉麟怀里抱着的不是个普通物什,而是他娘亲素素的牌位。这个常被噩梦惊醒的孩子做了玉帝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已故的先帝妃嫔素素为德仁皇后,并亲自前往乱坟岗移了生身之母的亡骨与先帝合葬。
今时今日这一遭,是将德仁皇后的牌位安放与仙家祠堂,堂堂正正的给了她一个席位。
而之前的王母娘娘尸骨无存,更别提入仙陵,入主仙家祠堂了!
而这一切,妹喜看在眼里,却是更加难受。这已故的王母虽然对她处处提防,也是碧玉的亲生娘亲,她也曾唤过一声母后!
浮儿见她总是走神,又扶了她的肩头。
“累了吗?你这身子也太经不起……待回去以后我请鬼神医亲自给你瞧瞧,这段时间玉帝忙得很,恐无法顾及你了!”
这话说得真切,妹喜勾起笑容,强作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