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燃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像酒醉得厉害,张口结舌,不知所云。
“算了,我们还是走吧。”我对凤英说道。
到了门口,凤英突然转身,对大家说:“这次聚会的钱怎么算的,是AA制吗?”
没人应话,倒是蔡涛开了口:“有郑富豪和熊老板在,你们就不用担心结账的事情,若不生气,继续坐下来和大家再聊一会儿,毕竟,难得相聚!”
“不了,我们还是回去!”凤英说着,就牵起我的手出了山塘大酒店。
一路上,凤英一直沉默着,摩托车在柏油路上奔驰着,气氛如两边空旷的田野般寂静。
“早知道这样,就不来聚会了。”我打破寂静,轻轻的说道。
“白添,你相信熊燃说得话吗?”凤英在后面问道。
“我怎么可能相信!”我坚决道。
“如果这是真的呢?”她又道。
我愣住了,如果不是骑着摩托车,我一定会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是真的。”我回答道。
她从身后抱紧了我,呢喃道:“那,万一是真的呢?”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介意。”我应对自如道。
她抱得我更紧了,把头歪靠在我的背上,我明显感到一股热热的液体透过薄衫,顺着背脊流淌下来。
“凤英,你可别哭,我相信你呢!”我一边骑着摩托,一边安慰她道。
她一直不说话,默默的流着眼泪,直到我把她送回家,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当晚,余大海打电话给我,说他找到了种公羊,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第二天一大早,我约上余大海去看种公羊,路途有些遥远,在邻省L省一个叫做湖云乡的地方。由于跨省路途,我专门雇了一辆小货车去,如果成交,就可直接把种羊拉回来。
余大海一路和我讲着找种羊的不容易,千打听万托付,总算有点眉目,而且价格还便宜,保证不吃亏。
我微笑着对他说:余叔,将来赚钱了一定不会忘记你!
余大海也不客气,憨笑着道:“不要你什么报答,到时,送我一头羊得了,冬天怕冷,喝喝羊汤祛寒!”
通往L省的高速公路正巧通车不久,路途缩减一半,这又让我开心不已。中午左右,便到了湖云乡,余大海打电话给出售人,约定好了在镇上交货。
我心存疑虑,一般不都是直接去出售人家里买羊吗?哪有在镇上交货?除非对方不是养殖户。
过了一个来小时,对方才姗姗来迟,羊是被三轮摩托转拉来的,在一个木制的大笼子里关着,对方是个“络腮胡”汉子,看起来十分友善,一碰面便殷勤的敬烟。
余大海偷偷跟我说:这人是羊贩子,去年来山塘镇买羊,请了他的三轮摩托打短途才结识的。
透过木栅栏,我观察着里面这只高高大大的黑山羊,通体乌黑,并无杂毛,说明此羊种源还是挺纯的。如果和我的麻羊配种,就成了“杂交羊”,像杨高兴家的羊一样,五彩缤纷了。
“老余,差点儿这羊就没了!”汉子向熟络的余大海搭话。“昨儿过,田村一家养殖户全盘大清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二百来只羊全部卖掉,可是,没找到这么大的买主,我和几个平时要好的哥们商量着合买下来,到了分羊的时候,哥几个争着要这头种羊,因为,都知道种羊价格高,我好说歹说,给哥几个一人买了一条好烟,才把这事给办下来!今天,老周他儿子反悔了,说他给我一条更好的烟,把这头种羊给换回去,我打死也不干,答应你们的事,我怎能言而无信?”
“那是那是。”余大海拍着汉子的肩膀,友好道。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我把羊买回来了。傍晚到家,我便把种公羊赶入羊圈,和先前那些麻羊关在一起。
回到家,母亲端出锅里的热饭,关切地问:“饿坏了吧?”
我点点头,接过母亲手里的碗,说:“姆妈,将来我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就接你和爸去住,过城里生活。”
母亲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就怕你有这份孝心,你将来的媳妇没那么好说话!”
“不会的,我说了算。”我自豪道。
母亲没笑了,探出身去看看外屋,很快,转身回头,低声道:“今天,凤英又来找你了!”
我惊住了,拿着筷子的手不禁停了下来,答非所问地道:“她来做什么?”
“谁知道!她说找你有事。”母亲回答道,接着,又严肃道:“添儿,你告诉娘,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的事,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我知道,父母亲并不看好他们的小儿子和凤英的关系,于是,撒谎道。
“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刚才我说‘她又来找你了’,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还有,那天在羊圈里,你们手牵手,我和你爸都看见了。”母亲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就如人说:喜欢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母亲敏感地认为一个女孩来找一个男孩,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是的,我决定追求凤英,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摊牌了道。
母亲叹了口气,道:“你们从小本就结了‘娃娃亲’,奈何你那迂腐的奶奶,硬生生的把这门好事给搅黄了。如今,你们长大了,年龄也都不小了,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起,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我又怎么能不同意呢!”
“但是,爸爸不会同意的,那天,在羊圈和凤英手牵手的时候,他已经给了我答案......”我平静道。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做主。青泥坑黄同的儿子和苦槠坳冯云生的女儿,两人谈了多少年,双方家人就阻挠了多少年,可人家从来没放弃,现在,两个人不在一起了嘛!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所以,你也别顾忌什么,缘分到了就要珍惜。凤英这孩子挺不错的,她母亲过世得早,什么家务活她都会干,脾气又好,人懂事勤快,早些年,我看到她给她父亲拉‘独轮车’,门前有道陡坡,拉不动,她父亲高有喜也不是个东西,骂自家女儿没用,把凤英给骂哭了,我心里在想:要是别家小姑娘,老早就被骂跑了。可凤英没有,擦着眼泪,咬着牙,就是不丢下那根绳子,把我们这些过路人都看得心疼,于是,都停下来伸把手去帮忙......完了,她就给我们鞠躬说‘谢谢’。”母亲讲述道。
听完,我对凤英也有一种和母亲相似的同情,没妈的孩子,注定要比有妈的孩子过得艰辛。欣慰的是:她没有被这种命运的赐予所击败,随波逐流,而是骄傲的逆流而上,如今,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所有的拼博努力付出,都给了她相应的回报。
凤英是在第二天上午来找我的,那时,我正在打扫着羊圈,她在羊圈外喊着我的名字,我从圈门边探出头来,看到她站在不远处朝着我笑,洁白的牙齿,弯弯的眉毛,有些害羞的表情。我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吧,不要强求,很自然的,不用山盟海誓的表达,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昨天去哪儿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凤英一边走过来,一边轻轻的责怪道,那嘟起的小嘴,煞是可爱。
我打开圈门,指着昨天刚买回来的那头种公羊说:“我给母羊们找‘老公’去了!”
她听了,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来,继而,捂着嘴巴,我也跟着笑,她嗔怪道:“说话不正经。”
“你找我什么事?”我不笑了,正经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她变了腔调,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就要跨进圈门来,我一把拦住说:“别进来,里面又臭又脏。”
她不高兴道:“我都不嫌脏,你嫌弃什么呀?”
说着,就一把推开我,进到圈内,边说边笑道:“我看看你给母羊们找的‘老公’如何。”
“那是相当的不错!”我笑答道。
她打量着墙角卧着的那头种公羊,慢慢的走过去,我担心公羊会伤着她,便劝告道:“别过去,它可认生呢。”
她微笑了,停住脚步,说道:“白添,它长得可比你帅。”
我笑了,这话说得比我还不正经,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答道:“这群母羊长得也比你好看!”
“白添,你什么意思!”她转身生气地看着我道。“在你眼里,我还不如这群母羊?”
和女朋友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更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不不,这些母羊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比你好看......不不不,你比母羊好看不了多少......”
她听了,假装大哭起来。“白添,你在这儿绕口令是故意的吧。说来说去,我还是不如你的母羊!”
哎,真麻烦,这么大人了,还撒起娇来了,好好好,我哄你。
“我身上很脏,要不然,我会拥抱安慰你的。”我认真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