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镇上找兽医。”说着,我就要夺门而出。
“等等,来不及了,镇上这么远。”凤英拉住我道。“它应该是快要生产了。”
“但是,我......我不会接生。”我惊愕地看向她。
“别看我,我也不会。”她低下头道。
老母羊再次爬了起来,在圈内转来转去,坐立不安的样子,让我有几分揪心,在南城,我曾亲眼目睹仓库里一只难产的母猫痛苦地死去,而老板娘却说“不值当花这个钱救它”。如今,我该怎么救这只母羊,它是一条生命,不,或许,是三个生命。
“听天由命吧。”凤英说。“它只是不会说话,可是,它明白自己的处境。”
过了一会儿,老母羊的肚子开始剧烈的抽搐,它做着下蹲的姿式,并很用力地把肚子撑得鼓鼓的。
“快生了,快生了。”凤英高兴道。
“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我害羞道。
“回避什么,你快回家去弄点热水过来。”凤英像个有经验的“接生婆”一样吩咐道。
我木讷地应了一声,随即飞奔出羊圈,回到家里提了一个热水瓶,拿了钢盆和毛巾,母亲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顾不上回答,直奔羊圈。打开圈门,眼前的一幕让人温馨:母羊躺在干稻草上,慈祥而又怜爱地舔着正在吃奶的两只“羊宝宝”。
看来,老王说得没错,果然生了两只小羊羔。
“恭喜你当爸爸了!”凤英开玩笑地看着我道。
“去你的!”本来,我想说:又不是你当了妈妈。但不知为何,鼻子陡然一酸,眼前跃然浮出萧晴的样子。想说的玩笑话,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用热毛巾给“羊宝宝”身上擦擦,再想办法把它们母子隔离起来。”凤英说着,看向不远处那一群慢慢围过来东张西望的“吃瓜羊众”。
我明白她的意思,用温热的毛巾去擦小羊羔的身子,却遭到母羊的嫌弃,它发出低沉的“唔唔”声,像是在警告我:“别碰我的小宝宝”。
我只得收拾东西,慢慢退出羊圈,走到栈桥上时,盆里的热水不小心洒了。凤英随即也退了出来,担心她滑倒,我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伸出手来迎接,并对她说:“小心点,桥上有水,又有青苔,很滑的!”
她并不避讳,伸出手来与我对接,触摸的一霎那,柔软的不仅仅是她的手,还有我激动的心。
“你们在干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站在栈桥下看着我们,那时,我还紧紧的牵着高凤英的手,像牵着她步入婚姻殿堂一样。
凤英急忙挣脱了我的手,脸红红的害羞,对着父母亲客气而又结巴道:“伯伯,伯母,我......我们......不,添哥担心我滑倒......”
母亲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那笑容像小孩子意外得到了一个苹果的惊喜。父亲却没有笑,板着脸问:“一大早在羊圈里干什么?”
我立即答道:“母羊生产了,产下两只可爱的小羊羔!”
父亲才有了笑容,惊讶道:“真的?让我看看。”
说着,便和母亲进羊圈查探究竟。
凤英仿佛意会了父亲不笑面容里的内容,小声对我说:“白添,我回去了。”
“等等,才来一会儿,话都没说几句就要走。”我急忙拦住她道。
“今天,我还有点事......”她明显是在找借口,不顾阻拦就要走。
“凤英......”我大声喊道。“我会上你家去找你的。”
她停住了急匆匆的脚步,转身给了我一个甜美的微笑:“改天,我再来看你!”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和父亲没有笑意的面容,我想起了姐姐白锦和高凤云的往事,不禁心跳加速到担心,担心我们会步他们的后尘,成为他们的“第二”。
未来,既让人期待又担心,期待那么遥远,担心那么相近。
以后的日子,我就天天期盼着凤英来看我,小羊羔渐渐的长大,像父亲所说的“跟着风长”。小羊羔很调皮,经常趁我蹲下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跳到我背上站着,舔我的头发、耳朵。
时间久了,我心里开始担心凤英又要外出打工去了,如果这样,我可能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担心不如行动,行动才是治愈担心的“良药”,与其等待,不如放胆一博,不管结局怎样,总比坐而待视,任由失去的要强。
羊群在山谷的荒地里吃草,我坐在山谷外,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行动,想着想着,不禁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凤英,你在家吗?”接通的一刹那,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呀!不过,我打算明天去买火车票了。”她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的心头掠过一阵窃喜,喜于自己的超前考虑。
“能不能别出去了?你都年龄这么大了?该找个人嫁了。”
“哼,要你操心什么!你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她回答道。
唉,这回答的语气透露出厌恶,看来是没戏了。不管我如何努力,却始终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想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要不然,憋着多难受。“除了我,也没有谁这样担心你了,虽然,长大后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很少,可我的心里时常还挂念着你,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切,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她说着,就把电话挂了,脑海里是一片“嘟嘟嘟”的声音,失望至极。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拿起手机重拨,无奈,她又挂断了。
心灰意冷之际,关上手机,闭上眼睛安慰自己:算了,我尽力了,不是我的不强求。
睁开眼,却见远远走来一个裙衣飘飘的女子,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心内乱跳不已,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是不是在做梦?
待女子渐渐近了,我用力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确定不是做梦之后,立即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凤英,凤英,你来了......”
她停住了,看着我,强忍住不笑。我已经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她:“你吓死我了!我以为......”
爱情的模样重现了,生活绝对是一个高级调味师,在你尝遍苦痛辛酸之后,一定会让你重尝馨甜。
“你吓什么?”她也伸出手来抱住我。
“我怕你出去打工了。”
“早晚的事,过几天,我还是要出去的。”
一阵欣喜过后,失落在心间涌起。
“能不能不要出去了?和我在家养羊,等赚钱了,我们就去县城里买房子、买车子,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我松开手,看着她道。
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她的面容虽不及二十岁时的那样花容月貌,却也有着让我喜爱的动颜。
“不行,我和我的姐妹在外面开了店,那是我的事业,怎能放弃?”她认真地摇头道。
“什么店?把它卖了,和我在家,能照看你的父亲,他已经孤独很多年了。”
她还是摇头,“那是我和姐妹们的心血,从做美容的第一天起,我就立志要把它做成一份事业。”
难怪她看起来这么好看,原来是做美容的。我在心里道。
“到前面坐下聊!”阳光有些灿烈,我牵起她的手,走向阴凉的芒草丛下,坐在草席上。
“你每天坐在这里放羊,不无聊吗?”她问道。
“无聊啊,可无聊了,不过......还好,可以看看电子书,听听风吟鸟唱,望望山林叠翠......其他的,也没什么消遣了。哦,对了,那两只小羊羔长大了些,挺顽皮的,有时,我会逗它们玩......”
我们就这样近距离地坐着,看着,说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柔,我的眼神里满是渴望,当两者相遇,注定要碰出火花。
我突然就一把把她抱住,滚到草席上,神情热烈而专注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害怕,胸前剧烈起伏着,连连推拒道:“白添,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什么?”
“这里没有人来,只有羊,可是,它们并不会说话。”我安抚她道。“如果我们之间的‘十年之约’已经过期,那么,我想:让约定延期,延长至无限期,直到天荒地老。”
“白添,你冷静点,放开我!”她不停的扑打,粉拳乱捶,最后,居然用力的揪我的脸,揪得我生疼。
疼痛使我清醒,看着她厌恶的表情,我放开了她,她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说:“没想到你是这么随便的人!”
“不......不是随便,是情不自禁。”我表面平静道,心里却激动不已。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别那么情不自禁,岁月不曾辜负花草,花草亦不辜负岁月,将之最美回报,只需慢慢等待就好。”她看着眼前一株盛开了花的红蓼草喃喃说道。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害怕你要走。”我低下头道。
“白添,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