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住了脚步,郑晓娆主动走过来,挽起我的手,对着那个男人道:“姓汪的,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他是我的新男朋友,以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就突然猝不及防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诧然地看着她,她的双眼里满是柔情,瞬间把我融化于其中。
男人见了,眼睛里就差要迸出火来,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郑晓娆的腿,哭喊道:“晓娆,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原谅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可能,我能原谅你,也不可能原谅你的父亲,你们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父子,欺我太甚!”郑晓娆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十分痛恨眼前的这个男人。
“都是我的错,我没本事,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可是,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过自新。”小汪一边哭喊,一边抱着晓娆的腿摇晃求饶。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这样没有尊严地乞求一个女人回心转意,是爱得至深的真情流露,还是恐慌于现实困境的挣扎,在这个人们普遍认为男女比例失衡的时代,在某些地方出现了许多男人找到老婆的背景下,女人显得珍贵了。
“晓娆,你看,这是我的新厂报到单,我明天就去电瓶厂工作了,那里工资高,一个月五、六千,但活很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房子和将来的幸福,我决定豁出去了!”小汪在做最后的努力挣扎,可是,郑晓娆依然无动于衷。
“白添,我们走!”晓娆一脚踢开了缠住她的“绊脚石”。
身后是一个男人的哀嚎哭诉,身旁是一个女人的绝情冷漠,如同电视剧里的情节一般,走的人永远不会体谅挽留的人有多伤心、难过!
骑上摩托车行驶在大马路上,迎面的风夹杂着白昼尚未散去的余热,翱翔在空中的各种蚊子,成堆的起哄,不顾一切的往眼睛里钻,让人不得不停下车来擦一擦眼睛。
“没有戴墨镜吗?”她紧紧的从后面搂抱着我,问道。
“天快黑了,而且戴着热。”我回答道。
“我抱着你,怎么不觉得热?”她依然不撒手,撒娇似的抱得更紧了。
“为什么会遇到他?”我决定等这些蚊子过了它们聚会最兴旺的时间点再上路行驶,身跨摩托,两脚着地,双手轻轻按在她环抱在我胸腹前的两只白嫩小手上。
“故事说起来太长了,你很想知道吗?”
“我是说刚才。”
“刚才......我在路边等你,他就来了,说有事情和我谈,然后就......一定是他那个老奸巨滑的父亲打电话给他了,嘴上说‘不稀罕我’,看我和你好,他就急红了眼!”或许,是真的觉得热,她松开了抱紧我的手,一边说着,一边苦笑。
我没有笑,她也不笑了,看着我道:“你不相信?”
我赶紧回了她一个微笑,“相信,我是看他怪可怜,像当年的我。”
“你又想她了,是吗?”
“嗯......”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又重新从背后环抱起我来,喃喃道:“说好了不准提过去的往事,你看我,都不为过往而伤心。”
我记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名句,虽未至极深,但也有心酸之隐痛。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所谓,或许,本来就该当做“无所谓”的事情。
路灯齐亮,天空残留的最后一丝亮白也被夜幕吞没了。如过往,不论有多少快乐、悲伤、欢喜和忧愁,都会被时间一点一点给浸没、淡化,消沉......
珍惜眼前人吧,昨日再多的忧伤,留在今天都是不值当的。
那个星期六的上午,我人生中第一次买车——一辆125型摩托车,骑着它来厂里接郑晓娆,前一天晚上,她曾答应去我家里看看。
晓娆站在厂门口等我,今天,她打扮的格外漂亮,粉红的上衣,雪白的裙子,大红的凉鞋,衬托得活脱脱一个少女模样,由于搭配得当,肤色也显得靓丽起来。
“你今天好美!”停了车,我就对她夸赞起来。
她娇羞着低下头,不说话,许久,才用一种爱人特有的眼光看向我,那是一种怎样的眼光,温柔中有娇媚,顾盼中有期许,期望中有知足。
“你是为了我,才买的新摩托吗?”她问道。
“不是,自己有摩托车方便一点,免得每次要去借哥哥的,还得看我嫂子的脸色!”
我的回答显然不是令她很满意,但她并没有要介意的样子,云淡风轻的“哦”了一声。
一路风驰电掣,载着郑晓娆驶往水思村石林沟的家,半路下起了大雨,由于未带雨具,二人在路边的小店里歇雨,雨未下多久就小了些,为了不让父母亲在家里等得着急,我们还是冒着小雨上路了。
进了水思村,水泥路只延伸去了村部,分岔路下是通往石林沟组的泥巴路,山路弯弯,又遇上雨天,不但颠簸难行,还滑得厉害,特别是遇到上陡坡,挂着一档,油门使劲轰着,摩托车冒着浓烟咆哮着左溜右滑的爬上来,像是在户外越野,让人胆颤心惊,若是旧摩托车,凭我这骑车技术,估计要望坡兴叹了。
雨渐渐停了,路上的灰尘经过浸润,像拌过的泥浆一般,十分湿滑。在进入水思村地界,开往石林沟组去的路上,一个不小心,摩托车滑倒了,二人都摔躺在了地上。顾不上自身疼痛,我连忙爬起来去扶坐在地上的郑晓娆,问她:“摔疼了没有?”
晓娆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心疼地擦着裙子,脸上是十分的不高兴:“白添,你家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呀?一条路都这么烂!”
我想起小时候和姐姐、高凤云一起去镇上,那时的路才叫烂,这些年,水泥路修到了村部,各个组虽然还是维持原样,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水泥路一定会铺到家门口。
我陪着笑脸,用自己的衣服给她擦干裙子上的污渍道:“偏僻是有点偏僻,但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坐摩托都坐得胆颤心惊,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着急上医院,那不要急疯了!”
“祖祖辈辈都在这山沟里生活,我从没有听说谁因为路难走而急出病来。这山里空气新鲜,水源清澈,远离城市的喧嚣,安静!”
“现在人都往城里去,到时就剩你家住在这穷山窝窝里!”
我没再和她争执,她说的没错,这些年,不知不觉的,村里人都往外走,渐渐抛弃曾经的故土,去了城市里打工或安家,老人和小孩成了村里的留守。
新建的砖瓦房离曾经老房子的石林沟有一段路,这让我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是的,我想在组里招摇过市般的走上一圈,让乡邻们看看我白添的女朋友,虽然都是一些老人在家,但他们茶余饭后一定会乐此不彼地谈论的。
按捺不住激动,事先就曾偷偷告诉母亲:今天要带女朋友回家。所以,当摩托车停稳在家门口时,厨房里已经飘出了浓烈的香味,姐姐坐在门前的一棵水杉树下耐心的拔着鸭毛。
“姐,你怎么来了?”我大声喊道。
姐姐抬起头,向我们露出了笑脸。“姆妈打电话的,说你今天带女朋友回来和大家见见面。”
郑晓娆跟在我身后面,两手在前交叉握着,腼腆而又拘束。
相互介绍问候之后,我问姐姐:“姆妈去了哪里?”
姐姐指着屋后的山窝里说:“和爸去了鱼塘里捞鱼。”
我便牵起郑晓娆的手,往屋后的山窝里走去。青幽的山间,缕缕轻烟,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清甜的。雨后山林,空气清新,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回。
“你看这山林郁郁葱葱,空气多好,这山泉水都是甜的!”我指着山林和山脚下的一道轻轻流淌的小溪说道。
晓娆去小溪里掬了一捧泉水,赞叹道:“哇!好冰凉啊!”
“山泉水养出来的鱼,吃着才叫鲜美呢!”我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处小鱼塘说道,那里有两个身影正在鱼塘里捞鱼,我知道那正是我的父母亲,若不是逢年过节,或有特别重要的客人到来,他们是不舍得去鱼塘里捞鱼的。
“那里有许多好看的花!”晓娆指着另一处花草茂盛的地方,不禁诧异起来,接着,便欢快地跑向花茂处。
不知名的野花正在山间恣意绽放,迎风摇摆,点缀了这个季节的绚烂,又仿佛在等待赏花人的到来。
我想:她会爱上这里的,这里有城里没有的宁静。
“啊.....!”当我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时,突然听到了郑晓娆的尖叫声,我快步向前,抱住连连后退、面露惊恐的她。
“怎么了,晓娆?”
“那......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颗垂下的小树枝上匍匐着一条青色的蛇,那蛇不大也不长,头呈三角形,通体青绿色,正吐着红信子,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