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醒来,阳光还未升出地平线,我已经决定放弃了昨天计划的计划,因为,我不确定我是否能饿着肚皮顺利的找着哥哥。
墓地虽说清冷,夜间蚊子还多,但能解决“吃饭”和“住宿”的问题。于是,安于现状的我在墓地里睡了三天,庆幸的是这期间天气晴好,并没有下雨。
本来,还想继续安逸下去再做打算的,无奈,我被来墓地祭拜的人发现了。
那天,一个中年妇女来到了墓地,她发现供品没了,十分高兴,双手合十,说着“显灵了显灵了”、“保佑平安”之类的话,把躲在树后面的我听得直想笑。完了,她又摆上一批新的供品,此时,我已经饿了一天,不待她走远就从树后跳出来去拿供品吃,不想,她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没拿,原路返回,与我碰了个正着,她吃惊的看着我,继而,大叫一声跑下山去。
过了一会儿,坐在树上的我,远远的看见一群手执拖把、棍棒的男女老少径朝山上来,我吓得赶紧从树上滑溜下来,三步并做两步,朝山头的另一面跑去。
下了山,惊魂未定,却不敢歇息,一路小跑着向前,不知前途,不知未来,不知下一个地方会有怎样未知的凶险。
经过一个公共厕所时,去到里面拧开自来水,大口大口的喝,喝完照镜子,蓬头垢面的我,就快要沦为乞丐了。
洗尽脸面,梳理了头发,躺在天桥下,看着旁边一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外来客,一股心酸陡然升起,“在家千日好,在外一日难。”我是算是深刻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有人乞食,也有人放不下面子,去打些零工,维持着“填饱肚子”的最低要求。他们像等待主人喂食的鸡鸭一样昂着头,一旦“工头”过来说声“有活了”,大家都会一股脑的簇拥上去,围着“工头”像自家的亲人一般热情。“工头”伸出二个指头说:只要两个人。这些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各自回到原处。我通常都是远远的看着,有好心的人会分给我一个馒头,半块糕点,然后劝我去“打点”工头,和他套近乎就能找到活儿。我说:浑身上下没一件值钱东西,怎么“打点”他?他就慷慨的借给我一包烟,说“借你,先欠着”,我接过烟,准备着等工头回来。傍晚的时候,有人带来一个坏消息,说:工头被查暂住证的“治安仔”抓走了。
一阵警灯闪烁,几辆警用摩托驶过来了,大家纷纷作鸟兽散,我丢了香烟,也溶入逃散大军,向着偏僻的地方跑,跑了很久,直到跑不动了,找一条长石凳躺下,安抚惊魂未定的心,接着,就迷迷糊糊的入梦了,我梦见我找到了哥哥,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对,就是老师说的“文员”,我在录文件,发传真,工作十分的轻松......
我是在一阵悦耳的笛声中醒来的,笛声悠扬平缓,如春天的溪水流过。寻着笛声走去,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一位妙龄少女。我狠狠的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贾宝玉游太虚幻境”的美梦。
她穿着白花连衣裙,梳着漂亮的流苏髻,脸色红润,肤白清靓,像极古代的美女。她优雅秉笛,玉口微启,纤指轻按,天籁之音,摄人心魄,令人沉醉。
一曲终了,我忍不住拍手鼓掌,她惊得回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你是谁呀?”她站起来问道。
“小姐别怕,我是......”
她理也不理我,拿起笛子,落荒而逃。
我审视四周,发现这是一个环境清幽的公园,红花遍野,绿树撑堤,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弯曲在杂树下。
太阳没有升起,阴着的天让人心情烦闷,我是不是该继续往前走了?看路旁的交通标牌,我已经是在S市了,只是不知那个叫“百沙舟”的地方在何方。
突然,毫无征兆的就响起了一阵雨,劈头盖脸的打将下来,我急忙躺到树丛中,望着天空的雨滴,万千点点,无可奈何。
雨一直未停,一会儿功夫,树下就被雨水浸湿得无处可坐,加之树上时不时的滴下雨水,让我不得不另寻他处。
吹起一阵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如此,依然要在雨中奔跑,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公园人工湖边有一棵“驼背树”,貌似历经风霜的千年古树,我总是疑心那里会藏着一个“狐仙”,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惧任何鬼怪。
一声霹雳,响彻大地,我逃离古树,继续在雨中奔跑寻找。雨越下越大,眼前一片白茫茫,从头发上不间断滑落的雨水,遮住了双眼。
心头的那份灸热早已被这夏日的雨水浇凉,梦想的种子已经发芽,却没有开在阳光下,恍若器皿失去了光泽。鞋子早已湿透,灌满了雨水,走起路来“咯吱咯吱”的响,像在嘲笑我的稚嫩和天真。
抹干脸上的雨水,迈步向前,踩过水滩,依稀可见前面有一处凉亭。欣喜过望,快步加鞭,奔进亭中。
亭中依然端坐着早晨见到的那位妙龄少女,这让我很惊讶和稀奇,脑中一度幻想她是不是“狐仙”?但见了她对我嫌弃的眼神,便放下了这份不靠谱的想法,佝偻着身子,倦缩在凉亭一角。
雨还在下,我冷得牙齿打架,“咯咯”直响,幻想如果有一堆火烤或是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泡上一杯热茶,吃一块晒制的“盐姜”,让那咸咸辣辣的味道,赶走身上的寒湿气,再享受一份舒心生活的惬意。这恐怕只有在家中才会有的待遇,令我有了几分思家的心绪......
“你全身湿透了!”少女突然走过来说道,手里拿的那只笛子,飘飞的穗花,像只轻快的风筝。
“你长得真好看!”我忍不住夸赞道。她的脸就飞红了,扯着裙袖掩脸,继而,又掀起一种鄙视轻浮和射杀邪佞的憎恶眼神。
“你的笛子能借我看看吗?”我大胆的问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把笛子递过来,又收回去,歪着头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睡公园吗?”
我把从家乡坐卧铺大巴到S市找哥哥,下车遇到骗子,自已傻乎乎的把钱给了对方,然后,上了路边的大面包车,被他们拉到两市交界地带丢下,睡墓地,天桥,一路流浪到这个公园的经历告诉了她。
听完我的遭遇,她从裙衣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递过来:“拿去买件新衣服,出了公园往左转直行大概五百米有家‘五星劳务市场’,找份工作先安顿下来再去找哥哥。”
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人世间总有好人,有那么一份好心,在你失意的时候给你支持。接过钱,我感激泣零,向她道谢,她抿着嘴,留下了一个最美的微笑给我。
雨停了,很快就遇见了阳光,心里也是满满的阳光。辞别好心的姑娘,沿着她指的路出了公园来到大路上,摸着口袋里的一百元钱,又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我决定先去“五星劳务市场”看看,回来再吃顿饱饭,衣服没干,就站在阳光里晾晒,直到晒的自己满头大汗。
劳务市场不大,人却很多,广场,过道,走廊里,横七竖八躺着,坐着聊天的,站着抽烟的,拿陌生的眼神瞄人的,无不让人有一种担心和害怕,因为之前有过的经历,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轻易拿出身份证,更不会把钱给谁。
迎面走过来一名男青年,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拉住我,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招聘广告说:“喂,我是这家公司派来招工的,有没有兴趣报名?”
我打量了他一眼,骨瘦如柴,面目憎恶,穿着邋遢,心里已经明白他的来路,又岂能上他的当?
“你说你是这家公司派来的,工作证拿出来给我看看,也许我会相信你!”我十分反感的怒怼回去。
“傻X,你说什么?老子今年二十五,是不是也要拿身份证给你验证一下?”他过来一把就扯住我的衣领,面目狰狞,形象可憎,在众目睽睽的广场上,用力推搡了我一把。
我真想冲上去和他揪打,但是,我忍住了,“出门在外,‘忍’字当先,不是惧怕,只为避祸。”这是二叔曾经教导我的。
见我没有反抗,瘦青年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我继续向着内厅里走去,里面有许多小窗口,门口贴着各式各样的“招工信息”,我一边大致的浏览,一边走向第一个窗口,向里面坐着的一个女人询问:“有没有招文员的?我会电脑打字、排版。”
女人热情的回话:“有,但是,文员都招女的,不招男的。”
“为什么?女的可以,为什么男的不能?”我十分不解的发问。
女人有些尴尬,或许被我的问话难住了,笑着答:“就像生孩子一样,你们男的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