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不好!”姐姐端着饭碗,笑着插话道。“老气横秋,还是年青人吗?”
“唉!话不说不好,说多了也不好!真不知道怎样做人?”对着围坐的家人,我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父亲却依旧警告我:别和高凤英来往,否则,你不但对不起你奶奶临终时的嘱托,而且,对不起白家的列祖列宗。
我想反驳他,想一想,还是闭嘴吧,这样,可以少一些麻烦。
“黑狗”无赖本性不改,依旧来寝室里混吃混喝,我不说话了,也不再强出头了,这一次,他盯上了李曲。
“兄弟,有没有饭票,借我几斤?”“黑狗”拍着李曲的肩膀,像哥俩好一样亲密,拉近两人的距离。
李曲这位头发卷曲的初中生,拉紧了校服上衣的拉链,两手紧紧按住裤腰口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谄笑:“黑哥,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有饭票了。”
“放屁!我昨天刚见你去食堂里称米,怎么会没有饭票,莫不是不肯借?”“黑狗”怒气冲冲的道,看来,是事先踩点,有备而来。
李曲神色有些紧张,又不知如何敷衍,只得结巴道:“肯......借......但是......”
“但是什么?别婆婆妈妈的,快快快,借五斤,老子今天没饭票吃饭了!”“黑狗”说着,就把手迫不及待的伸进李曲的裤兜里去搜寻。
“别别别,真的没有!”李曲任他搜寻,然后用手紧紧捂着另一只口袋,客气地反抗着。
整个寝室里没有一个人吭声,或许,大家都懂得了不说话的好处。
“放开他!有本事到初三的寝室去。”我实在忍无可忍,厉声喝叫道。
“黑狗”先是一愣,继而,放开了李曲,踱着步子,摇头晃脑的朝我走过来。
“又是你!胆可真肥,上个星期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黑狗”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一边恶心地挖着鼻孔,在我面前神气着。
我又忘了,要少说话,但,见不得欺凌弱小。
“你也别忘了,那天在保卫科,当着老师的面是怎么承诺和保证的?”我回说道。
他忍不住笑了,样子看起来很狡诈:“居然有人把老子的话当真,还一直记着,可笑!整个‘西泉中学’,你去打听打听,校长那儿,班主任那里,还有教务处、保卫科,哪个地方没有存档我的‘光荣事迹’?老子不在乎,我跟你说,我说过的话,就像那树上的树叶,风一吹,就不知跑飘儿了。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宿舍楼对面的一株银杏树哈哈大笑起来,那株银杏树已经落叶纷飞了,仿佛应景了他的话。而我此时觉得:落叶飘得再远,也无法抹去它曾经作为树叶的存在。
“这有多光荣,无非就是欺凌弱小罢了!有本事去初三年级寝室敲诈。”我反击道。
“我傻呀?弱肉强食,自然法则,作为一只黄鼠狼,我绝不会不自量力的去挑战狮子的。”他说道。
我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这自喻的太恰当了,他就是一只黄鼠狼!
“小子,你有种!你给我等着!”“黑鸟”威胁道,他知道他并不能打过我,只能威胁了。
我默默的看着他离去,心里有些害怕,我害怕他又会在星期五回家的路上拦住我,或是,在想不到的某个不经意瞬间,给我一顿臭打、胖揍......总之,他让我时刻提防着。
学习成绩时好时坏,似乎是我一如往常的作风,加之,这些“真鬼假鬼”偶尔的骚扰,令我有了想放弃读书的念头,虽然我慢慢习惯了“离开父母,走向独自生活自理”的阶段,但总有那么多不顺畅、不如意的事情影响着。
英语课是最令我头疼的,单词记不住,发音不标准,是我常犯的毛病。英语老师是一位男老师,姓曹,年龄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总喜欢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仿佛什么东西站那上面都要溜走。加之,他皮肤长得比较白,像是擦了粉,和旧社会从事不正当交易的男粉头有些相像。曹老师最喜欢在课堂上喊我起来背单词,因为,他知道我的单词发音最不标准。
“s-t-o-p,stop,d-e-s-k,desk,......”曹老师指着黑板上写的单词,我看一下黑板,又看一下课本,然后,随着他教鞭的移动大声念出来。
曹老师停下教鞭,不慌不忙的走到我跟前,一把夺过我的课本看了起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我的课本高高举起来,展示给其他同学看:“你们看看白添同学做的笔记,stop,旁边注读音:死多婆,desk,旁边注读音:跌死可。”
“哈哈......”教室里爆发了比历史老师讲课还要更大的笑声,教历史的张老师是个年过半百的西泉乡人,他讲中国历史,从不照着课本上念,而是喜欢给我们讲小故事,通过故事的形式让我们喜欢和了解中国历史,更绝的是,他讲故事通常是以一种幽默有趣,又结合本地方言来讲解的方式,方言的发音与普通话是有差别的,讲出来既新颖又不乏味,让学生们感觉到上历史课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我像受了莫大的耻辱,脸红得火辣。曹老师却拿起我的课本朝我的脸上、后脑轮番猛地敲打过来,一边打,一边说:“死多婆,跌死可。”像念咒语一样彻底打破了我自尊的防线。
我忍着尽量不让自己流出眼泪来,笑声去了一半,可还是有人在偷偷的笑,这种笑一直持续到下课之后,有人见了我,还说着“死多婆,跌死可。”
晚上三节晚自习,同学们都在温习语文,或演算数学,或聊天谈话,我在对着英语练习本,一边写着,一边念着:“stop,desk......”曹老师罚我抄写这两个单词各三千遍。
第二天的英语课,曹老师没有再让我站起来念单词,而是叫了另一位男生,那位男生和我一样挨了曹老师的一顿臭打,因为,他的发音更不标准。而当叫到女生,特别是漂亮女生回答问题时,曹老师说话总是那样的温柔,眼光里充满疼爱,话音里全是鼓励,这让我感到极度的不舒适。
柳萱同学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不仅人长得美,说话还温柔,如果不是她一再的教我如何背记英语单词,我真的会对学习英语失去信心,特别是每当想起曹老师对女同学疼爱有加,而对男同学恨不得剥皮抽筋的那副丑恶嘴脸时。她说:用谐音来记单词不是好习惯,会对以后的学习带来更多不利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读、多看和多听。她把她的“磁带机”借给我,而我常常拿着它在寝室里听流行歌曲,那时,袁小峰有很多磁带,都是那些年的流行歌曲,我很爱听,常常把学习英语忘得一干二净。
这天,我正躺在床上听得入迷,突然,耳机里没了声音,我起身,发现床头的“磁带机”不见了,迅速爬下床铺,刚出门,就见“黑狗”拿着“磁带机”站着楼道的栏杆处,并伸向栏杆外的天空,阴阳怪气的威胁道:“别过来哦!玉石俱焚的声音,你总不想听到吧?”
“童冬,你不要乱来!这是我借同学的。”我停住脚步,用手指着他道。
“噢?是吗?”他做着古怪的神情说道。“你是想说:你没钱,却有一台这样高级的货,对吗?”
“真的是借同学的,我根本买不起!”我诚恳地做着让步,语气中带着求饶。
“呵呵!谁信?见鬼去吧!”他说着,就松了手,那台四四方方、小小的“磁带机”就在空中翻飞着,坠向了楼底。
“啪!”支离破碎的声音打破了我忍耐的极限,发狂的冲向“黑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吼叫道:“你赔,你赔我的!”
他一甩手,挣脱了我的揪扯,嘴里骂道:“赔什么赔!关我什么事!”说完,直奔楼下。
“我打死你!”
我挥着拳紧追不舍,他飞奔下楼,跑出了校门,只留下我捧着磁带机的列骸在风中气恼,恨不能把他痛打一顿。
我知道这种事情报告老师对于他这种无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因为,他是要将无赖进行到底的人。
我暂且忍下,对柳萱说:“对不起,你的‘磁带机’被我不小心摔坏了!”
她惊讶的闪动着明眸,又眉开眼笑的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说:“白添,你就别开玩笑了。”
“真的,真的摔坏了,我赔一台新的给你,但是,我现在没有钱。”我一本正经的认真说道。
她看着我,不笑了,许久,忧郁道:“算了,不用你赔!”
“不,你说多少钱?我一定要赔给你。”我坚持道。
“你不是没钱吗?那就算了!”她冷冷的说着,然后,便转身离去。
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想着:她可真好!人长得美,家庭又富裕,如果......哎,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