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龙行天下——忽必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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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兵进临安

至元十年(1273年),忽必烈大军攻克襄樊,阿术和刘整遣使飞报胜利消息,忽必烈非常高兴,下诏嘉奖众将士。

四月,阿里海牙带着降将吕文焕入朝,将相大臣纷纷要求乘胜南伐。忽必烈也有意南伐,但为了把事情办得稳妥一些,特召姚枢、许衡和徒单公履等人问计,徒单公履说:“乘破竹之势,席卷三吴,此其时矣。”忽必烈十分赞赏,于是,成立了荆湖襄阳和淮西正阳两个行枢密院,以史天泽、合丹等人为枢密使,做大举攻宋的准备。至元十一年(1274年)正月,阿里海牙又向忽必烈建议说:“襄阳,自昔用武之地也,今天助顺而克之,宜乘胜顺流长驱,宋可必平。”阿术也说:“臣久在行间,备见宋兵弱于往昔,失今不取,时不再来。”忽必烈立即召来史天泽同议发兵大事,史天泽说:“此国大事,可命重臣一人如安童、伯颜,都督诸军,则四海混同,可计日而待矣。臣老矣,如副将者,犹足为之。”忽必烈听了这话,说:“伯颜可以任吾此事。”阿术和阿里海牙都表示赞同。

伯颜曾跟从旭烈兀西征,并在那里任事十余年,后来作为旭烈兀使团成员,从伊利汗国来到元朝,被忽必烈看中,留在自己身边,成为忽必烈的亲近大臣。忽必烈准备最后灭宋,首先想到伯颜,准备把最后灭宋的大任交给他。

至元十一年(1274年)三月,忽必烈为了加强灭宋的统一领导,将荆湖和淮西两个行枢密院改为两个行中书省,以伯颜、史天泽、阿术、阿里海牙和吕文焕行省荆湖,以合答、刘整、塔出、董文炳行省淮西。后来,史天泽向忽必烈建议说:今大师方兴,荆湖、淮西各置行省,势位既不相下,号令必不能一,后当败事。忽必烈采纳了史天泽的意见,为了号令统一,又把淮西行中书省改为行枢密院,把灭宋大权集中到伯颜手中。

忽必烈做好攻宋准备以后,六月,下令大举攻宋,他诏谕行中书省及蒙古汉军万户千户军士说:

“爰自太祖皇帝以来,与宋使介交通。宪宗之世,朕以藩职奉命南伐,彼贾似道复遣宋京诣我,请罢兵息民。朕即位之后,追忆是言,命郝经等奉书往聘,盖为生灵计也,而乃执之,以致师出连年,死伤相藉,系累相属,皆彼宋自祸其民也。襄阳既降之后,冀宋悔祸,或起令图,而乃执迷,罔有悛心,所以问罪之师,有不能已者。今遣汝等,水陆并进,布告遐迩,使咸知之。无辜之民,初无预焉,将士毋得妄加杀掠。有去逆效顺,别立奇功者,验等第迁赏。其或固拒不从及逆敌者,俘戮何疑。”

忽必烈又抓住宋朝拘留使者之过,鼓励将士奋勇杀敌。一时军情激奋,个个摩拳擦掌,发誓要灭亡宋朝。

忽必烈发布诏谕以后,伯颜前来辞行,忽必烈语重心长地对伯颜说:“昔曹彬以不嗜杀平江南,汝其体朕心,为吾曹彬可也。”从前,忽必烈率军平大理时,姚枢劝他以曹彬为榜样,不嗜杀人,忽必烈深以为然。如今,忽必烈也以曹彬灭南唐市不易肆的故事,劝伯颜不嗜杀人,足见忽必烈已经有了仁民爱物之心。

九月,伯颜督率诸军,兵分两路大举灭宋,伯颜本人与阿术统领右军主力,以南宋降将吕文焕为先锋,由襄阳入汉水:过长江。左军由合答统领,以南宋降将刘整为先锋,出淮西取道扬州而进。又令董文炳率领一路大军自淮西正阳南逼安庆,以为呼应。各路大军都受伯颜节制。伯颜一声令下,元军个个奋勇争先,对南宋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这时,宋度宗已病死,贾似道拥立全后的幼子赵即位,是为宋恭帝。南宋的总兵力约有七十余万,从军队数量上来说,不少于元军。但贾似道当权,政治腐败,军队分崩离析,没有战斗力。正如南宋京湖制置使汪立信所说:“今天下之势十去八九,而君臣宴安不以为虞,”整天“酣歌深宫,啸傲湖山,玩岁日,缓急倒施”,要想打退元军进攻,“不亦难乎!”他心中非常焦急,向贾似道献上三项抗元的策略,上策是在全部七十万大军之中,选出英勇善战者五十余万充实江上,沿江百里设屯,“屯有守将,十屯为府,府有总督,其尤要害处,辄参倍其兵。无事则泛舟长淮,往来游徼,有事则东西齐奋,战守并用。刁斗相闻,馈饷不绝,互相应援,以为联络之固”。中策是“久拘聘使,无益于我,徒使敌得以为辞,请礼而归之,许输岁币以缓师期,不二三年,边遽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战可守”。下策则是等候投降。汪立信的分析不为不确,所献上策和中策不失为妙法良策,然而,贾似道不但不予采纳,反而以汪立信眼睛不好,大骂:“瞎贼狂言敢尔”,立即罢了汪立信的官。贾似道拒谏饰非,弄得人心惶惶,朝野一片混乱。不久,在南宋首都临安(今杭州)等地就流传出一首“江南若破,百雁来过”的歌谣,以“百雁”为“伯颜”的谐音,暗示元朝丞相伯颜所率大军即将灭亡南宋了。

伯颜率领右路主力会师襄阳,派遣唆都由枣阳进司空山,翟文彬由老鸦山出荆南,以分散宋军对汉水流域的防守,伯颜本人统帅中军沿汉水直逼郢州(今湖北钟祥)。

郢州在汉水北岸,以石砌城,高如大山,矢石也打不进去。宋军又在汉水南岸修筑一座新郢城,在江中央插了很多木桩,拦截船只的往来。宋军还用铁绳把数十条战船连接起来,配以强弩,挡住元军的进路。南宋大将张世杰率领十余万精兵和一千多艘战船守卫在这里。离郢州不远的黄家湾堡也有宋军防守。伯颜见状,不敢贸然进攻。他派遣吕文焕观察了郢州宋军的防御设旋,发现黄家湾堡西边的沟渠。深阔数丈,南通藤湖,可达汉江。阿术所俘获的老百姓也提供了这一线索。于是,伯颜派名将李庭、刘国杰攻下黄家湾堡,由藤湖入汉江。当时。许多将领向伯颜说:“郢城,我之喉襟,不取,恐为后患。”伯颜说:“用兵缓急,我则知之。攻城,下策也,大军之出,岂为此一城哉。”坚持绕过郢州,渡过了汉水。结果,驻在郢州的宋军沉不住气了,在副都统赵文义率领下,出城追击元军,伯颜闻讯,亲率大军回返,将宋军杀得大败。

伯颜通过郢州,顺流破沙洋、新城,来到汉口,当时,南宋淮西制置使夏贵、都统高文明等以战船万艘阻拦元军的进攻。南宋都统王达以重兵驻守阳逻堡。阳逻堡是南宋江防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阳逻堡若失,江防要城鄂州必不可保。伯颜摆出进攻汉口的架式以吸引宋军,然后由沙芜入长江,全力进攻阳逻堡。宋军坚守,奋勇抵抗。伯颜攻了三天,也没有攻下来。有位相士对伯颜说:“天道南行,金木相犯,若二星交过,则江可渡。”伯颜不相信相士的胡言乱语,派阿术率三千骑兵夜袭长江南岸,以为捣虚之计,然后南北夹攻,大败宋军,夏贵仅率少数战船逃走。鄂州知州张晏然、都统程鹏飞听说阳逻堡失守,心惊胆战,以城投降。

占领鄂州以后,伯颜分兵留阿里海牙经略荆湖,自领水陆大军,以吕文焕为前锋,顺流而东。宋朝沿江诸帅多为吕文焕旧部,皆不战而降。至元十二年(1275年)正月,伯颜与董文炳等会师于安庆,二月,进入池州(今安徽贵池)。

鄂州等地相继失守,南宋朝野震动,群臣纷纷上疏,要求贾似道亲自出兵抗元。贾似道被迫无奈,只好勉强出兵。但他畏元如虎,没有出战,就故伎重演,又派遣宋京使元,企图用奉币称臣的办法,再次同蒙古议和,被伯颜严辞拒绝。没有办法,贾似道只好装腔作势,布置起军队来。他令泰州观察使孙虎臣以精兵七万驻在池州附近的丁家洲,令淮西制置使夏贵以战船两千五百艘停在长江拦阻元军,自己则带一部分军队驻在芜湖以南的的鲁港。明令建立都督府,号称雄兵百万。表面上威力十足,实际上宋军内部矛盾重重。夏贵因在阳逻堡被元军打败,害怕别的将领打胜仗治他的罪,又担心孙虎臣抢功,所以没有斗志。而元军乘胜而来,士气旺盛。伯颜令元军造大船十余艘,船上放满干柴禾,扬言要烧宋人战船,以威吓宋军。然后率军猛攻丁家洲。阿术和孙虎臣对阵激战,用炮火猛轰宋军,宋军顿时大乱。战未多时,宋朝大将夏贵先逃,贾似道仓惶失措,急忙鸣金收兵,元军乘势冲杀过去,宋朝十三万大军倾刻溃散,主力全部瓦解。

元军乘胜追击,三月,攻下建康(今江苏南京)。伯颜以行中书省驻建康,阿塔海、董文炳以行枢密院驻于镇江,巩固了长江防线,为元军最后灭宋奠定了基础。

伯颜在建康,有人告诉他宋朝大臣汪立信曾向贾似道献过上、中、下三策,如今自杀而死。伯颜听后,非常惊讶地说:“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至此。”宋朝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以贾似道为首的统治集团太腐朽了。

伯颜率军打响灭宋战役以后,忽必烈一直关心战事的发展,当他听到前线不断传来捷报,心情无比激动和喜悦,仍然像往常一样,对战事的发展不断做出布置和指示。但他由于未能亲入宋境,不知道宋朝腐朽的速度会那么快,以为宋朝还有一定势力,再加上西北诸王在北边不断骚扰,忽必烈对伯颜进军如此神速有些担心,曾几次以“士卒不习水土,遣使令缓师”,“以北边未靖”,命令“勿轻入敌境”等。至元十二年(1275年)五月,又因为西北诸王骚扰,将伯颜从南方前线召回上都(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电河北岸),特意商议是否继续进攻南宋的问题。

伯颜攻宋,连连获胜,正欲率军直取临安,忽接回都命令,遂打马飞行,很快赶回上都。这时,西北诸王海都等人乘元军攻宋之机,对忽必烈发动了新的攻势,忽必烈有意暂时停止攻宋,令伯颜北上平定海都叛乱。伯颜向忽必烈详细汇报了攻宋情况,并说,宋朝现在十分腐朽,正是灭宋的大好时机,建议继续进兵,一举灭宋。忽必烈听了伯颜的话,对宋廷的腐朽有了新的了解,当即批准了伯颜的请求,令其领兵迅速攻克临安,灭亡宋朝。同时,为了不让西北诸王占到便宜,忽必烈又令右丞相安童行中书省、枢密院事,辅佐皇子那木罕率大军北征海都。

诸事安排妥当以后,南北两支大军同时向对手发动了进攻。

伯颜昼夜兼程,迅速赶回建康。十一月,伯颜从建康、镇江一线分兵三路直攻临安。以行省参政阿剌罕等为右军,从建康出四安攻余杭县西北的独松关;以董文炳、张弘范等为左军,自江阴取海道经澉浦、华亭攻入临安;伯颜与行省右丞阿塔海为中军,从建康出发经常州进攻临安。一声令下,三路大军水陆并进,气势汹汹地杀向临安。

这时,临安城内,慌作一团。贾似道因为丁家洲战役不战而逃,以及鄂州城下私订和约和扣留郝经等事暴露,群情激愤,被贬往循州,途中被押送人员郑虎臣杀死。贾似道虽然被杀,但他把宋朝搞得混乱不堪,流毒甚广,已经无法挽回了。朝中大小官员,听说元军三路来攻,纷纷离职逃走;外地守臣,也纷纷丢印弃城而去。辅佐幼帝的谢太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写了一张诏令,贴到朝堂上,全文曰:

“我国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时艰,内则畔(叛)官离次,外则委印弃城,避难偷生,尚何人为?亦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凡在官守者,尚书省即与转一资,负国逃者,御史觉察以闻。”

虽然谢太后苦苦哀求,既有对未逃者晋升一级的奖赏,又有对逃者进行惩罚的恫吓,仍然无济于事,弃官而逃者不见其少,日见其多。

这期间,谢太后知道形势危急,没有办法,只好下了一道哀痛诏,令各地赶快起兵勤王。谢太后在这道哀痛诏里,承认“田里有愁叹之声,而莫之省忧;介胄有饥寒之色,而莫之抚慰”。要求“文经武纬之臣,忠肝义胆之士”大起义兵,来挽救垂死的宋王朝,并答应将来“不吝爵赏”,重重酬报。

诏书发到各地,那些平时“食宋君之禄”的大小官员和将领连理都不理,只想逃跑或投降元朝,去食新主子的俸禄了。只有赣州(今江西赣州)知州文天祥和郢州守将张世杰率兵入卫临安。文天祥是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宝祐四年(1256年)考中状元,后被任为赣州知州。他接到谢太后勤王诏书,不顾一切,拿出家财召募一支军队星夜赶往临安保卫王室,却遭到宰相陈宜中的拒绝,派他到平江(今江苏苏州)去作知府,又让他去守余杭附近的独松关,然而,还未等文天祥去上任,两地均已失守,陈宜中只好同意文天祥去临安。这时,宋朝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陈宜中和谢太后没有办法,只好派出使者向忽必烈摇尾乞怜,请求退兵修好,表示可以称侄纳币,称侄不许,可以称侄孙,最后愿意称臣,求封为小国。然而,事到如今,再摇尾乞怜也没有用,毫无疑问,每次都遭到了拒绝。不过,伯颜受忽必烈之命,并不拒绝宋使前来谈判,他怕把宋人逼急了,宋人或战或逃,使临安的公私财富在战火混乱中焚毁散失,因此,利用宋人委曲求全的心理,假意谈判,缓缓进兵。

和议不成,文天祥主张让谢太后、全太后(宋度宗后)、恭帝入海,留下自己背城一战。陈宜中不许,但又拿不出任何办法,后来干脆撒手不管,逃到温州去了。

伯颜三路大军进展顺利,至元十三年(1276年)年初会师临安。谢、全两太后手足无措,只好任命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派他去元营谈判。文天祥到达元营,不顾伯颜的威胁利诱,始终坚持先撤军后谈判的立场。伯颜见文天祥临危不惧,知为难得人才,遂打破元军从不扣留使者的惯例,将其拘留营中,意欲使其投降。

文天祥被留,谢太后、全太后、宋恭帝无可奈何,只好捧着传国玺和降表向伯颜投降。伯颜接受降表,入临安巡视,观潮于浙江,而后驻于湖州。接着,伯颜在临安设立两浙大都督府,命忙兀台、范文虎管令大都督府事宜。又命张惠、阿剌罕、董文炳等人入城点核仓廪及军民钱谷簿册,收缴百官诰命官印等。又命人收取御用器物、符玺、宫中图籍和珍宝等。

董文炳等人入城后,罢去南宋职官,解散南宋军队,封存府库,收集礼乐器皿及图籍等。又向翰林学士李槃建议说:“国可灭,史不可没。宋朝十六主,有天下三百余年,其太史所记具在史馆,宜悉收以备典礼。”遂收集宋史及诸注纪五千余册,保存起来,后送归国史院,保存了大量典籍,为后来修撰《宋史》奠定了基础。

由于伯颜牢记忽必烈“以曹彬为榜样,不嗜杀人”的教诲,“奉扬宽大,抚戢吏民”,致使“宋民不知易主”,“九衢之市肆不移,一代之繁华如故”。这些措施很快使临安市民安定下来。

至元十三年(1276年)三月,伯颜留下董文炳、阿剌罕等人经略浙闽未下州郡,令阿塔海等人进入宋宫,向恭帝赵澂及两太后宣布诏旨,免其系颈牵羊之礼,跟随大军北上。五月,宋恭帝等到达上都,忽必烈亲自召见,废其帝号,封为瀛国公。

元军能够迅速攻占南宋首都临安,完全是忽必烈运筹帷幄、不失时机发动灭宋战争的结果;是忽必烈用人得当、又善于听取刘整、伯颜等人建议的结果;是忽必烈整顿内政、发展经济、保证前线物资供应的结果;是忽必烈安抚百姓、不嗜杀人的结果;当然,也是南宋极端腐朽的结果。

就在伯颜进围临安、宋恭帝准备投降之际,宋度宗之子益王赵禾焦、卫王赵昰等从临安出走,经婺州抵达温州,张世杰和陆秀夫等人,后来也越城逃走,听说二王在温州,赶来相会,并辗转来到福州。

文天祥出使元营被扣留,元人押解北上,行至镇江,文天祥与随从人员设法逃出,历尽艰险,也来到福州,与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共同拥立年仅九岁的赵即位,是为宋端宗。然后传檄远近,号召恢复,在江南西路、福建路和广南东路一带继续坚持抗元斗争。

至元十三年(1276年)十月,忽必烈命塔出、吕师夔等以江西行都元帅府兵自江西进入广东,阿剌罕、董文炳、唆都以行省兵出浙东进入福建,分道追击张世杰等。十一月,张世杰等人奉帝是逃走泉州,结果,提举泉州市舶司官员蒲寿庚也投降了元朝,张世杰、陆秀夫只好护卫帝昰逃往潮州。

这时,西北诸王海都等人的叛乱不但没有解决,相反,忽必烈派遣平叛的宗王蒙哥之子昔里吉等人又发动了叛乱,劫持皇子那木罕和丞相安童,分送至术赤后王忙哥帖木儿和海都处,并回师攻掠和林。形势顿时紧张起来。忽必烈统观全局,明确认识到当时的主要危险来自北方,遂将平南大军陆续抽调北上,江南新附之地,守备顿时空虚。

文天祥抓住这一有利时机,积极进行恢复活动。

文天祥从镇江逃脱,来到福州以后,“使吕武招豪杰于江淮,杜浒募兵于温州”,很快又组织了一支抗元武装,转战于赣南、闽西、粤东一带,乘元朝大军北调之机,联络各路豪杰,相继收复梅州、广州、湖州、邵武、兴化等地,曾取得“雩都大捷”,攻克兴国,赣州所属各县全部恢复,元军只守住了赣州一城。吉州所属八县地也恢复了四县。各地闻讯,纷纷起兵响应,赣南、粤东的形势出现了转机。

从伯颜攻宋以来,元军到处如入无人之境,少数地方和少数军队虽曾进行过抵抗,给元军以严重打击。但范围多限于一城一地,性质也仅限于消极防守,从来没有进行过积极的反攻。文天祥这次大规模的军事恢复活动,在抗元斗争史上是少见的,不但鼓舞了各地抗元斗争的士气,也震动了元朝统治者。

消息传到上都,忽必烈十分震惊。他本以为宋都失陷,其余各地可随手而拾,哪知又杀出来个文天祥,一时把元军打得落花流水。对于文天祥的胆识和勇气,忽必烈既佩服又愤怒。佩服的是,在首都陷落、皇帝被掳、大小官员纷纷投降的形势下,文天祥还能组织一支不小的军队,“驱群羊而搏猛虎”,坚持抗元斗争,这在腐朽的宋王朝当中,简直是个奇迹。愤怒的是,忽必烈这时正忙于平定西北诸王的叛乱,弄得焦头烂额,偏偏在这个时候,文天祥把他的江南部署打乱了。

然而,忽必烈毕竟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在形势极度复杂的情况下,仍然镇定自若,统观全局,进行新的部署。他仍然将主力放在北方,令伯颜、阿术等率军北征海都、昔里吉等人的叛乱,同时,加强了南方的军事部署,特设江西行省,以塔出、麦术丁、彻里帖木儿、张荣实、李恒、也的迷失、失里门、程鹏飞、蒲寿庚等人行江西行中书省事,分水陆两路进攻闽广。后来,又命张弘范、李恒为蒙古汉军都元帅,水陆并进,扫荡残宋势力。又命塔出、吕师夔、贾居贞行中书省事于赣州,兼辖江西、福建、广州诸道,既要保证当地的稳定,又要保证前线的后勤供应。

忽必烈部署已定,各支大军遵命而行。

这时,小皇帝赵昰在元军的追击下,东躲西藏,受尽了惊吓,一时得病死了。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又立八岁的赵为帝,然后逃到崖山(今广东新会海中),坚持抗元。

在元军的进击下,文天祥连连失败,就连自己的妻子欧阳夫人、女儿柳小娘等也落入元军手中。至元十五年(1278年)十二月,文天祥撤出潮阳,转移海丰,准备进入南岭山中,结营固守。行至海丰以北的五坡岭时,文天祥估计元军一时追不上来,便停下来埋锅做饭。哪知陈懿投降了元军,为其担任向导,带领轻装骑兵,兼程追袭,很快就追到了五坡岭。

这时,文天祥和幕僚们正在岭上吃饭,毫无准备,仓促应战,很快就败下阵来,文天祥等人全都成了元军的俘虏。

当文天祥被押至张弘范面前时,张弘范劝他投降。文天祥严辞拒绝。张弘范没有办法,只好把文天祥押在军中,与李恒合兵进攻南宋的最后据点崖山。当文天祥随军经过珠江口外的零丁洋(今广东中山南)时,想起当年在赣水皇恐滩应诏起兵勤王的情景,感慨万千,面对零丁洋,抱定必死的决心,写下了悲壮的千古绝唱《过零丁洋》诗: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

皇恐滩头说皇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至元十六年(1279年)二月,张弘范率军到达崖山,要求文天祥写信劝张世杰投降,文天祥说:“吾不能扌干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坚决不答应。后来,张弘范强迫文天祥写信劝降,文天祥大义凛然,写出他的《过零丁洋》诗作为回答。

张弘范看着没有办法,只好下令军中,向崖山猛攻。

张世杰把一千条大船结成一字阵,阵中的船与外面的船用绳索联结起来,四周加筑楼栅战栅,看上去像城墙一般。

张弘范见宋军把大船联在一起,便用轻舟满载茅草,浇上油,乘着风势,点上火,向宋军的船队漂去,希望收到赤壁火烧战船的功效。哪知张世杰早有准备,在战船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泥,使火不容易烧着。船上又备有长杆,一见火船逼近,便伸出长杆,顶住来船。张弘范的火船到了宋军船队面前,近不得前,只好停在那里,白白地烧掉了。

张弘范见火攻失败,遂调来大炮,利用炮石、火箭作掩护,南北夹击,突破宋朝水军阵角,跳上宋船。与宋军短兵相接。宋军虽然顽强抵抗,怎奈寡不敌众,哪里招架得住,眼看全军就要覆灭,陆秀夫抱起年仅九岁的小皇帝赵投海而死。张世杰力战突围而出,后遇风涛覆舟而死。南宋彻底灭亡。

张弘范攻破崖山,非常高兴,于军中置酒大会,大肆庆祝。席间,张弘范对文天祥说:“国亡,丞相忠孝尽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将不失为宰相也。”文天祥丝毫不为所动,回答道:“国亡不能救,为人臣者死有余罪,况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请求以死报国。张弘范又说,先生意欲留取丹心照汗青,今“国亡矣,即死,谁复书之。”文天祥回答说:“商亡,而夷齐不食周粟,亦自尽其心耳,岂论书与不书。”张弘范见文天祥死不投降,没有办法,只好遣使请示忽必烈如何处理。

元军攻占临安,宋人纷纷投降,忽必烈曾经召见宋朝降将,问道:“汝等降何容易?”那些降将回答道:“贾似道专国,每优礼文士而轻武臣。臣等久积不平,故望风送款。”忽必烈听了这话,觉得这些降将没有骨气,心里一阵恶心,轻蔑地说:“似道实轻尔曹,特似道一人之过,汝主何负焉。正如尔言,则似道轻尔也固宜。”忽必烈本想在南人中选拔一些才能之士,帮助他治理国家,结果在他所见到的降人当中,尽是些无耻之徒,他以为南宋不会有像样的人才了,大失所望。

就在忽必烈为南宋人才匮乏而愁叹、婉惜之际,张弘范所遣使者来到大都,向他报告了文天祥誓死不投降的情况,忽必烈听说南宋还有这样的人才,惊讶不己,“既壮其节,又惜其才”,令张弘范将文天祥护送京师,不准随意杀死。忽必烈决心劝降文天祥,以为其用。

至元十六年(1279年)十月,文天祥被押到大都,忽必烈吩咐大臣,想方设法劝降。于是,劝降使者一个个接踵而至。降元的留梦炎、王积翁先后来劝,文天祥痛骂叛徒,严辞拒绝。忽必烈又派宋恭帝赵劝降,文天祥见宋朝皇帝亲来,立即跪到地上,痛哭流涕,连连说:“圣驾请回”,别的什么也不讲。伯颜手下的大将唆都也来劝降说:“丞相在大宋为状元宰相,今为大元宰相无疑。丞相常说国存与存,国亡与亡,这是男子心。天子一统,做大元宰相,是甚次第。国亡与亡四个字休道”,仍然想用高官厚禄来劝诱文天祥投降,文天祥丝毫不为所动。

多次劝降不成,丞相孛罗亲自出马,文天祥说:“自古有兴有废,帝王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尽忠于宋,所以至此。今日不过死耳,有何言。”孛罗问:“自古常有宰相以宗庙城郭与人,又遁逃去者否?”文天祥回答说:“为宰相而奉国以与人者。卖国之臣也。卖国者必不去,去者必非卖国之臣。”孛罗又问:“汝立二王,竟成何事?”文天祥回答说:“立君以存宗社,臣子之责,若夫成功,则天也。”孛罗又说:“既知其不可,何必为?”文天祥说:“父母有疾,虽不可为,无不用医药之理,不用医药者,非人子也。天祥今日至此,惟有死,不在多言。”孛罗气得发疯,只好禀告忽必烈。忽必烈更加重视其气节,下令将文天祥关押起来,想用时间消磨他的意志。

后来,元军把文天祥的妻子欧阳夫人和两个女儿都押到大都,表示,只要文天祥一屈膝,家人立可团聚。文天祥确实想念妻子儿女,但他更重气节,宁可不见亲人,也不屈膝。

忽必烈听说文天祥誓死不屈,更加重视其骨气和为人,更想引为己用,于是亲自召见文天祥说:“汝以事宋者事我,即以汝为中书宰相。”文天祥回答说:“天祥为宋状元宰相,宋亡,惟可死,不可生。”忽必烈又说:“汝不为宰相,则为枢密。”文天祥说:“一死之外,无可为者。”

忽必烈亲自劝降不成,仍然不想杀害,有意释放,可谓爱才切切,这在古代帝王之中,实在少有。

就在这时,有位僧人说:“土星犯帝坐,疑有变。”中山地区又有人自称“宋主”,有兵千人,扬言“欲取文丞相”。大都亦有匿名书,“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为乱,丞相可无忧者”。元人怀疑丞相即指文天祥,他们害怕释放文天祥以后,文天祥“复号召江南”,因此,建议处死文天祥。忽必烈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考虑到元朝江山的稳固,还是含泪下达了杀死文天祥的命令。

至元十九年十二月九日(1283年1月9日)文天祥在大都柴市(今北京东四大街府学胡同;一说在宣武门外菜市口)从容就义,当时他只有47岁。

忽必烈灭亡南宋,摆酒庆贺,论功行赏,那个高兴劲儿,用语言是没有办法形容的。

是的,忽必烈灭亡南宋,建立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不能比拟的大统一王朝,他怎能不高兴呢?

中国自唐朝末年以来就进入了五代十国的纷争时期,战乱频繁,人心惶惶,苦不堪言。后来出现了宋太祖和宋太宗两位英主,南征北讨,终于统一了中原和南方,但北方仍有辽、西夏政权的并立,西方和西南方又有未能直接管辖的吐蕃和大理等。到了南宋时期,虽然金人兴起,灭了辽朝,但这种民族政权对立的格局并没有打破。成吉思汗兴起于蒙古草原,虽然灭掉了西辽和西夏,但未能灭掉金和南宋,仍然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人世。窝阔台继承了成吉思汗的遗志,终于灭掉了他们以前认为天上人统治的金王朝,但对于历史悠久的南宋王朝仍是无能为力。只是到了忽必烈时期,才迅速灭掉了吐蕃、大理和南宋王朝,真正实现了全国的大统一。这个大统一,比起人们啧啧称赞的汉唐王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汉朝的统一,可谓大矣,但北方的匈奴、东北的挹娄等地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直接控制。唐朝的统一虽然有所发展,然北方的突厥、契丹和蒙古等民族的向心力还差一截。只有到了忽必烈的统一,这些地区才和内地一样,浑然成为一个整体,再也没有办法分割了。基本上保证了我国元明清以来的大统一,再也没有出现分裂割据的现象。《元史·地理志序》说忽必烈统一南宋以后的领土是“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南越海表”。大体上与清朝乾隆全盛时期的疆域相等,奠定了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疆域基础,功不可没。

汉人最愿意讲正统,认为只有汉人建立的政权才是正统王朝,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不是正统王朝,是僭越。忽必烈有时也觉得少数民族总是受汉人直接或间接管辖,有些自卑。后来,蒙古的铁骑踏碎了汉人的河山以后,他又有些洋洋自得了,以为汉人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也不见得比自己高明多少。特别是契丹和女真人进入中原以后,他们开始改变汉人的正统观念,提出了谁入中原谁就是正统的思想。忽必烈觉得这种正统思想很适合自己,因而也拿来作为对付汉人的武器。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忽必烈以为,不应该总由汉人来管我们少数民族,其实,少数民族中的杰出人物出来管汉人也不是不应该的。有了这种思想,忽必烈不再自卑了,不但为其一统天下而高兴,也觉得心安理得了。

有时,忽必烈也想,不管你汉人怎么认为,自己总以为大统一还是比分裂好。大统一的局面,可以为人们提供一个比较安定的生产和生活环境,有利于经济的发展,也有利于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首先,对我们蒙古族等少数民族来说,要获取我们喜爱的丝绸、瓷器和粮食等,就十分方便了。其次,对他们汉人来说,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们要想得到我们少数民族的牛羊肉、皮革制品、弓箭、马鞍等,不也是非常方便吗?在大统一的条件下,各族都把自己的优秀产品拿来交换,不但可以互通有无,还可以推广先进技术,对发展经济和文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然,忽必烈进行武力统一,并不是想给各族人民办多少好事,而是为了自己更多地索取。但客观上确实起到了促进经济发展和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作用。

忽必烈一统天下,对于国内民族融合也起到了促进作用。随着蒙古大军南下,一大批蒙古人和色目人涌入内地,他们有的因为当官而择地卜居,有的因为镇戍而定居营家,有的则因为经商、侨寓、罪徙或充工匠、奴仆等而随处与汉人混杂而居。在天下一统的形势下,也有一大批汉人来到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各族人民杂居相处,互相学习生产和生活经验,互相了解,互相帮助,互相通婚,既增进了民族间的感情,也逐步融合到一起。早先进入中原的契丹人、渤海人和女真人,这时已与汉族区别不大,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改称了汉姓,人们已经把他们称为汉人了。特别是一批批信奉伊斯兰教的中亚、波斯和阿拉伯人来到我国定居,与维吾尔人、汉人通婚,学习汉族的语言文字等,逐步形成了回回民族,为中华民族大家庭增添了新的血液,做出了新的贡献。

这些,都是在忽必烈一统天下的条件下实现的。所以,忽必烈统一全国的客观作用不应该低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