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慕三爷一身漆黑的打扮,连忙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跟他见礼。
“慕伯父。”柳天酬礼貌的回礼,这还是柳天酬第一次见到慕文昌慕三爷本人。
慕文昌整个人看上去苍白无力,如传说中一般带着森森的鬼气,双手交叠放在手杖上,手指间一枚血红的宝石戒指十分显眼。
那是慕家祖传的戒指,因为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相伴流传着许多鬼神传说。
最荒诞的说法就是动乱年间,慕家管家鬼迷心窍偷了这枚戒指,第二天就被人发现闷死在河堤上的小水坑里。七窍流血眼珠子圆瞪,死相甚是难看。
不凑巧的是,管家被人发现的时候,河堤上只有管家一个人的脚印,那只戴着血色红宝石的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甚是诡异。
慕家祖传戒指是鬼戒的传说,就是从这开始的,以至于人们见到慕家的人,都觉得他们身上带着一股鬼气。
苏医生却说这只是贫血的症状而已,慕家人体质特殊,且常年忌食荤腥所致。苏医生也奉劝过慕三爷多次,无奈慕家对此忌讳颇深,一直也没有什么改善。
柳天酬走到父亲的沙发后面,父亲和姨夫陆振廷坐在两个相邻的长沙发里,各自抽着指间雪茄。慕三爷则坐在父亲对面的沙发里,慢慢陈述着此次的来意。
像柳本堂这样有着崇高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屑与慕文昌这类人交往,只不过如今商界政界风云变化,手里多一枚棋子多一条路,也没什么坏处。
柳天酬也明白父亲有意让他来做这个顺水人情,毕竟将来接管整个慕家的,是这位流落在外十六年的“平民少爷”。
而他,不仅认识这位慕家未来的当家人,而且关系匪浅。
时至今日,柳天酬不得不怀疑,父亲是不是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埋下了这步棋。
比起他耍的那点儿流氓,老爷子才是深藏不露。
果然,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
第二天一大早,车队就从柳公馆出发前往各地的茶庄巡视。
柳天酬矜持高贵的身影坐在后座里,单手支着下巴,出神的望着窗外,远远近近的山色宁静悠远,总觉得温远大概会很喜欢。
深山之中的茶庄,景色秀丽,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是人们心目中理想的世外桃源。
然而,事事总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住在茶庄里的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到大山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外面的人却想要脱离一切束缚,回归与世无争的茶园。
大约生活总是意外的充满烦恼,归根究底,得到的越多,失去就越多。
人,总是在得到与失去的权衡之中,遗憾并执着着,久久不能释怀。
柳天酬把独自一人的旅行叫做流浪,无论去往何处,总觉得应该有温远在身边,这样的人生才算圆满。
乡野山间,时间过得很慢,所以,柳天酬有足够的时间来思念温远。
连夜洗出来的跟温远的合影,放在贴身的衬衣口袋里,一路上柳天酬拿出来看了不知道多少次。
离开南地还不到半天,柳天酬就已经开始想念温远外套上的香味,想念把温远抱在怀里的安心感,更加想念跟那人在一起短暂又美好的时光。
临出发之前,没想到竟然会接到温远的电话,柳天酬激动的都要握不住电话手柄了。
媳妇儿在电话里关切的嘱咐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柳天酬听得容光焕发,他当然会保重身体,否则将来怎么有体力让他家媳妇儿彻夜满意。
阿城其实特别不想泼他家少爷冷水,温远先生只不过是礼节性的问候罢了,少爷我劝您还是别想太多。
柳天酬在电话里叮嘱,“温远,你体寒身子单薄,告诉良叔不要节省木炭,你的卧室和画室一定要烧暖和一些。”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温远姐姐温玲的声音,“大少爷请放心,不会冷到温远的,还要感谢柳公馆送来的几大车木炭,当真是雪中送炭呢。”
“廖太太客气,今冬炭价上涨的厉害,幸好二管家提前预备了。母亲和易少爷关心温远老师,派人送了些过去了表心意罢了。”柳天酬说瞎话张嘴就来,从来不打草稿。
他害怕听到温远对他说冷,他最爱的温远怎么可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寒冷受冻。
温远,不要在独自一个人站在远处,所有你失去的,我会全部弥补给你。
柳天酬把手指按在放着跟温远合照的位置,胸口沉甸甸的装着那个人的感觉,神圣又甜蜜。
父亲承诺过他,替慕家办完了这趟差事,留下两个大掌柜负责处理茶庄上的事务,他就可以回来见温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