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城春花似锦,一朝秋水落轻尘。
年少不知真情贵,还来烟雨复烟云。
随着年岁的增长,遗忘开始变得自然而然。小时候,很多为之赌上性命的人和事,长大后回头看去,才恍然发觉原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温远说,比起漫长的人生,很多人很多事,都值得被怀念,被原谅。
——《庄子上的来客》
铁公鸡慕三爷向来深居简出,从不喜欢有求于人,更不喜欢别人有求于他。
今夜慕文昌慕三爷亲自来访,柳天酬并不觉得意外。
慕,即墓。
慕家往上倒三代,祖上便是做的这死人坑的买卖。慕家祖上的“手艺人”缺德事干尽,却十分笃信神明。
慕家太爷爷慕老八那一代,慕家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慕家的男丁在那次事故几乎折损殆尽,只剩下这个从未下过地的幼齿儿——慕老八。
也是从慕老八那一代开始,慕家听从算命先生的指引,改头换面做起了当铺的生意。
从那以后,慕家后人子孙稀薄,并且一连三代都是一根独苗,期间也不是没有兄弟,却都因故夭折或者早亡,最后只有一个男丁存活下来。
都说慕家祖上业障深重,触怒神明,才会遭此天谴。
慕家至今都有替身童子在寺庙里代为修行,虔诚礼佛,意图消除罪孽。
怎奈经商之道虽然讲究诚信为本,实则无一不是奸诈贪婪。
慕家三爷慕文昌前前后后娶了八个姨太太,生了十二位千金,眼瞅着八姨太这一胎又是个女儿,慕老太太一夜之间愁瞎了双眼。
无奈之下,慕文昌派人请来当地一位有名的算命先生来指点迷津,算命先生掐指一算,称慕家已有一子,出世十六载有余。只不过天命有云:
金龙在地不在天,隆中有水不是山。
乾坤倒挂鄱阳柳,南麓花开并蒂莲。
慕文昌一时猜不透这两句天命的寓意,向算命先生请教,算命先生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若想寻到此麟儿,需要一位贵人出手相助。
在慕府上上下下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忽然提起十七年前,因为勾引三少爷慕文昌而被赶出慕府的洗衣房丫头。
“莫不是那个野丫头出府的时候,已然有了身孕?”
经老嬷嬷这么一提醒,老太太把拐杖往地上一敲,立即吩咐下去,“去找,就是把整个南地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野丫头找到,把我的宝贝孙儿找回来!”
寻找十七年前的旧人,的确需要花费许多功夫,好在算命先生说会有一位贵人相助,那人便是柳天酬的姨夫——陆振廷。
恰巧慕老爷子曾在多年前救过陆振廷一命,因此寻找慕家后人这件事,身为最高长官的陆振廷责无旁贷。
陆振廷调派人手很快便从十七年前的人口登记档案中,查到那个名叫采莲的洗衣房丫头,来自柳家的一座茶庄。是当年慕老爷子到茶庄游玩,从茶庄里买回来的丫头。
都说大山里的女人好生养,慕老爷子就是瞧上了采莲身强力壮能吃能干,带回来给慕文昌做小妾的,谁知当年慕文昌的几个姨太太争风吃醋,竟阴错阳差的把采莲赶出了慕府。
事已至此,慕文昌也豁出脸面,在陆振廷的陪同下前来拜访柳公——柳本堂。
……
柳天酬自然而然的在父亲书房外的走廊里遇到了陆骁,陆骁习惯冬天穿的很少,单薄的衬衣外面只套着一件西装外套,痞里痞气的勾着一抹坏笑。
“看来大哥要有一趟苦差事了。”
柳天酬朝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并不急着进去,悠闲的把双手揣进裤兜里,“我是不怎么喜欢失散多年的父子,终于重逢团聚的感人戏码。不过为了余欢,我也就忍了。”
陆骁忽然“嗤”笑出声,凑近柳天酬说,“余欢?大哥在外面到底有多少风流债啊,不怕那一位知道了会伤心吗?”
柳天酬精致的眉眼结上了一层冰渣,眼神居高临下的暗了暗,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人可以跟他相提并论!”
“那是当然!”
陆骁对柳天酬露出一个恭维的笑容,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开去书房的路,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哥哥,机会稍纵即逝,千万不要顾此失彼。”
柳天酬整了整身上的西装,淡淡扫了陆骁一眼,“他的事,我自有分寸,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
陆骁把头低了一低,柳天酬高大的身影从陆骁面前走过,脸上挂起招牌式的微笑,迈进书房的大门。
“父亲,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