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庄外的村子里,一年四季都十分忙碌。
天才蒙蒙亮,余欢就被阿婆的拐杖叫醒,在中衣外面套了件破旧的外衣,余欢就出屋跳下石头台阶,从水缸边拿了木桶打赤着脚去河边挑水了。
清晨的河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恍若人间仙境。
两年前,余欢就是在这条河边遇见了大少爷。
大少爷说,相逢须趁早,莫待空余欢,以后你就叫余欢吧。
从那以后,余欢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大少爷也悄然成了余欢心目中不可碰触的小秘密。
因为余欢比庄子上的其他男孩子都瘦小一些,力气自然也不如别人,他才挑了半缸水,隔壁家的铁牛已经把家里的两个水缸都挑满了。
“杂种就是不中用!”
阿婆每每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观望隔壁,爬满皱纹的脸上尽是不悦的神色。
余欢没有说话,默默地提起两只木水桶转身朝河边走。
他母亲死的早,阿婆从小就不喜欢他,经常拿拐杖打骂他,骂他是“狗杂种”!
挑完水的小伙伴开始拾柴砍柴,如果去的晚了就只能到山林深处去,林子里经常有野狼出没,庄子上的狗剩叔,被狼扑了一下,半张脸几乎都没了,余欢想想都有些发憷。
等余欢终于挑满了一缸水,站在水缸边缓力气,阿婆的拐杖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杂种偷懒,还不快去砍柴回来!”
“阿婆莫要打了,这就去了嘛!”余欢躲着阿婆的拐杖,捡起墙边的砍柴刀跑了出来。
余欢早就被阿婆打习惯了,只是觉得阿婆年纪越来越大,打他也越来越不疼了。余欢自小跟阿婆相依为命,阿婆年轻时争强好胜,老了做不动庄子上的农活了,脾气日渐暴躁起来。
尽管如此,余欢仍旧每天祈祷阿婆能够健康长寿,因为除了阿婆的身边,余欢不知道他还能去往哪里。
……
爬山的时候余欢不小心走了神儿,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从山上滚了下去,后背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疼的龇牙咧嘴。
胳膊也被砍柴刀划破了一道口子,往外流着血水。
大山里的孩子受伤跌倒是常有的事,余欢找到一处山溪,蹲在溪边洗了洗伤口,爬到山岩上采了几株大人教识的草药,放在嘴里嚼了嚼,那个味道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嚼碎了吐出来抹在伤口处,撕了衣服上的布条包扎住,又背起砍柴刀继续上山砍柴。
路上碰见背着大捆干柴下来的小伙伴,又被嘲笑,“狗杂欢你又晚喽,回去要挨阿婆骂喽!”
余欢扒拉下眼皮,冲小伙伴们做个鬼脸,露出胳膊上包扎过的伤口。
“欢儿,你咋个受伤了?”铁牛哥一把拽住余欢的伤胳膊,一整节胳膊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
余欢浑身生的白净漂亮,一点儿都不像庄子上这些农憨憨,倒像是城里的那些个大少爷。
庄子上唯一见过的大少爷,就是东家柳公馆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大少爷柳天酬是留洋回来的,穿着贵气逼人的西装大衣,皮鞋擦得比咱庄上人的眼睛都亮,尤其露在外面的那一双手,比大姑娘的胸脯还细白。
余欢笑嘻嘻的把受伤的胳膊抽回来背到身后,“莫得大事情,恁个可别说给我阿婆听,又要一顿胖揍咯。”
小伙伴们笑哈哈的却没有往山下走,纷纷卸下身上背的柴,你拿出一些我拿出一些,给余欢凑了捆柴出来。
铁牛哥砍的柴最多,拿出来一大捆给余欢,用绳子捆结实了,帮着背到余欢背上,低头给余欢腰里系着绳头。
“列个,这几天我都帮你多砍一些回来,我砍的快你就莫动手了。”
铁牛哥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难怪村头的二丫喜欢铁牛哥喜欢的不得了,非铁牛哥不嫁。
相比之下,余欢这种“软面筋”一样干活没力气的伢子,并不怎么受女孩子青睐。
回到家,余欢把柴卸下来,捡了些细枝生火烧水做稀粥。
阿婆走过来用拐杖拨了拨柴火,发现木柴的刀口不一样,一拐杖敲在余欢小腿上,余欢没有防备差点儿一头栽进灶火里,额前的头发烧焦一块,有股子焦臭味。
“狗杂子#%&*@#*……”
阿婆站在那里骂了一通,余欢有时候也听不懂阿婆再骂什么,只知道不是些好听的话。
隔壁的铁牛哥光着半边膀子在院子里劈柴,听到余欢阿婆又在骂余欢了,直起腰担心的越过矮墙朝余欢看了看。
“柴劈好了没有?”母亲在屋里问了一句。
“好了!”铁牛哥应了一声,放下斧头抱了一捆柴进屋了。
庄子里早上炊烟四起的时候,是这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刻。
余欢把煮好的稀粥端到阿婆面前,阿婆盘脚坐在火堆前,拿大竹筒抽着水烟,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余欢自己端着碗坐在门口,一边吃着稀粥,一边遥望着大山远处。
年底了,大少爷也快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