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李从面包店里一见俞敏俪经过,就急急地从店里冲了出来,跟他同样激动的还有沙丽服饰店店主迪玛娣,以及意大利餐厅老板安德雷亚。
威廉李首先大喊道:“俪俪,我们看见你上电视了!真为你自豪!你的那些作品太美了!”
未等俞敏俪开口,迪玛娣上前紧紧拥抱住她,感动地说:“我的一个朋友认出你了,她告诉我说你经常在儿童医院帮助人们,我也告诉她说我很荣幸早就认识了你。你来我店里随便选一件***卡服装沙丽,我愿意送给你,因为你是我心中的女神。”
俞敏俪连说:“谢谢!”
身材魁梧的安德雷亚一向诙谐,他不急着赞扬俞敏俪,双手小叉腰,先表达他那意大利式的骄傲和幽默:“哦!俪俪,你脚上的皮鞋真漂亮,一定是意大利生产的,我绝对猜得没错!你知道,意大利制造是全世界最棒的。”
威廉李大笑说:“俪俪,告诉他,中国制造才是全世界第一!”
俞敏俪亦大笑。
一个十来岁的青少年踩着滑板急速滑来,迪玛娣刚放开俞敏俪向后退了一步,差点与他撞上。那少年紧急刹住,滑板翘起,他打了个趔趄跳下滑板,放平滑板后又继续向前滑行,同时回头恼怒地喊一声:“Go back your country!”
安德雷亚反应迅捷,箭步追上前将他揪下滑板,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严肃认真地说:“少年!你是个白人!但你没资格说这种话!读读历史,看清事实!我们不是入侵者!我们经新西兰政府批准在这里定居,我们努力工作,我们守法纳税,然后这个国家才有了良好的福利制度,你才可以享受免费上学和免费医疗。你如果有怨气,可以去骂制订政策的执政党,但你不能侮辱移民,因为他们也是这个国家的人民!”
威廉李指着俞敏俪说:“看看她!慈善爱心人士,认识吗?无知的小孩!她来自中国,迪玛娣来自斯里兰卡,安德雷亚来自意大利。我们全都是移民,连你的祖先都是,别得瑟!”威廉李觉得自己的英文说得极溜,心里颇为自得。
迪玛娣:“你只是个小孩,你要是有资格站在国会里说这种话,人权委员会马上就找你约谈,可惜你没资格!”
俞敏俪笑说:“安德雷亚,放手吧!别让人觉得我们在欺负一个孩子。”
安德雷亚却认真说:“孩子也要学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那少年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教训一顿,脸红耳赤地连连道歉。
安德雷亚和迪玛娣满意地回转回自己的店里。
威廉李托着眼镜,放心地用中文说:“此子可教也,此子可教也。”
俞敏俪见从礼品店走出好几位中年女人,貌似是同一个旅游团,连忙向着她们微笑打招呼,但她们忙着彼此相互叽喳,并不留意到身旁其他人士。俞敏俪听见她们相呼老师,心生敬重之情,闪向一边,为她们让道。
威廉李见她们配备墨镜、丝巾和折伞三大样齐全,羡慕地叹说:“我不用听她们讲话,就知道她们来自祖国。俪俪,你真是幸运!祖国人民千里迢迢地来关照你的生意,她们怎么不拿眼瞧一瞧我的面包呢?”
俞敏俪一乐,只好安慰说:“你也很幸运的!祖国人民出国游一多,航空公司竞争就更白热化了,咱们回国的机票更便宜了,网购也更方便了。你的面包即使少卖点,也是划得来的。”
Vivik帮最后一位顾客拿了些东西出来,见俩人在闲聊,凑了过来,啼笑皆非地说:“刚才那几个女人见着了吗?要是多来几批,我可能要吐血捐躯了。她们挑件东西先把人呼得团团转,又不一次性拿全东西,将东西全摆满在收银台上,等结帐时她又去找东西去,还不让别人先结帐。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一伙近十个,一连出了状况三四个。在她们去找东西时,我想先给下一个顾客结帐,大姐麻辣辣地用中文对我说她才是优先顾客。出了一个更奇葩的,找了零钱,嫌铜板不好放,硬要拿铜板换东西,看收银台旁有一袋蜂胶糖,跟她说了我们不拆包卖,结果那大姐趁我不注意直接拆了包,自己毫不客气拿了几个就算成交了。还好她们当中有人看不过去,就买了拆包的蜂胶糖。有素质的还是有的,可就出一两个奇葩也够呛。”
俞敏俪惊诧地问:“她们不是老师吗?”
Vivik笑道:“老师?哎呀!老师俩字就跟美女俩字一样,已经被玩坏了。只要是女人全是美女,只要能拿麦克风张嘴说话的全是老师。刚才亏得婉娉提醒我怎么着都得忍住。要不然她们给你拍个照上传,发动全国人民人肉你,结果你百口莫辩,最后你变成一个专门欺诈同胞的卖国贼子。”
俞敏俪:“和平时代里的普遍爱国者,应是那种身置异国,以令人称道和尊敬的方式,居他人之地,端自己之身,无声地端正与影响他人对华人观感的人。”
Vivik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再跟你们说一件事吧,看有个顾客刷银行卡结帐,她们竟然旁若无人地说现代化社会只使用微信支付,刷卡属于大清朝时代了,难怪新西兰变成农村了。还问我这里好山好水好寂寞,怎么不回国去。”
威廉李猛摇头说:“这些女人肯定是慈禧太后转世来的,盲目自大,目光短浅,要祸国殃民的。我要说句话,你们再不中听,也得捍卫我说话的权利!女人这种感性动物,一般都只看肤浅表面,缺乏理性思维,极需要明智引导。”
俞敏俪和Vivik异口同声地说:“不许你这只理性动物说话!”
俞敏俪接着说:“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有各自运行的轨迹,而地上的每一个人也各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人追逐戏马台前的热闹,有人安于采花篱下的淡泊。喜欢热闹的人淡泊不了心灵,就有了好山好水好寂寞的嫌弃,安有淡泊之心的人一旦身处戏马台前,满心是对熙来攘往的厌倦。人心各有偏爱,相互尊重才好。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最关键。”
晚餐时分,俞敏俪和杰夫坐在天空塔的旋转餐厅里,高空俯瞰奥克兰港湾,西落的阳光和曦烂漫,天地间纯净无尘,碧波荡漾着晚霞,千帆星罗齐聚,再远处几许帆板漂浮移动,千帆之都的特色尽收眼底。
俞敏俪轻轻晃着手中的杯子,黑比诺的馥郁之味悠悠觉醒,红色的琼酿在杯里燃起了激情。
杰夫亦举起了杯:“奥克兰是座美丽的城市,为了包容和宽恕,快乐和平和,生机和丰盈,百爱和感恩,干杯!”
俞敏俪抿了一口,:“在奥克兰我学会了爱,‘百爱之都’不是空有虚名。”
杰夫由衷地赞美道:“俪俪,你让你的展览会变成了慈善拍卖会,为儿童癌症基金会筹募到一笔不少的资金,你也值得所有的美好!”
俞敏俪笑说:“我们尽力去发现和展示人文的美丽和亮点。过去和今天,人类创造了许多美,可有的美是残酷而无人性,我外婆的三寸金莲就是其中之一,残酷的美值得审视,但不值得宣扬。我们不仅要有一颗爱美的心灵,更应有一双犀利的眼。”
“你来自神秘的中国,身上有谜般的魔力,那些孩子们都喜欢你。”
“他们喜欢听我讲中国古老的故事,总问许多问题,甚至有人说比《哈里?波特》更加有趣,我希望当他们的脑海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时会忘却病痛。但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你改变了我的某些思维,我以前并不愿意承认死亡能以平和甚至愉悦的方式展现。”
“宗教文化让我们相信灵魂另有安居之所,所以我们不必畏惧死亡。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交由上帝安排。”
霞光透过玻璃照耀在俞敏俪的身上,焕然生彩,杰夫忽然像个大男孩般羞涩地说:“我有一个秘密要跟你分享,我很享受像现在这样的时光,就我们两个!我发现我很想恋爱,跟你!我想带你去南岛星空保护区看星星,我们一起去找南十字星。”
俞敏俪的脸上飞起绯红,不敢看杰夫那双澄净深情的眼情,忙将脸别向玻璃窗外,看远处又有许多帆船正徐徐归港。杰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静静地等她开腔。
过了良久,俞敏俪回过头来,婉拒说:“杰夫,我依然相信爱情,因为它是人世间最美丽的情感,但我现在并不需要爱情。时间过得太快,有人提醒我说我已并不年轻,我希望合理地安排好并不富有的时间。”
杰夫虽难掩失望之情,却认真地说:“我的爱情和你的计划并不矛盾,你不用太快拒绝我,请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俞敏俪的眼前忽闪现上次所见林书轩那苍白皱眉的脸,苦笑说:“杰夫,我想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生命是一场领悟,生命也是一场体验,我是一个爱做梦的人,梦里梦外总不欺心。”
而林书轩此刻正脸红脖子粗地朝游芊华怒喊:“游芊华,你把我的印章全部找回来,要是缺一枚,我一定饶不了你!”
游芊华也想凶狠地顶嘴,可林书轩的狂怒让她莫名地心头发怵,她小声嘀咕说:“我想送人,可也没人要。”
林书轩又是怒目圆睁:“你拿几盒印章撒什么气?”
林妈妈小声劝林书轩说:“你别再这么吓人了,你的火气变大了,她只是喜欢使点小性子。你不是说要开个什么外卖店,赶紧开吧,或许我也能帮上手。房子也买了,日子很快就越来越好了。”
游芊华幽怨地说:“礼品店比较挣钱,为什么不开礼品店?做什么外卖店?我一看见大锅,头皮就发麻。”
林书轩:“你要了房子,我们还开得了礼品店吗?但你要明白,即使可以,我也不会再开礼品店了。”
游芊华不再言语,转身去了车库。
林书轩捂着心窝,又觉胃部发胀发疼,额头上冒出冷汗,无力地叹说:“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永远无法走进李太白的意境。”
林妈妈急忙去为他冲了一杯暖胃冲剂。
游芊华使着劲将小皮箱拎进,重重地砸在林书轩的身旁,板着脸又走开。
窗外有株木兰,无花无叶,枝桠上布满了毛茸茸的小花苞。
林书轩凝视着木兰树,心中悲凉地叹息: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花开四季竞风流,人如草木何强求?何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