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邵庄既是书香门第,也是富贾之家,以卖古董为主要的经济来源,其分店也是开遍大江南北的,连皇宫里过半的古董字画也是由邵庄直接供应,其脉络之广泛令人啧奇。而邵庄自邵老爷过世后就一直有两个主人,一人主文,一人主武,文武并重的将邵庄发展到与武林盟主齐名的江湖地位,其实力实在令人不容小觑。
邵庄内的布局既精妙又不失庄重,繁花又不失脱俗的亮丽。而在繁花的深闺之中,有一名女子正对着梳妆的镜子正愁叹着,连画眉的手也停了下来。
“表小姐,怎么了吗?”邵庄的小女婢小如正整理床铺的时候却发现自家伺候的主子对着镜子发呆,不由得出声询问,以免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
“小如,你说我美吗?”被唤表小姐的苏可艳转过头,看向小女婢。
“美!表小姐美如天仙,又怎么会不美呢?”小如放下手中的东西,挤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讨好自家的主子。因为前几天邵庄的一个小婢不知从哪儿买来了一只玉簪子,款式美丽大方的,便插在了头上,谁知竟被表小姐看见了,二话不说便将那小婢的容貌毁了,邵老夫人责问表小姐的时候,她却指责那个小婢勾引邵少爷。
其实个中原因他们当下人的都明白得很,表小姐是看不惯在邵庄有人比她美,比她更加娇艳动人,所以至此之后,邵庄大小奴才都不愿意伺候这位主子,是她小如上辈子忘了给菩萨烧香,所以才会那么不幸的被踢来伺候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那为什么表哥他们都不来看我呢?”甚至对她的婚嫁绝口不提。女人的容貌是最不能等人的,不过几年就会年华色衰,再怎么打扮都不如那些妙龄少女。
“可能是两位少爷太忙了,表小姐你也知道我们邵庄与其它三庄齐名,又与武林盟主并驱,两位少爷自然会比较忙一些。”最好两位少爷忙到晕头转向的,忘了沉砚阁里面还住着一位苏可艳,那么她一定一有空就去庙里谢谢菩萨的。
其实有心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苏可艳赖在邵庄不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当上邵庄的少奶奶好享享那荣华富贵,还好邵庄的两位少爷都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否则他们这群当奴才的就得另觅出路了,虽说邵庄的工钱都比其它的府第丰厚很多,但是有一个蛇蝎般的女主人在,怕是再多的钱也无法带入地府去。
“我知道,可是表哥也有半年没有来看我了。”害她一直独守空房,等着容华的消逝。
“是太忙了。”小如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只能用很忙来扛塞着。
“都已经大半年了,什么事也该忙完了。”若是忙她到不担心,她怕的是她的两位表哥趁机到外面另觅新欢,让她嫁入邵家的愿望落空。
“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都在伺候着表小姐,所以无暇理会两位少爷的动向。”小如忙跪下,哭丧着脸一脸害怕的样子,连眼泪也流了出来,样子好不狼狈。
“行了,我又没有说要怪罪你。”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哭得她心烦意乱的。
苏可艳重新拿起画眉的笔,对着镜子细细地梳妆。既然两位表哥都不来找她,那她就委屈一下自己去找他们,省得他们把她忘了。
在穿戴好最后一件艳色衣裳之后,苏可艳美足轻抬的,摇摇摆摆地往墨轩走去。今天是初一,邵老妇人每逢初一都会给邵老爷和邵家祖宗祭拜,也就是说今日邵家兄弟一定会在庄内,她就不信她这次会像以前那样扑了个空,又找不到人。
远远的,墨轩传来了谈话声。轩内,邵禄书与冰纶相对而坐,而在邵禄书的旁边则有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有别于邵禄书的书卷气,多了些许的江湖气息。
邵禄书拍了拍身旁人,对冰纶笑道,“来,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双生弟弟,邵禄武。而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则叫冰纶。”
“冰纶!?”邵禄武抬眼看了冰纶一眼,眼里尽是掩不住的惊艳以及赞叹,他笑了笑,说道,“果真是人如其名的美丽仙子。”
冰纶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赞美。
“冰纶姑娘是江南人士吗?”邵禄武看着她,不由得心里疑惑着。江南的女子多是柔情随水的,而东北的女子多是潇洒不羁的,少有女子冷似冰雪,不似江南女子的柔情也不似东北女子的豪迈,却又以一种独特的美丽艳压群芳。
“阿武,你太失礼了。”邵禄书皱眉,伸手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甩向邵禄武。
邵禄武偏头,轻松地躲过了,而杯子则坠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四两三钱。”
“四两三钱!?这是什么古董?”一个杯子要四两三钱,他这不摆明在敲诈吗?
“杯底刻有邵字的邵家杯子,而且里面沏的是碧螺春。”邵禄武闲闲地喝着茶,有点小心眼地敲诈着邵禄书。
“只是这样就要四两三钱?”邵禄书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杯子的碎片。一只这样的杯子就能值四两三钱,那如果杯子上刻着他邵大少爷的名字岂不价值连城吗?
“我会在每月支给你的钱里扣。”邵禄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算盘,手指在上面飞速地运算着,然后才说,“所以你这个月只剩下十两银子了。”
“十两!?阿武你怎么可以把这些做生意的搬回家。”太令人伤心了,想他是堂堂的邵家大少爷,每月只有那么的十两银子了,真是表面风光里面伤啊。
“因为做哥哥的跑到外面风花雪月的,所以做弟弟的也只能打打算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邵禄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又将算盘藏了起来。
“少骗人了。”邵禄书一拳打在邵禄武的身上,而邵禄武则笑了笑,仿佛习以为常,“那个……真的只剩下十两了吗?”
邵禄书捡起地上的杯子,问得有些不确定。
“你若是嫌多可以留待下次再用。”反正阿书就算不拿邵庄的钱也有办法找出钱来。
“还嫌多!?”太苛刻了,只留给他十两银子,还他想置上一把琴附庸风雅也不行。
“今天是初一,娘说了申时要为爹上香。”邵禄武提醒自己的哥哥,省得到时他为了客人而忘了每月初一都必须为已逝的爹亲上香。
“放心,我记得的。”他们的娘对已死去的爹的感情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所以每逢初一都必叫他们兄弟俩在爹亲的牌位前跪拜上香。
“那个……冰纶,趁还没有到申时,不如我带你去邵庄走走吧。”邵禄武见冰纶在一旁静静滴坐着,不由得向她提议道。
“阿武!你怎么这样,冰纶是我的客人,应该由我来带她去走走。”不甘心人被抢走,邵禄书忙跳出来制止邵禄武。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邵庄的客人。”邵禄武朝邵禄书一笑,明摆着就是要跟他抢人。
“你把这个月的账算好了吗?快给我滚回你的卧薪轩。”邵禄书看着邵禄武的笑容,气得直接下达逐客令。
邵禄武但笑不语,笑得邵禄书脸色直发窘的。
“怎么了吗?”难道他说错了什么了吗?为什么这样看着他。邵禄书疑惑地看向邵禄武。
“阿书,今天是初一。”他哥哥是不是再外面过得太快活了,竟然忘了娘的训诫。凡每月初一他们俩兄弟都必须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物,为的就是祭拜爹亲。
“初一就初一……”该死,今天是初一,“我不管,反正你给我滚!”
“阿书,你这样做就不对了。”邵禄武仍然坐着,完全当邵禄书的话是耳边风。
“又怎么不对了?”邵禄书铁青着脸色,他不信他回来之后就这么倒霉,做的每件事都不对。
“墨轩的一草一木都是用我的钱,所以你站的是我的地盘。”也不想想他这个当弟弟的多可怜,又要打理庄内的事,又要管理庄外的商务的运输。
“我们是兄弟!”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况且他们还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怎么就能这么斤斤计较。
“对,所以你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对吗?”邵禄武笑得无比的奸诈。
邵禄书听了,风度翩翩的样子因为气得牙痒痒的而破坏了,半响他才咬牙蹦出了一个字,“对。”
“所以,阿书,你又输了。”只是小胜一筹,他不能笑得太大声了。
“唉。”邵禄书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老在双生弟弟面前吃瘪。
“冰纶,来,我带你去走走。”邵禄武热情地邀请着,但被邀请的人却仍不为所动。
邵家兄弟都看向她,她就这样冷冷的坐在那里,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邵禄武将疑问投向自己的哥哥,而后者则回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冰纶,你有听见我说话吗?”邵禄武再次问向她,但她却仍沉默以对。
她不会生有残疾吧。邵禄武眼睛转了一转,以眼神再次询问邵禄书,而邵禄书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就是不看邵禄武的眼神。邵禄武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再次问向冰纶,“其实你听见我说话的,对吗?”
如果听不见就可惜了这么一位姑娘了。邵禄武心里感叹着。
冰纶坐在那里,冷冷的气息仿佛让她与世隔绝般。
“那个……你不会是不能说话吧。”邵禄武疑惑地看向她,她的眉宇间虽尽是一片冷漠之色,却仍美得宛如冬日里绽放的白梅,清远幽香。
一旁听着的邵禄书终于忍不住了,笑得趴在桌子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们不愧真的是双生兄弟,连犯的错误也一模一样。
“你笑什么!?”见邵禄书笑得快要断气了,邵禄武恼羞成怒的往他那儿扔了一个杯子。
邵禄书边笑边躲,杯子又应声而碎了,“咳咳……五两银子。”
“你在做梦吗?”竟然要五两银子,比他这个奸商还要奸。
“没有,我很清楚听见了杯子碎了的声音。”好听得宛如银子落地般的清脆。
“你听错了。”邵禄武面部红气不喘地反驳他。
“阿武,做人应该诚实。”不就五联引资,何必这么小气。
“我很诚实。”邵禄武站了起来,一脚踩在了那碎片上,一跺脚,碎片在那一瞬间全都变成了愤粉末。
“你这就诚实?算了阿武,不就五两银子,就当做是一次奉献。”邵禄书摇了摇头,伸手拿出了另一只杯子为自己倒了另一杯茶。
“毁尸灭迹了。所以我没有砸碎杯子。”妄想从他的身上挖走五两银子。
“来,你可以再扔一次,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毁尸灭迹的。”邵禄书边笑边奉上自己的茶杯,倒也不在意他再扔一次。
“你在嫌杯子太多了吗?”所以非得让墨轩尸横遍野才罢休。
“玩够了,我没时间了。”冰纶抬头,冷冷地打断了他们俩兄弟的互相调侃。
“……原来你会说话!”邵禄武一愣,回了句答非所问的话。
“人家会说会听,只是不屑理会你这一介莽夫。”邵禄书笑得无比的幸灾乐祸。
“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害他出丑。
“我一定要告诉你吗?”他即使不告诉他,那又怎样。
“算了。”邵禄武放弃从邵禄书那里得到答案,直接问向她,“为什么你会说话却不说呢?害我以为……以为你……那个……不会说话。”
冰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仍然沉默以对。
“你说你没时间了,那你要做什么?”邵禄武想起她的话,疑惑地再次问向她。
“这个问题我想我可以回答你。”邵禄书笑笑地拍了拍邵禄武的肩膀,“你也知道寒天破袁天一事吧,她是来确定我们邵庄的家传宝剑是不是其中之一。”
“寒天破袁天!?我们的家传宝剑?”邵禄武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寒天破袁天现在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的,竟是他们的家传宝剑?
“你兴奋什么!还没有确定是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剑确实让不少人魂牵梦萦的,但是还没有确定那就是两剑之一,他兴奋什么!?
“你说那会是寒天破吗?”邵禄武满脸期待地看着冰纶,希望知道些什么,但是冰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漠得几乎不近人情,硬是泼了他一盘冷水。
“她冷得不说话,所以你就别会所太多废话了。”邵禄书安慰地拍了拍邵禄武的肩膀。
“走,我们现在就去看剑。”邵禄武激动地上前捉住了冰纶冷冷的手,一时之间完全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
“阿武!”邵禄书心中恼火地上前打掉了邵禄武牵着冰纶的手。
“阿书,你在干什么?”粗心的邵禄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颇为迟钝地反问邵禄书。
“没……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待会儿要祭拜爹,就算真要看剑也得等会儿。”邵禄书深呼吸了几次后,脸色仍稍微铁青地开口道。
“也对。”邵禄武复坐回椅子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邵禄书的异样。
沉默在屋子里开始扩散,另刺客的气氛异常的古怪。适时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沉默得有些僵硬的气氛,邵禄书又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脸色,才转身去开门。
门一开,随风飘入了一股香味,瞬间充满整个屋子,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邵禄书屏住呼吸,皱起眉头,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来人,“苏可艳!?”
来人浓脂沫粉的,挽起的发髻插满了闪亮的宝石簪子,每一晃动都令头上的宝石相互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声音,金光闪闪的在阳光下甚是夺目,而她身上半透明的轻纱微露****的,大胆得令人不禁脸红。
“表哥。”苏可艳柔柔地嗲嗲叫了一声,“你好久也没有来看艳儿了,艳儿好想你。”
“这……这样啊……”邵禄书笑得有些勉强。
“表哥,我就不能进屋坐坐吗?”在门外站太久了,她怕她的腿会很酸。
“那个……那个……今天我不太方便,表妹还是先回去吧。”邵禄书毫不客气地赶人,料想她是知道了今天是初一,他必定会在轩内才过来的。
苏可艳那点儿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了,既然已经心知肚明,他又何必给她好脸色,这种女人他没有直接赶她出庄已是对她莫大的慈悲了。
“为什么不方便?表哥今天有客人吗?”苏可艳不可置信地尖声道。方才她就听到一些下人窃窃私语,说什么大少爷带回来了一位白衣女子,样子美得宛如坠落凡尘的仙子,可能会是未来的大少奶奶。她当即就急得飞奔来墨轩一探究竟,但是邵禄书现在却挡在了门口不让她进去,莫非真的金屋藏娇?不!邵家大少奶奶的头衔是她的,其它贱女人根本就不配和她抢。
“我的身体不太舒服,想早些休息而已。”邵禄书假意咳了两声,以求逼真。
“可马上就要申时了。”休息!?申时就要到了,除非他想当不孝子不去给死去的邵老爷上香,否则她才不信他可以好好休息。
“所以……所以我正要换衣给爹上香后才回来休息。”邵禄书暗自擦了一把汗,双手紧着房门,就是不让苏可艳有机会窥视到里面的情况。
苏可艳的所作所为他早就有所耳闻了,之所以会忍气吞声虽她胡来就是给面子死去的两位苏家老人,不想多加刁难她,但这次是冰纶,他可没兴趣让苏可艳靠近她,借此伤害她。
“可我刚刚在门外听见了说话声。”里面明明就有人,为什么就不让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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