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风格是内因和外因综合作用的结果,既有艺术自律性的内在制约,又有世事变革的外在要求。中国历代仕女画风格的演变走的就是这——路线,本书着重讨论的是历代仕女画风格演变的外在因素,也就是社会变革和世风变化对仕女画风格的作用。
六朝仕女画的秀骨清像到面短而艳是宣扬女德和感性欣赏的产物,六朝前期统治者树立女德标本和六朝后期统治者的淫靡之风是此中风格变换的主要因素,其中夹杂着时代对绘画功能要求的变化。唐代仕女画是中国历代仕女画中表现女性最为自然、健康大气的,风格腴丽典雅,堪称仕女画艺术的经典。这种风格在人物造型上脱胎于张僧繇的面短而艳之风,技法上则来源于历代人物画技法的精华,尤其是对顾恺之高古游丝描的吸收。与此同时,唐代雍容大度的时代氛围是造就唐代仕女画风格的大环境,唐代的胡化风气,唐玄宗贵妃杨玉环和女皇武则天对时代女性风气的影响,以及唐代帝国开放的姿态,都是造就唐代仕女画独特风格必不可少的因素。随着唐代国势的削弱和礼教的日益渗透,唐晚期到五代仕女画风开始发生变化,由丰肥而转瘦,宋元礼教的进——步兴起和兴盛,使得仕女画更是日趋瘦弱端严,这种画风的变化与社会对女性的要求非常——致。到了明清,仕女画的瘦弱登峰造极,甚至沦为病态,并逐渐程式化,在技法上、造型上,都形成了比较固定的样式,创造了——种古典的病态美模式。至此,中国封建社会的仕女画既达到了兴盛的顶峰,也到了衰落的起点。明清仕女画固定样式的形成,既是艺术自律性的要求,也是封建社会内在需要的要求。礼教的终极强化,高压下的矛盾冲突导致的迷乱,市民经济的兴盛,同时对仕女画风产生着影响。到了近代,随着商业的繁盛,仕女画成为商业广告的利器,仕女画尤其是明清仕女画成为民国时期月份牌美女画的创作参照,但是此时的月份牌美女画已经失去了仕女画本身的价值,完全沦为商业的附庸。到了近现代,又有不少画家重新对女性题材发生兴趣,并且打破传统仕女画的局限,创造出了个性鲜明,姿态各异的女性形象,取得了传统仕女画无法逾越的成就。但是,这些女性形象已很难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仕女画,而只能算是女性题材绘画,这种转变也是社会需求的反映,是女性地位提高和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
仕女画是封建社会这个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这决定了其在思想与美学上的局限。仕女画除了在唐代异峰突起,礼教的影响略微少——些,其他时代的仕女画基本上是封建男权控制的产物。封建男权的介入将仕女画变成了男人的艺术,其文化内涵是男性审美观照下的女性美的表现形式,体现了封建社会男性对女性美的要求。仕女画在塑造女性美的同时,把女性当作艺术品来制作,使之彻底成为男人的艺术,这其中既蕴含着对女性美的渴望,又夹杂着压抑女性、弱化女性的礼教思想,但是也应看到,中国古代仕女画创造了诸多古典女性美的模式,秀骨清像、面短而艳、丰肥腴丽、清秀端严、弱不禁风,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魅力,虽然其中夹杂着男性对女性的压制和改造,但不可否认其中所触及的女性美的真谛。从创造审美的模式来说,中国古代仕女画与西方油画中开放的女性题材——样是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