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本王待你不薄啊。”赵德芳恨声道,牙齿因为颤抖而咯咯作响。“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皇上,皇上命奴婢将王御医带进府中……”
赵德芳闻听此言,颓然坐进椅子中。
皇上?他的堂兄弟?为什么要谋杀自己的孩子?
我不肯原谅赵德芳,虽然孩子还在我的腹中。但刘御医说:服了麝香,即使没有小产,孩子将来也怕是个怪胎。
君梦蝶不说不笑不饮不食,任凭八王赵德芳如何哄劝,始终冰冷着一张脸。他知道,他无意中伤害了她,伤害了他们的孩子。孩子?他竟然是做父亲的人了,竟然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长长的发,散乱在绣枕上,薄纸一般的脸,了无生机地隐在红罗帐后。王兰英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如今竟变成如此模样,不禁心痛欲碎。
“傻女人,不要告诉我你不会武功,不要告诉我,你软弱的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狠……”
她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像抱着瓷偶娃娃,嘴中却不由恨铁不成钢地骂。
她听说南清宫今天到天波府杨家下了聘礼,听说那送聘礼的人经过御街时浩浩荡荡宛若长龙,声势浩大引得万人瞩目。
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想起那个痴心的傻女子,不知道她一个人呆在王府会是怎样伤心,于是她偷偷翻墙进了王府,却不想寻到栖园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如此凄惨的一幅景象。
听到王兰英的骂,我的泪从脸上悄然滑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夜了,寻梦居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昔的吵闹。一条修长的人影静静地立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已经站了约摸一个时辰。
“你走吧,她不会见你。”王兰英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赶那个人走,这个人不走,屋里的那个女人就流泪不止,她都担心她会泪竭而亡。
月亮升起来,明晃晃地照着,照着那个修长身影的脸,落寞的一片银色。不知何处,呜呜咽咽传来一阵阵啸声,让这夜色月色竟然沾染了凄冷。
一连三夜,大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八王赵德芳,都会在夜半时分来到这个叫着寻梦居的小院,在自己女人的窗前静静地站立几个时辰,一直到东方破晓方才离去。
“想个办法让他死心吧。”我呐呐说道。再怎样的恨他,却不忍见他折磨自己,终于忍不住对兰英姐央告道。
“怎样让他死心?”王兰英显然也是不耐这身份高贵的男子夜夜到院子里来站班,能够让他不再来,让他死心,让君梦蝶能够安安稳稳的养息身体,那是最好没有的事。
“明天寻一个三个月大小的狸猫,剥了皮,用小被子包裹了放在院子里,他以后,就不会来了。”我闭上眼,略略一思索,狠狠心道。
“行,你狠。”王兰英一边帮我熬着用来保胎的药,一边忍不住责怨地飞了我一眼。
“姐姐,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们就离开汴梁吧。”我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小腹,软声说道。
“嗯,你先给我养好身体再说。汴梁比较好赚钱,等我赚够咱们的路费,咱就离开这鬼地方到我老家去。”王兰英吁吁地吹散碗上的热气,将汤药一口口喂进我的嘴里。
这天晚上,赵德芳果然又来了。来了仍旧是站在院子里,不过只是一刻,他就抱着那薄薄的被筒,踉踉跄跄的离去。
“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赵德芳肝胆欲裂,用食指掘地,将那小小的一团血肉埋葬在栖园的枫树下。
鲜血淋漓的手指,撕去了枫树的皮,在莹白的树干上一下下刻上血淋淋的几个大字“吾子墓”。
“王爷……”秋菊凄楚地跪在一边,自己犯下如此大错,王爷竟然没有责罚自己。然而王爷的痛,王爷的伤,如今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惩罚。她第一次明明白白面对自己的心,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爱上了这个月华般的男人。
“栖园从此封了,谁也不许进来,你,就在这里看守园子吧。”
赵德芳伸手接住一枚从树上飘落的蝴蝶一样的枫叶,紧紧撰在手里,眼角不禁渗出泪痕。
曾几何时,那个精灵一样美妙的女子,就在这枫树下,慵懒地躺着,玲珑的身躯上栖息着一只只蝴蝶。不会有了,不会再有那样温和无欲无求的女子,在这栖园里安安静静地等着自己。
王兰英这几日特别繁忙,天一破晓就走,不到天黑不回。小焦跟孟良也是忙得两头不见影,回来后就一头倒在炕上,好像极端疲惫。问郭旭,郭旭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只涨红了脸,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熬好的燕窝粥端到床头小桌上,嘱我趁热吃。
“旭儿,兰英姐姐和小焦小孟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喝这粥。”我把粥碗推在一边,作出生气的样子。
“是兰英姐不让说。”郭旭低下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看样子很感为难。
“你是把君姐姐当成外人了吗?如果是这样,我这就走。”我气呼呼地撩开被子,起身下地。
“君姐姐你不要生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家最近开销大了一点,兰英姐跟小焦小孟赶场,所以累了一些。还有,还有兰英姐说,我们要离开汴梁就要提前攒下一些钱以备沿途花销。”郭旭见我下地,急忙伸开胳膊阻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