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更好,拜托了。”
“不客气,都是为了工作嘛,有事尽管吩咐。”王步凡嘴上应酬着,心里仍然直犯嘀咕,面对河东省目前的复杂形势,他深知自己这个纪委副书记在工作上的难度,再说他以往从来没有搞过纪检工作,对纪检工作的很多规定他也不是十分清楚。他刚刚从任毅那里接到手机,如果不是陈唤诚把手机号码告诉给打电话的人,他不会知道。可是一旦这个手机号码知道的人多,会不会有其他人冒充……然而他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又说:“我现在就和夏侯知联系,估计不会有问题,钥匙放在我这里你来取吧?”
“不,咱们暂时不见面为好,你让他把钥匙留在房门上就行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让他说是他表弟和媳妇在这里暂时居住的。”小万这么说着,小田调皮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扮了个鬼脸。
王步凡在那边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小万猜到了王步凡的心思,说:“王书记,我是中纪委的小万,暂时只能告诉你这些。”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和他联系,尽快落实。”合了电话,王步凡笑着摇摇头,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这种神秘兮兮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既不能多问,还得尽快落实。他点了一支烟,然后用原来的手机给他的同学夏侯知打了个电话:“猴子,对,应该叫猴会长,在干什么呢?”夏侯知现在是天野民营企业协会的会长,王步凡和夏侯知总爱开玩笑,过去他叫夏侯知猴子,夏侯知叫他王八,现在夏侯知不敢再叫王步凡王八了,王步凡偶尔还称夏侯知为猴子。
夏侯知已经睡下,一听是老同学王步凡的电话就笑着说:“正在和老婆亲热呢,你这个家伙真不识时务啊,搅了我的好事。”夏侯知的老婆叶羡春嫌他说得难听,在夏侯知的脸上拧了一下。
王步凡在电话上说:“哎呀,猴会长,只怕你亲热不成了,省纪委要查你近年来的账呢!有人举报你偷税漏税,情况还相当严重。”
夏侯知吓得一下子坐起来吼道:“王八,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个纪委副书记吗?到省纪委上任的第一天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拿老同学开刀呀?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我可是个奉公守法的商人,天野市政协常委……我……我什么时候偷税漏税了?你……”
“哈哈……猴会长,看把你吓的,你如果没有问题怕什么?怕就说明你有问题!猴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王步凡假装生气地逗夏侯知。
夏侯知也知道官大脾气长的道理,以为王步凡真的生气了,急忙改口说:“我就叫了一声王八对吧,对了,我应该叫你王书记吧。”
“哈哈……去,少装糊涂,没有偷税漏税你慌张什么呀?猴会长,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不是查你,是求你,我到省城没地方住,你也不关心关心老同学?你猴子现在怎么这样无情无义?”
“哎呀,你王……步凡就没个正形。刚刚开发的房子还没有卖完呢,想住几套?说。”夏侯知又差一点说出“王八”两个字。
“我又不养情人住那么多房子干啥?你在滨海是不是有一套别墅?我就想住那一套。”
“哎,步凡你小子什么时候当暗探了?”
“我现在干什么工作你小子忘了?就是专门和你这种奸商作对的。”
“得,得,没有见过你这种人,住别人的房子还要最好的,我算服你了。怎么不早说,吓了我一跳。步凡,你还别说,这年头谁能经得起查,只要一查,没有大问题也有小问题,真要查不出问题才怪呢?现在有几个人愿意和你们纪委的人打交道?我可得罪不起你,明天我赶紧把钥匙给你送过去,想住多久住多久,不还你就霸占着。”
“猴大会长,今天晚上你想让我冻死啊!”
“胡扯蛋,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啊?堂堂一个省纪委副书记会让你站在省委院子里?省委招待所不让你住?宾馆不让你住?又在捉弄我是吧?现在下雨了,你没听见?雨好像还很大,我不去,睡觉了。我不相信你会去那里住,对你我还不了解,你不可能住在那里,我不去。”
“你敢?这是命令。猴子,你听我说,你现在必须马上开车把钥匙送到别墅里去,就放在你的大门下边,告诉你吧,房子确实不是我住的,是你表弟和他媳妇住!”
“又瞎扯淡,在省城我哪里有什么表弟啊?王步凡,你没有喝多吧?”
“猴会长,你给我记住,第一,最近你不能到滨海自己的房子里去。第二,谁问你什么,你必须说是你表弟和他媳妇在省城做电脑生意,住在你的别墅里,记住没有?其他你什么也不能问,什么也不能说,否则有人会要了你的小命。第三……”
“王三点,真要凑不够三点指示两点也行,不要装那个啥八……”
“谁说凑不够三点?第三,这边的形势相当复杂,从天野调到省城的那个白杉芸已经被谋杀了,当然也可能是交通事故……”
“啊!白杉芸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夏侯知的声音都变了。
“猴子,你不要多问,知道的多不如知道的少,知道的少不如不知道。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你就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我不会害你小子。”
“啊,好,好。”夏侯知不敢再问什么了,不过刚才王步凡的话已经让他一脸茫然,吓得说不出话,只啊了几声。愣了一阵子夏侯知才说:“来省城也不和我联系,什么时候请你小子吃个饭。”
“饭以后再说吧,你如果不请我,我就请你,你在这边的生意怎么样?”
“还行,托共产党的福。”
“工程是谁给你联系的?”
“怎么,要审查我?这个没有必要告诉你吧?反正你可没有给我弄过工程!”
“不是审查,是关心,谁让咱们是同学呢,你必须正面回答我,说真话。难道别人从来没有看在你我是同学的关系照顾过你?”
“这个……这个当然是少不了的,谁会那么不懂人情世故?告诉你吧,是欧阳颂的爱人莫妙琴给联系的,当然有看你面子的成分,怎么啦?我可没有行贿啊,你是不是要索贿了?”
“去你的!我是害怕你上了贼船下不来。啊,赶快去执行任务吧,以后咱们再聊。”
“啊,啊,步凡,我现在在临河花园里住,有空来玩,你现在肯定不好找。对了,什么时候知秋过来,让她到家里玩,如果没有地方住,我给你们夫妻安排住的地方。”
“先谢了。我现在确实忙,你也不好找我,有时间我去找你,你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找我。”
“好,一言为定。啊!王三点,那我一旦有事情怎么找你?”
“这个我就不管了,相信凭你猴会长的机灵肯定能够找到我。”王步凡刚才并没有听见雨声,听夏侯知说外边雨大,他推开窗子,窗外大雨倾盆,一片茫茫,他想打电话问一下刚才打电话的人在什么地方,又觉得不妥。又对着电话说:“猴大会长,你的行动可要快点啊,不要让雨淋坏了人家。”合了手机,他忽然惦记起红星煤矿上的事情和李宜民的身体,也没有心思看书架上是些什么书,便关了窗户,用电话通知叶羡阳让他在楼下等他,他走出办公室坐电梯来到省委办公大楼下边,办公楼大厅里静无一人,楼门口那几根镶着大理石的柱子格外醒目,省纪委还没有顾上给他安排车辆,他从天野带来的车,竟然被门口的武警拦在大门外,叶羡阳好像还没有离开办公楼,就在柱子那里等他。他和叶羡阳冒雨跑到自己的车边,叶羡阳开了车门,等他上了车,外边的西装已经被雨淋透了,他脱下西装放在车座上,命令叶羡阳向凤凰山方向去。
叶羡阳说:“王书记,这么晚了你也应该注意身体啊!”
“因为李宜民书记还带病在红星煤矿指挥抢险,我能休息吗?”王步凡一心想去把李宜民替换下来,可是刚才雨一淋,他腰间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不由把手又放在胸口慢慢揉摸起来。上了车,路上寂寞,王步凡就又问叶羡阳买彩票的一些事情,叶羡阳却把从彩票投注站听到的省城群众经常议论的一些事情反映给王步凡。
王步凡正要到凤凰山去,接到李宜民的电话说天野的时运成几个人来看望他,他一时在凤凰山不能脱身让王步凡接待一下。王步凡说要去山上替下李宜民,李宜民不同意,坚持让王步凡接待时运成,王步凡只好服从。
王步凡刚让叶羡阳调过车头,准备回天首市,就接到天野纪委书记时运成的电话,说他和副书记刘畅、公安局长向天歌、人大秘书长秦时月已经快到天首市了。王步凡和时运成是同学,就开玩笑说:“运成,是找李书记汇报工作还是来看望我?”
“找李书记汇报工作是幌子,看望你才是实质,这样你满意了吧。”时运成说。
王步凡不想在很显眼的地方接见这些老朋友老部下,又不想让他们到办公室里来,就问:“运成,你说咱们在哪里见面?我现在忙得晕头转向,时间可不多。”
“刘畅书记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省政协附近的大酒店207房间,你直接去吧,我们快到了。”
王步凡来到政协附近的大酒店,进了207房间,见时运成、刘畅、向天歌和秦时月已经到了,并且都起身迎接他。王步凡特意和老同学秦时月握了手,然后很关心地问:“秦大姐,还是一个人?要不要兄弟帮忙给你在省城找一个,然后你也调过来?”
刘畅笑道:“王书记呀,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秦秘书长已经和省高院的院长结婚了,正准备调到检察院的反贪局当局长呢。”
王步凡真有些吃惊,吃惊的不是因为秦时月嫁给死了老婆的高院院长,而是觉得秦时月能不能当好一个反贪局长,在他看来秦时月当反贪局长是不称职的。但是他还是连祝贺带埋怨:“我先祝贺大姐,然后再埋怨你,高攀上院长就看不起兄弟了?结婚也不让我讨杯喜酒喝?”
“都什么年龄了,悄悄办了,没有张扬的必要,去旅游了一下。你可不要想歪。”秦时月红着脸说。
大家入席,王步凡把老同学秦时月让在上座,秦时月不肯,王步凡不依不饶,她只好坐了。刘畅从一个大包里取出茅台酒,但是瓶上还打着非卖品的字样。刘畅见王步凡注视酒瓶,就说:“有朋友到茅台酒厂去,捎回来的,特意带过来孝敬王书记。”
王步凡笑一笑没有就刘畅的奉承话回应什么。开始吃饭的时候王步凡先敬秦时月一大杯,说是祝贺酒,处罚酒,秦时月心里正高兴,竟然把一大杯茅台酒喝下去了。
王步凡在大家的劝说下也喝了一大杯,然后他给向天歌敬酒,向天歌急忙说:“王书记,我现在可要认真落实公安部‘五条禁令’了,另外我们还制订了两条纪律:一是市里的政法领导到县里检查调研时,不安排就餐;二是各级政法部门领导到政法基层单位检查调研时,只吃工作餐,不准喝酒。”
“那是在天野,在省城就听我的吧。”
“那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向天歌接住王步凡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王步凡倒了两杯酒,时运成不等王步凡发话已经端起酒杯,刘畅妩媚地笑着说:“我可不敢让王书记给我端酒,我还是自觉一些吧。你是我的诗,正如你是我的梦……”
王步凡笑了:“刘畅什么时候变成诗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时月说:“榜样呗,刘畅经常说你是天野干部的榜样和楷模呢。”
“不敢当,不敢当。既然我是榜样,我的酒已经喝了,刘畅也喝吧,这也是祝贺酒。”
刘畅不像其他人那么听话,端着酒杯说:“我酒量不行,想请王书记替我喝一点,不知道你给不给面子?”
王步凡急忙说:“这个头可不能开,其他同志如果都让替怎么办?还是你自己喝吧,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相信你会完成任务的。”大家都劝刘畅喝,她只好表现出豪爽的姿态把酒一饮而尽。
吃了一会儿饭,秦时月和刘畅在别人的劝说下又喝了些酒,就有些语无伦次了,两个女人居然谈论起女人醉酒的话题来。
秦时月说:“刘书记,你是不知道啊,我因为以前不怎么喝酒,似乎从没真醉过,这也是一种不小的遗憾啊。曾尝试过几次,半醉半醒的时候去看周围的人和事,能够悟出一些清醒时不明白的道理,获得一些不醉时无从捕捉的感受。在半醉时可以比平时更多几分坦荡与本色,而别人面对你时也自然比平时多了些表白的勇气——赞美的、批评的,磊落的、鬼祟的,哈哈诸如此类,女人醉了美……”
刘畅则说:“秦大姐说得对,我有时候故意放纵自己,偶尔薄醉一回,便能在不断虚伪起来的世界上听到真实的声音,可以落人话柄,可以被个别心术不正者拿来说事儿,也可以给好人增添一些负担,还可以让真正爱你的人觉得不痛快。我才知道醉了的女人其实不美。浓醉的女人,妆残发乱,衣衫不整,表情也不再含蓄矜持,歌声不动听,口齿不伶俐,思维不敏捷,步履踉跄、酒气熏天、目光呆滞、风采全无,我觉得醉酒的女人是狼狈的,没风度的,不堪入目的!你说诸如‘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出血’这种话从女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特别庸俗?”
两个女人在谈论醉酒,话题很新鲜,其他人都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