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十年一品妲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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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只身负万丈尘寰

“云傲!”妲己脸色惨白地出现在中军大帐,不顾众人的眼光,扑到他怀里。

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告诉我那不是真的……李淳烟那个混蛋骗人……”她抽泣,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爹怎么可能谋反……”

云傲看着她苍白到没有一丝的泪颜,咬牙抱起她:“别哭了——我们回营说。”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眼里却还是掩不住的惊痛,“告诉我全部经过。”

他点头,握住她冰冷的手:“四天前夜里,六王离府后,骁骑营以追捕锦瑟宫逃出的刺客为由,硬是闯入王府搜查,结果刺客没找到,翻出了龙袍。而且,锦瑟宫的妃子和我们营里的李淳烟是干父女关系。”

“这是栽赃!”她激动地低喊,“锦瑟宫的晴妃不是吴冕东的女儿吴晴吗?上次能有人下毒,放一件龙袍又有何难?爹要是想坐这个皇位,会等到今日吗?”

“关键就在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给她分析利害关系,“在所有人看来,六王当初若有心称帝,绝非难事。他是庶出的皇子,身份不及其他人显贵,而且生母早逝,但先帝这些皇子中,他虽然为人冷傲,但却是最出色的,之所以一心帮着皇上即位,是念着已逝太后将他视如己出的抚育恩情,可是纵使他无心,‘人’也会这么想么?也会认为他会一直甘于人臣么?这个‘别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亲密的兄长,而是一国之君,他善理朝政却多疑,你看你那些皇叔的下场就知道了。谋反是诛九族的罪,皇上却饶了王府其余人的命,还保有你的郡主封号,可见他的目标就是你爹,就算这件事有疑点,他也宁可揣着明白装糊涂,铁了心定罪了。”

“那现在根本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她张着红肿的双眸,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线希望。

他不忍:“我让林森去查了六王爷逃走的证据,可是没有任何发现,至少你爹现在失去踪迹,人应该是安全的。”

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他低语:“小己,要坚强,还有我在你身边。”

她的泪涌了出来,紧紧埋首在他胸口,让带着他体温的布料吸去满脸的湿意。

想起爹第一次在六王府前见到她的情节,那时候她坚定地说“你是我爹。”让他眼里浸满了眼泪还有那种满足幸福的神情,她认为,这个爹会很喜欢她,可是,并非仅此,他很爱她很爱这个女儿,住在府里的日子,无一不感受到他对她的疼爱。

她崩溃一般扬掉了他的手,声撕竭里“我要杀了李淳烟!”

他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安抚她情绪“小己,你这样做你爹就真的没有转寰的余地了,你不能冲动,小己,别这样。。”

无力挣扎的双手垂了下来,反身抱住云傲。

强撑着坚定的脸上,是记忆中她一贯的倔强,可是眼泪却不控制地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看得他心里一阵刺痛。

她睡得很不安稳。

苍白的脸上,两弯蛾眉紧紧地蹙着,云傲伸手,抚了一下她唇上自己咬出的齿印。

握紧了拳,他有些愤怒——他现在不能为她做任何事,只能这样看着她的睡颜。

烛火突然跳跃了一下,帐外闪过一个黑影。

黑眸里闪过一丝凌厉,他矫捷的身姿已闪电般地跟了出去。

帐营外的芦苇草边的空地上,一个黑衣人听见后面紧随的脚步声,突然停住。

下一刻,云傲手中的剑已抵上他的心窝:“什么人?”

这身轻功,不在他之下,绝对不是这军营里的人。

黑衣人微微一笑,将面罩摘下。

云傲的剑缓缓放下,“你竟来了这里。”

苏珣盯着他:“我只能来这里。

云傲的心突然一沉:“为何来找我?”

“以你的心思,此刻应该猜到我的想法,你别无选择。”苏珣缓缓开口,看着他忽变的神色。

“我做不到。”他说得很决绝。

“我这条命迟早留不住,不如死得有价值点。听说万俟候府的行云剑是出了名的快,应该不会让我太痛苦。”

“我不能杀你……”云傲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你是小己的爹。”

“啪”地一声,他的脸被重重地打向一边,嘴角都渗出血丝来。

“这个耳光,是替天下百姓打的,”苏珣沉喝,“你清楚现在的状况!就凭你和小己的关系,你万俟侯的威望,皇上怎会放心将余下六十几万的人马交给你!皇上和朝臣享受惯了这些年的太平,可你还不知道这边关的凶险吗?倘若兵权落到奸佞小人手里,那是祸国殃民的后果!”

“杀了我,”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你就能赢得皇上的信任,牢握兵权。”

银白的月光下,苏珣的表情从容淡定,那几分相似的眉目,让云傲想起另一张带泪的娇颜。

他咬牙屏息,心里是排山倒海的疼痛,从来没有觉得手中的剑是这么沉重,单是一个抬手的姿势,就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众人敬仰羡慕的万俟侯,而是因为你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会为情执着,为爱痴狂。

嘴边扯起一个惨然的苦笑——小己,如果可以,真的想从此为你执着,为你痴狂,可原来,我竟连一个普通男人能做的,都无法做到。

咬牙,熟练的剑花挽出,他封闭了全身的意识,双眼死死地盯住苏珣身上那个细小却致命的伤口。

“小己没看错人,我也没看错人……”苏珣欣慰地笑,虚弱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好女婿……好好待小己,好好待她!”

伟岸的身躯猛地一震——他竟称他好女婿?

他喃喃,“小己。。”可是心里却是万般痛苦!

惊痛的双眼骤然泛红,握住的双拳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抓奸细——”不远处一群将士举着火把匆忙赶来,正是先前发现他出营的巡夜士兵搬来的救援。

“侯爷没事吧?”众人看见他握着剑僵立在原地,纷纷急着问他的情况。

几个人走上前欲探视“奸细”,云傲猛地暴喝:“别动!”

众人看着他铁青的脸色,都是一愣。

“云傲。”软软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却像是一声惊雷,劈得他魂飞魄散。

他艰难地回头看她,她被他有些扭曲的神情吓到。

“怎么了?”她不安,朦胧中感觉他奔出了营,接着就有人喊捉奸细,她放心不下,就起床一路跟了过来。

他看着她的深情,什么时候在她脸上印下了这般不安的痕迹,他心里又是一阵猛疼。

他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她,那种眼神,藏着太多她不明白的情绪,看得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六王!”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拔高,“不是奸细,那是六王!”

妲己一颤,整个重心不稳跌在了地上,云傲抛下剑,试图要扶起她,却被她用力地一手挥开大声地朝他吼着“滚开。”

惊恐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那伟岸的身形,那熟悉的轮廓,下一刻,她疯了一样地爬在那人的身上,看清了那张记忆中那张只有对她才慈爱的脸,她像被抛进深深的冰雪里,从头到脚都冷到至极。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她还没为她曾经任性出府的事道歉,她还没有带云傲一起去见他,她甚至连声“爹”都没有叫够!

——妲己?

记得那日府门前重逢,他微笑地唤她,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温柔和溺爱,那样轩昂尊贵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可如今,是谁让他狼狈地躺在这里?

朦胧的视线落在他胸前的伤口上,她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缓缓地抬头,她看见那把微颤的银剑上,那一抹血迹红得刺目。

“是……”她反身跪在地上望着云傲,嘴唇歙动了几次,那一个“你”字始终未曾出口。

“侯爷,真的是你杀了六王?”李淳烟盯着杨恪,眼里满是惊疑。

握剑的手紧了又紧,云傲平板的声音沉沉地响起:“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谎!”妲己通红的双眸狠狠地盯住他,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

她从地上狼狈地步颠站起身,“你骗人对不对?”她望着他,双手用力地摇着他,眼里的伤痛已在崩溃边缘,“你说过的,爹是安全的……就在刚才啊……你还说,要我别担心,有你在身边……”

他站在原地,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抱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任由她这样摇着,手臂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分明感到了她身体不停颤抖却无力抱住。

“事实都在眼前,你看得见。”他开口,毁掉她最后一丝希望。

“为什么?”她痛彻心肺,蓦地怒喊。硬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连李淳烟都假惺惺地做出惊讶态。

“我不想作你爹的陪葬。”冰冷的字句,利落地从他嘴了吐了出来。

“好!好一个赤胆忠肝的万俟侯……”她忽然笑起来,身形一闪,手中已夺下一把剑。

剑刃抵上他的喉咙,他抬眼看她:“你要干什么?杀我?”他淡淡一笑,“小己,你下得了手吗?”

“住口!”她手一颤,他的喉间出现一道血痕,到如今,他怎么还能这么温柔地叫她?他怎么叫得出口?

利落地伸手,那柄剑硬生生地被他折成两段,远远地扔在一边,他望着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别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恨你!”她咬牙瞪着他,恨得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她更恨自己,居然真的下不了手。她大声地嚷嚷起来“我再告诉你一遍!万俟云傲,我恨你!”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痛恨的眼神。

“你干脆把我一起杀了。”她冷笑,看着他。

他皱眉,似乎觉得她说了什么愚蠢的话:“我不会,你现在除了留在我身边,还能去哪里?”

她怔住,望着他冷漠的身影,忽而不可抑制地笑起来,笑到满眼泪花,笑到喘不过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这就是她期翼的爱情,曾经以为无与伦比的爱情,十年等待,含笑饮毒,一路从京城追到边关,绝望不慎掉入寒塘一年后却还愿意跟着他回来,了自以为找到这世上至情至性的男人,原来,一切都是她闹的笑话,却还搭上亲人的性命。

喉咙里咳出了腥甜,一团红雾喷在雪地上——原来,情是真能伤心的啊,她盯着那抹血迹幽幽地笑,任无边的黑暗席卷了她。

时间像流水,悄悄地一分分过去,直到眼泪都要流****还是觉得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痛,她缓缓转身,走一步,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就这样慢慢离开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