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的烟花。
他说,你输了。
她没有。
因为他笑了。
爹,我走了。
你问我去哪么?
我只是想,想去问那一个人,能不能也给我幸福。
很冷,很累,可是我不怕。
他的怀抱很温暖。
爹,我走了,对不起。
纵使所有人都不懂我,你和娘一定懂。
他说他不想当你的陪葬。
爹,他骗人,他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爹,你醒来好不好,你醒了告诉我。
爹,我们回去吧,我不要他了。
我们回家好吗,爹。
原来,烟花易冷,人心易变。
云傲,你是不是变了。是不是变了。
很长很长的梦,久得她不愿醒来,只听见谁在低低的哭,哭得很伤心,像小时候与师父走散时躲在街角里的那个她。
缓缓地睁开眼,满脸儒湿。
胸口似有千万根针刺,那种深沉连绵的痛,一点点地蔓延到全身,她一动都不敢动,仿佛一动,一颗心会顿时支离破碎。
抬头依旧是天青色的帐顶,烛火灭了,天又亮了。火炉跳跃着红光,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阴暗处有个人,坐在那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样。
帐帘被掀起,从而灌进了一股寒风,她不禁又抖了一下。她看见他,他也看见了她。
蓦然间,她的眼神里漫上了恨意。
他无视,站起身从她走来,她背脊顿时防备地挺起。
“喝药。”他端起碗递到她跟前。
她微笑接了过来,随即又用力地砸在地上。
他咬牙“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冷笑,站起身,抬起脚踩在地上的碎碗上,隔着布鞋,却渗出了血。
他打了寒颤,赶紧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便脱掉了鞋。
他的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清的情绪,愤怒,心疼,惋惜。。可他的动作却让她的心里深处勾出了另一幕的美好。
还是严冬,还是寒风,他双手捆住她的脚靠近了火炉,他说“这样会暖些。”
可是现在的他,却让她觉得如此陌生。
眼里瞧瞧落了下来,滚烫在他的手背,明显的背脊一僵,眼里划过一丝疼宛一页纸笺扔在床上,他看着她:“这是自你爹身上找到的遗书!”
妲己盯着那封薄薄的信,气息紧窒——为何会有遗书?难道爹早有坏的打算?
小己。
若你见此书信,为父必已永诀。平生机关算尽,翻云覆雨,唯你与你娘是我最大的财富,亦是我唯一的亏欠。为爹先行去陪你娘了,对不住你了小己。对你有三愿:其一、力助云傲击敌。其二、不可自厌自弃。其三、答应爹,好好生活下去。
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她闭眼,心里一阵悲苦。爹,你明明猜到了这结局,为何还要这样为难我?你叫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妲己。”
是思傲的声音。
她没有说话,闷在被褥里不愿出来,却听见什么东西落桌的声音。
“妲己,药我给你放这儿了,你记得要涂。”这般气宇轩昂的年级此时的话却蕴含了许多无奈,“妲己,虽然我爹也不愿告诉我为什么杀了你爹,但是我爹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话音刚落,他却又听到被褥里传来更不可抑御的哭声。
苏珣的灵柩仍需运至京城,妲己送出营五十里,昨日一脚踩在了玻璃上,掉地下留了许多斑斑点点的血迹,一路上却没有喊一字疼,眼神空洞地在雪地上走了五十里,然后目送着那个黑点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她空洞的神情,让他忍不住开口:“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
她笑,却满脸苍白。眼里尽是讽刺:“要不要我说一声谢谢?”
他一僵,冷着脸沉默。
满目尽是萧索的银白,忽然想起当日她就是那么固执地闯入这一样的雪地,他寻着了她,那温暖的怀抱,让她以为拥有了全世界,却不知,从那天起,她就踏进了一个噩梦里。
她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就不该离开凉宫跟他回来,她是不是错了。。
她一身单薄的白衣,映着身后无垠的冰雪,整个人仿佛都淡得要消失了一样,他看得有些心惊“回营吧。”
“放心,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等,等到这场仗结束的那一天。”
“若你想在那时离开,也不可能。”
她浑身一颤,蓦地红了双眼却嘲讽地问他“凭什么……你凭什么?”
“杀你爹,我不得已。”坚定的黑眸望着她,沉不见底,“你,我也要。”
不得已!好一个不得已!
她忽然嗤笑起来:“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傻乎乎一心对你痴迷的苏妲己么?”
他脸色一变,怔忡地看着她,一瞬间,眼里有伤痛,有迷茫,有失望。
她的心微微一颤,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一地的银白却迅速占据了她的视线,她狠力地指着云傲的心脏前,一步步将他逼退“你别再以为我是以前那个苏妲己!你休想!十年了,等了你十年好不容易在冰天雪地里投进你的怀抱,我那是就天真的以为--”她越说越颤抖,“我以为我就找到了我的幸福!你是不是也从心底嘲笑我,嘲笑我。。”决然转身,撇开众人骑上马策马而去。
“杨大哥。”
“郡主有事?”杨钦本来正跟几名下属交待着什么,见到妲己过来,就恭敬地迎了上来。
妲己淡淡一笑“杨大哥叫我名字就好。”
杨钦知道她是因为六王的事心存芥蒂,不愿别人提起这个称谓,于是也笑着点了点头“苏姑娘有事需要杨钦效劳,尽管开口便是。”
“我想麻烦你帮我另觅一个住处。”
杨钦一愣,面露难色。
“这个……”他有些踌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苏姑娘要搬,你就帮她搬吧。”林森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使了个眼色。
杨钦心一宽探问到“那就在侯爷营帐旁边再搭一个吧。”
妲己听见“侯爷”二字,眉头一蹙。
思傲走了过来已经抢在她前头开口“妲己,住在我营帐旁边吧,林森也在隔壁,不管怎么说,你身份特殊总是要考虑安全。”
她看了眼思傲,点点头转身回了原在的帐营。
妲己回去收拾时,云傲正在营帐里,他坐在那里,从头到尾,没有阻止。
收到最后一件外衫手忽然就微微颤抖起来,她把衣服往包袱里一塞,胡乱打了个结,就匆匆地往外走。
她走出了帐外,他却站在帐门,他没有追她,只是僵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你选择了最差劲的办法。”
“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云傲苦笑,看着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好友。
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扔下这一切,带她远离是非?
“虽然你的位置是保住了,还记上一功,但李淳烟的督军职位没撤,说明吴东冕的女儿对你怀恨在心,她现在是皇上的宠妃,常在君侧,一两句话就能对你不利,所以你的戏还得演得十足才行。”
“我知道,就是怕小己的性子太执怮。”
小小的帐内,火光微起。
妲己坐在炉旁,却安静地一丝声音也没有。
“妲己,你这里虽然比别处小,但是一定是最暖和的!”思傲兴奋地说,语气高昂想提起她的兴趣,她却依旧不言。
思傲瞅了瞅好一会,纳纳一句“你还在怨他吗?”
她冷嗤一声,便不再说话。
“你知道,他也是没办法,兵权要是落在别人手里……”
“够了!”她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又冷上几分,“抱歉六王府的事连累你爹的锦绣前程了!”
“妲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思傲急喊,脸上是无措和担忧,他看着她,声音放缓:“你知道——我爹心里,是有你的。”
妲己看着他那张酷似他父亲的年轻脸庞,自嘲地一笑:“你以为你爹是怎样才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他心里,有你娘,有金戈铁马,有庙堂之争,纵使有我,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你不要再劝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换作是你,亲眼看见阔别多年的父亲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里,你会如何?”
她站起身,脸上满是深深的倦意,“我出去走走,你别再跟来。”
思傲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因为她说的,一字一句是无可否矢。只好木讷地点点头。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积雪发出破碎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听来格外寂寞。
茫茫戈壁一路向西,冷天寒风她好似无所畏惧,什么时候一个喜暖的她变成了这样不惧风寒。
“天色已晚,郡主怎么一人在这?”
左旁的影子慢慢靠近,响起了她最厌恶的声音。
“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她冷着脸丢下一句,绕过他向前走去。
“王爷都没了,郡主的架子倒还不小!”尖酸的字眼成功地拦下了她的脚步,“要不是万俟侯爷怜香惜玉,你以为就凭一个郡主的虚衔,谁还把你当回事!”
“闭嘴!”妲己拼命抑制着全身的怒气,颤着声音瞪着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好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和吴晴一笔笔还清我爹的血债!”
李淳烟像是听了个笑话,嫣嫣笑了起来“你是说皇上的晴妃吗?你可以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突然语音末了,嘴角扬起一丝邪笑“先保住你的命吧!”
右手臂突然一麻,三个黑影冲了出来,招招狠厉,意欲致她于死地。
她看见李淳烟嘴角扬起的诡笑,果然!他有意要她的命!
三人的剑网密不透风地锁住她,妲己心知难以脱逃,便全神贯注地迎战。瞧出一个破绽,她左掌拍在一人胸口,右手顺势夺剑,身形还未站稳,另外二人的剑已齐齐刺来,她举剑硬挡,臂上的伤口顿时让她脸色一白。
被击往后跌了脚步,站定了脚,她眸中染上一缕狠色,手上的剑招顿时凌厉起来。
妲己是萧沐的嫡传弟子,功夫向来不弱,甚至可以算是高手。只是她并不专心于武学,初衷只是防身,出手难免留些余地,再加上临战经验不多,所以开始落于劣势。而此时,局面竟然大变,那三人明显开始招架不住,手忙脚乱起来。
李淳烟没料到她这么厉害,竟连自己手下的死士也抵挡不住,不由一慌,转身急步欲走。
“李大人,你去哪里?”冰凉的剑刃落在他后颈上,他全身一抖,余光里瞥见那三人已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本来,我还不想杀你,”妲己咬牙冷声“是你硬要逼我,但你不是说没人会在意我这空衔头吗?那我就很认真地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