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僮跪在苏永胜和东方平昌的面前,连连磕头求饶,说道:“是小人财迷了心窍,小人并不知道会害了陶夫人的性命啊!”
苏永胜立刻抓住了重点,问道:“财迷心窍?是何人买通了你?”
“小人不知,只知道是一个婆子。”
“婆子?”东方平昌还想问,苏萦立刻说道:“母妃,我去虞家医馆的时候,就有一个婆子在后面跟着我!”
东方平昌忙问:“你可看清了那个婆子的长相?”
苏萦抿了抿嘴,说道:“我……我没有看清……”
东方平昌叹了一口气,复又问那药僮道:“你可记得那婆子长什么样子?脸上,或者是手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药僮仔细回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小人不记得了。”
苏永胜冷笑一声,问道:“是你不记得了,还是压根就没有什么婆子?”
苏萦听到这话,心脏猛地一跳,连忙说道:“父王,的确有个婆子跟踪我来着。”
“那后来呢?你就任由那婆子跟着你?”
“没有……甩掉了……”
“那你怎么确定跟踪你的婆子,与他口中的婆子是同一个人吗?”
苏萦沉默,只看着苏永胜和东方平昌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东方平昌又开口问道:“你仔细想想那个婆子的样子。不然,就算是你瞎编的。陶夫人的死,便只能算在你的头上了。”
东方平昌的这番话吓得药僮连连磕头,说道:“我想,我想,我马上想!”
苏萦看着那药僮浑身发抖,心里想着可怜之人果然有可恨之处。
“萦儿,现在天色已晚。你先送虞姑娘出去吧。”
苏萦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不知道哪里不对,所以就照东方平昌所言,送了虞小苔出去。
虞小苔离开的时候,安慰苏萦节哀顺便,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云云。而虞小苔走后,突然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了苏萦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小郡主,我们公子有请。”
苏萦弯下腰,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说道:“是你啊,木鱼。”
莫家的马车停在了弄堂的拐角。苏萦上了马车,里面亮着温暖的烛火。这样温馨的暖色调让苏萦回想起与母亲在一起的日日夜夜,眼睛立刻一酸,眼眶迅速湿润。
莫雩递给她一块绢帕,说道:“节哀顺便。”
苏萦笑了笑,没有接绢帕,只是说道:“谢谢。”
烛火下,苏萦那双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更加地突兀。
莫雩收回了绢帕,对苏萦说:“我是来提醒你的。”
“提醒?”
“你觉得,是谁害得你母亲?”
苏萦猛地抬头,看向他:“你知道?”
莫雩摇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是在问你。你心里,就没有猜测吗?”
“我怀疑是……”苏萦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莫雩被苏萦巨大的反差逗笑,说道:“是!你的确不应该把这些话告诉一个陌生人。但是,你自己心里一定要清楚。也要知道,你看到这个人,他不仅仅是这个人。你要看到的,是那个人身后代表的人脉和家世。”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为了一时的爱恨而把自己置于生死之境。”
苏萦有些莫名。莫雩看着苏萦那呆呆傻傻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样,多危险啊。”
苏萦一听,就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莫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让她明白,只能说:“你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
苏萦回想了一下,立刻分毫不差地说了出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为了一时的爱恨而把自己置于生死之境。”
莫雩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你凡事想想我说的话,和你的乳娘商量着来。如果遇到麻烦了,可以来找我。”
苏萦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帮我?我们是刚认识不是吗?”
莫雩苦笑了一下,说道:“与其说是在帮你,不如说是在同情我自己。”
莫雩的母亲楼夫人在莫雩小的时候就病死了。而那个时候,莫九重将军又常年在外征战。所以莫雩有几年,是在没有父母陪伴的状况下成长的。后来,莫九重娶了现在的秦夫人,为的就是给莫雩找一个母亲。可惜,秦夫人没有一年就生了莫霆,莫九重的本意就怎么也达不成了。
自己的母亲也死了,所以,莫雩才会这样帮自己的吧……
苏萦展颜一笑,说道:“我猜测可能是宣侧妃。”
莫雩没有想到苏萦又突然告诉他了,怔了怔,然后才有些犹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去虞家医馆的时候遇见了你的表姐楼青暄,她告诉我有一个婆子跟踪我。而我从后门回到王府的时候,宣侧妃身边的玉嬷嬷已经带着人在那边等着我了。如果这一切是巧合,会不会太巧了呢?”
莫雩思忖了片刻,对苏萦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可以轻举妄动。宣侧妃的父亲是江都最大的米商,最重要的是她父亲对你父王有救命之恩,你动不了她。而且,也不一定是她,保不准又是谁的一石二鸟之计呢!”
“一石二鸟之计?”苏萦沉吟,“若真是这样……岂不是人人都有可能……连我父王……也有可能!”
烛火在莫雩的眸中一跳。他似乎有些后悔来提醒苏萦了。她这十四年来都是陪伴在母亲身边的乖乖女,没有和外面的人怎么打过交道。可是现在,一下子就给了她那么大的冲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快些回去吧,不要说与我见过面,只说出去散散心。明白吗?”
“我知道的。”苏萦点点头,说道,“若是有什么事,我再找你商量。”
听到苏萦这话,莫雩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莫雩让木鱼送苏萦回到门口,这才驾车回了云麾将军府。
苏萦走进了院子,当即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皱了皱眉,快步往前走,就看见了地上斑驳的血迹。
“小郡主,快进屋去,千万不要被冲撞了!”高嬷嬷说着,就拉着苏萦进去了。
苏萦是脑海里还是那片斑驳的血迹。到了屋里,东方平昌迎了上去,问道:“不是只让你送虞姑娘出去吗?你怎么才回来?”
“我……我散心去了……”苏萦说着慌,有些心虚,所以立刻问他们,“这外头的血是怎么一回事?那个药僮呢?”
“那药僮害死了你母亲,自然被赐死了。”
宣侧妃的声音传了过来,苏萦这才发现宣侧妃竟然也在这里。这样的巧合,让苏萦更加怀疑了。
“你怎么在这里?”
“大胆!”宣侧妃拍案而起,毫不客气地开始挤兑苏萦,“我是侧妃,你一个区区舞姬的女儿,难不成将什么礼节都忘记了吗?哦!对了!你是一个没娘教的臭丫头,我就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苏永胜的脸立刻就黑了。他不是不知道宣侧妃喜欢欺负陶心月和苏萦。但是碍于宣侧妃的父亲,苏永胜见她没有太过分,也就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可是现在,死者为大。宣侧妃说出这样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再看苏萦,果然是气得红了眼眶,却还是紧咬着嘴唇,不肯流下一丁点儿的眼泪来。
“宣婉柔!你给我闭嘴!”
宣侧妃一怔,立刻讪讪地闭了嘴。而此时,东方平昌挽着苏萦的手,高声说道:”我是定安王府的王妃,我便是苏萦的母亲。什么叫没有娘教!该教的,我会分毫不差地教给她!”
苏萦回到了皓月轩。
已经是半夜,凉凉的晚风穿过回廊吹拂在苏萦的身上,吹得她的心底也凉成了一片。
屋子里闪着一点火光。苏萦走了进去,是齐嬷嬷在给陶心月烧纸钱。苏萦在一旁跪下,对齐嬷嬷说:“嬷嬷,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这几天还有还多事情要张罗呢。”
齐嬷嬷哪里会肯,也知道苏萦犟起来就是一个不听劝的主,所以干脆转移话题,问道:“我之前听七皇子说你和虞姑娘带着那个药僮回来了。后来呢?可供出了什么?”
苏萦摇了摇头,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再一次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罪名全都推给了那个药僮……等我回去的时候,那个药僮也已经死了……”
“这分明是在掩盖罪行啊!究竟是谁要害夫人!”
苏萦摇了摇头,对齐嬷嬷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父王与母妃都包庇了犯人,就证明母亲还有我都没有多重要。我现在找他们理论,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嬷嬷,我们要等。等我足够重要了,就一定帮母亲报仇!”
齐嬷嬷看着眼前神色异常坚毅的少女,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她才十四岁,本应该是欢乐无忧的年纪,却已经承受了这样的痛苦,逼着自己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