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月的遗体以侍妾之礼下葬。苏萦看着缓缓被黄土掩埋的棺木,在心底说道:“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不会让这件事情随着你一起掩埋在黄土之下的!”
葬礼结束,东方平昌走到苏萦的身边,说道:“萦儿,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萦摇了摇头,依旧跪在那里,对东方平昌说道:“王妃去休息吧,我想再陪陪母亲。”
东方平昌叹息了一声,依旧站在那里。高嬷嬷在一旁小声地劝说,苏萦没有仔细听,却也听到了什么“不要着急”“来日方长”这几个字。
苏萦猛地一震,总觉得哪里不妥。这种感觉,在前几天东方平昌让苏萦送虞小苔出去的时候出现过。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可是却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去解释它。究竟是什么事情不要着急,又是什么事情来日方长?
七皇子也准备要回去了。他来到苏萦的身旁,小声说道:“你也莫要伤心了。我听说姑姑有意要将你过继到她的名下。这样,你就是定安王府的嫡女了,身份可是大大的不同!”
苏萦一愣,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觉,第一个反应便是说:“七皇子,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胡说。”
七皇子摇了摇头,表情极为认真地说道:“我虽然平日里是荒唐了一些,但是这种事情,我骗你做什么?”
太子已经骑上了高头大马,回头去找七皇子的身影,竟然发现他又与那个低贱的女人聊在了一处,不由又恼怒起来,高声道:“承佑!磨蹭什么呢?走了!”
七皇子发现太子恼了,立刻吐了吐舌头,朝苏萦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我走了,你别伤心啊!”
苏萦瞧见七皇子那么搞怪地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转过头对着陶心月的墓碑说道:“母亲,女儿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过了半个时辰,纸钱快要烧尽,苏萦的眼里也终于流干。在这一片风景秀丽的郊外,只有苏萦与齐嬷嬷两个人。齐嬷嬷见日头渐渐猛了,便对苏萦说道:“小郡主,我们烧完这些便回府去吧。”
苏萦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内心十分承重。
这时,一声“骨碌碌”的车轮声和“踢踏”“踢踏”地马蹄声由远至近。苏萦打起了精神,看向了来人,一眼便认出了驾车的木鱼。
齐嬷嬷已经站了起来。她当来的人是来祭拜陶心月的客人,但是也在心底怀疑着以陶心月的身份,怎么还能认识这么贵气的客人。
马车在适当的位置停下,木鱼跳下了马车,将轮椅搬了下来,然后背着他们家的公子坐在了轮椅上。
苏萦也站了起来,迎了过去,说道:“这么不方便,还来做什么?”
齐嬷嬷瞧见那轮椅,立刻就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了。只是,她听见苏萦与莫雩说的话,似乎很是熟稔。如果苏萦真的是在陶心月去世的那天第一次与莫雩相见,又怎么会这般说话,感觉就像是老朋友一般。于是,齐嬷嬷虽然上前行礼,但是眼中的目光多了一分打量与警惕。
其实,苏萦不过是觉得与莫雩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才觉得亲近。再加上她尚未及笄,也从未想过婚嫁之事,自然是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亲近,便亲近了。
莫雩由木鱼推着行至墓前,拿着香拜了三拜。苏萦接过他手中的香,插在了墓前。
莫雩此时才抬头,对苏萦说:“过来祭拜一下,也没有什么麻烦的。”
苏萦点点头,犹豫了片刻,然后对莫雩说:“我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一下。”
莫雩没想到苏萦这么快就有事情要与自己商量了。心中不知是喜是忧。苏萦还没有感受过被人背叛欺骗的感觉,虽然知道有这个危险,却还是容易轻易地选择相信。索性,莫雩并不是打着坏主意接近她的。
“好,我们到别处去说。”
苏萦展颜一笑,打发走了木鱼,自己推着莫雩的轮椅离开,还对齐嬷嬷说:“嬷嬷,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来。”
这荒郊野岭的,孤男寡女怎么能共处呢?就算莫雩的腿已经废了,但是万一被传了出去,还是不好的。
苏萦看着齐嬷嬷的眉心一皱,就知道她要骂人阻止了,立刻加快了速度,推着莫雩离开了这里。木鱼也知道齐嬷嬷的担忧,连忙上前拦住,说道:“嬷嬷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苏萦见齐嬷嬷没有追上来,这才停了下来,挥了挥酸痛的手臂,在莫雩的面前蹲下,说道:“木鱼的手劲儿还真大,我才推了那么一会儿就酸的不得了了。”
苏萦蹲在莫雩的腿边,看起来就像是孙儿蹲在祖父祖母的腿边,共享天伦一般。他有些好奇地问:“你蹲着做什么?”
苏萦道:“这样你就不用仰着头看我说话了。”
“那你现在岂不是仰着头看着我说话?你不累吗?”
苏萦笑了笑,说道:“我是女孩子,我没关系。”
这句话看似是答非所问,但是却是另有深意。男人都希望自己可以俯瞰众生,掌握大局,所以大多都不愿意仰着头看人。何况莫雩双腿残疾,十几年来就没有站起来过,一直都是仰视着别人。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但是苏萦照顾他的感受,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莫雩望着苏萦的眼睛,她的瞳孔里是一片澄明,似乎这样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莫雩心中这样想着,却也不知为何,心底有一股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拿不定主意。”
苏萦已经开了口,莫雩定了定心神,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事情?”
“七皇子说王妃要将我过继到她的名下。你觉得这样好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莫雩沉吟了片刻,便对苏萦说:“我不知道你是觉得哪里奇怪。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以答应过继一事。”
“为什么?虽然王妃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过继过去之后,我的身份就不一样了,这样调查起凶手,不是更加方便了吗?”
莫雩摇了摇头,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虽然王妃疼爱你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你亲手母亲被人毒死之后就过继到王妃的名下,身份一日千里,那些嫉妒你的人会怎么说?”
“他们应该会说我没有孝心,不配过继吧?”
莫雩摇了摇头,说道:“你终究还是没有遇过大麻烦,将人心想地太和善了。”
“这样还和善吗?那他们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是你毒死了你的亲生母亲。”
苏萦一愣,随即惊呼:“不是吧!哪有人会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的!一定是疯了!”
莫雩冷笑一声,突然问道:“你说,我的双腿是为什么残废的?”
“不是因为你儿时学习骑马,不慎摔下马才残废的吗?”
莫雩看着苏萦呆萌的表情,冷酷地摇了摇头。“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意外和巧合。一切都是人为的!”
苏萦看着莫雩变得阴郁的脸,脑子里的想法终于开始往阴暗的那一方面去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是……莫夫人?”
莫雩松了一口气,想着还好苏萦这个丫头也不是单纯到死。
“知道便好,不必要说出来。以后见到秦氏,能躲着点就躲着点。知道吗?”
“那莫伯伯知道这件事情吗?你告诉他,他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莫雩苦笑摇头,说道:“有莫霆在,我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苏萦低下头,愈发觉得自己与莫雩是同病相怜的。
苏萦回府之后,一直等着苏永胜和东方平昌向自己提过继的事情,然后自己直接拒绝他们。可是一直到太子与七皇子准备回京,他们也没有提出来。苏萦等着有些着急了,便在送别的时候拉了七皇子单独说话,还说他诓骗自己。
七皇子甚是无辜,说道:“我哪有骗你了。你大不了再多等几日。还是你那么等不及要做我姑姑的女儿了?”
苏萦恼怒地瞪了七皇子一眼,又羞又气。
平日里看似善待自己,没有看轻自己的七皇子,原来也是这么想自己的。真是让人觉得寒心。不过,这样也侧面说明了莫雩的想法没有错。自己若是真的当了东方平昌的女儿,那整个天启朝的唾沫就足以将她淹死了。
苏萦正要回去,一向不搭理她的太子反常地走到她的面前,却依旧是一个鼻孔朝天的态度,对她冷冷地威胁:“你可别以为七皇子对你好便是看上你了。他完全是闲的没事情做。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不然就算是姑姑疼爱你,我照样饶不了你!”
苏萦咬牙,行礼。
“是,苏萦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