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倾世—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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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下) 离开雾瘴 人间灯会

从崖壁上下来已经不知道是何时了,采采只觉得自己早已饿得两眼冒金星了,可偏生这崖下除了这遍地的“生生绝”便再无其他。

采采承认自己刚下来时,着实是被这遍地覆盖着盛开的“生生绝”的景象震撼住,而她还惊异地发现了另外一种白色的“生生绝”,

白色的并不同于之前见到的那殷红色的血色妖娆,相反却是花朵静幽,吐气如兰,带着点点高贵。

“我们该怎么上去啊?”

采采压下腹中的饥饿,望了望那条末端距离他们还有十几丈的绳子,不禁忧心到。

芣苢却只是蹲下身,拔下一株红色“生生绝”,又扯断了一根白色的,然后起身递到采采面前,

“之前你给本君服下的是哪一种?”

“生生绝”虽是生长在魔界,但雾瘴峰却是几乎不曾有人踏足过,就更加不可能有人知道这“生生绝”竟然还会有两种!

“红色……”

采采话音刚落,肚子便很不争气地“咕”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几声,看着芣苢投过来的目光,采采不禁羞愧地红了脸,采采庆幸自己半张脸还遮在这块黑色锦帕下,从外面瞧不出什么端疑来。

芣苢却并没有什么言语,凡人食五谷杂粮,饥饿自是正常。

于是便鬼使神差地蹲下身,连根拔起一支白色“生生绝”,一把揪下那球状的根,递给采采。

“红色的最好别食,不过这白色的该是可以。”

红色身带诅咒,可这白色却不曾听过有何问题。

采采愣神,抬起头看向芣苢,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芣苢皱了皱眉,将那块球根塞到采采手中,便转身穿过花海。

“你有舍利子护体,这里的瘴气应该对你没多大作用。”

采采这才回过神来,摘下了一直蒙在面上的方巾,手心里之前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球根还带着些新鲜的泥土,静静地卧在自己的手心里。

将球根外层剥开,露出了里面白白的肉,一口咬下去,有点辣辣的,还有点涩,但汁液很足,有点像人界的大蒜,但勉强还能下咽。

当下是先填饱肚子再说,采采几下便解决,又去挖了几根来吃,感觉饥饿感稍稍平复了些,便顺着芣苢的方向走了过去,自己想要离开还是得靠芣苢才行,十几丈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太难了。

采采找到芣苢时,芣苢正在打坐着,采采没有出声打扰,只便随便挑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疲软的身子终于得到了放松,不一会儿采采便进入了梦乡。

听着采采浅浅均匀的呼吸声,芣苢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竟然已经不能完全静下心来潜心修炼,

虽是魔力被结界所封,但基本打坐入定还是可以的,而自己刚才却完全入定不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将她留下,杀掉,自己却陡然发现现在的自己竟然下不了手。

芣苢咬了咬牙,站起走到采采面前,伸出手将要掐上采采的脖子,却看到采采安静的睡颜和睡梦中咂巴着的嘴唇,芣苢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停在了距离采采脖颈一寸处,芣苢气恼地收手,暗自恼恨自己竟然连下手杀区区一介凡人都不能。

“冷……”采采梦呓,身子不自觉地蜷起,抱膝的双手又紧了紧。

而手心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因为采采刨“生生绝”球根时裂了开来,现在又紧紧地抱住双膝,伤口处又开始渗出血,从那已经干涸的血迹上划过,沾染了采采那已经变得灰暗的白裙子,绣着的片片翠绿色的竹叶有些被染得呈现出暗红色。

芣苢见状,眉头皱起,随即便蹲下身体,拿起采采之前用来蒙面的方巾,一把撕扯成两块,使劲掰开采采交握的两只手,再细细地将布帛一圈一圈地缠绕在采采的手心。

待到将采采的两只手的手心都缠好了后,又退下自己的外袍,盖在采采的身上。而后便神色复杂地回到了刚才的地方继续打坐入定。

芣苢心底暗暗决定自己是一定要除掉这个女人的,但既然自己下不去手,那就让魔界其他人来当这个刽子手吧。

采采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想抬手揉一揉自己酸掉的脖子,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两只手的手心竟然细细地缠绕着自己遮面的方巾,而随着自己刚才动作从身上滑下的外袍怎么看怎么眼熟。

芣苢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关怀人了?采采心下纳闷,心底却泛起淡淡的欣喜。抬头看了看芣苢,芣苢仍旧安然打坐着,采盖将盖在身上的外袍细细理顺,轻轻掸了掸被自己压出来的褶皱,小心地折了,蹑手蹑脚地挪到芣苢身旁,

放下衣袍,再轻手轻脚地离开,采采离开后,芣苢闭着的眼突地睁开,然而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放在身旁的外袍,便又继续尝试入定着。

采采走到花丛处,又拔下几块白色“生生绝”的球根来咽下,填了填肚子,便开始深入红色区域,采摘着那些矗立着的花朵,准备拿回去给芣苢入药。

在这花丛中呆了不知多久,嗅着鼻尖那淡淡幽香,采采脑海里竟然出现一些图片,图片有些残缺不全,但似乎是一个女子,长得跟自己很像,好像还有一条黑色的小蛇,一人一蛇看起来还很熟络。

采采甩了甩脑袋,自己从小就怕蛇,怎么会跟一条蛇熟络,一定是呆久了产生幻觉了。

奇怪的是随着采采摇头的动作,那些残缺的图片就完全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这就更加坚定了采采的幻觉说。

采采抱了满满一怀的红色“生生绝”回到芣苢入定的地方,此时芣苢也放弃了入定,睁开了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到采采抱着一怀红色的“生生绝”,一步一步艰难地走来,眉间不禁浮上点点柔色。

“我采了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说罢采采便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采来的“生生绝”排在芣苢眼前。

芣苢淡淡地看了眼地上的花,再将目光移到采采身上,那一次的笑靥如花,竟比地上那些花更加炫目。

“一支足矣。”

采采囧掉,那她弄了这么久都是徒劳。

为了很好地掩饰自己的尴尬,采采不由得转话题:

“既然红色的叫‘生生绝’,白色跟红色又不一样,再这样叫那不是就混淆视听了吗?”

“那左护法以为该怎么做?”

意识到自己引起的终结,芣苢自然是顺着采采的台阶下了。

“依采采愚见,何不换一种名字,以此来区分?”采采小心偷瞄了芣苢一番,见他没多大意见,便继续道,

“采采见其花朵静幽,吐气如兰,何不直接称其做‘幽兰’罢。”

芣苢并没有多大反应,反正白色花朵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既然采采喜欢,那便这样叫着吧,幽兰,名字挺雅致。

芣苢心下想着。

“左护法带上一枝‘生生绝’,跟本君上去。”

采采当下明了,他们这是要出去了。

再次回到到雾瘴峰崖壁前,他们下来时所用的绳索还飘荡在崖壁上。

采采将一株“生生绝”别在腰间,芣苢一把带起采采,两三个起伏后便一把抓住了原本距离他们还有十几丈的绳子末端。

虽然在通过结界是芣苢体内魔气被封,调动不起来,但经过了这么久的休息,区区十几丈的高度自还是不在话下。

只是若没有采采这根绳子,要想凭空上去,怕还是不能的。

在二人即将穿过雾瘴结界时,芣苢手中的绳子不知为何突然断裂,芣苢伸手便去抓崖壁上突起的石块,右手幸运地抓住了一块崖石,而采采却在此时未曾抓紧,身体就将直直往下坠去。

“芣苢!”

采采顿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却未曾发觉自己竟然直接称呼殿君名讳!芣苢闻言,只觉得怀中一空,也未将采采的失礼听进去,只得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好在还来得及,芣苢伸出去的左手抓住了采采的一只手,两只手紧紧交握,似是谁都不愿意松开。

感受到隔着包裹着布帛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即便是伤口又裂开,细细密密地伸出了殷红的血,痛觉几次三番传入大脑,采采也觉得万分安心。

芣苢的手向上一带,而后握住采采的手一松,采采身体便往上与自己齐平,将要再度落下时,采采慌忙用自己的两只手紧紧搂住芣苢的腰身,

与此同时芣苢的另一只手也将采采紧紧地圈住,采采整张脸都贴在芣苢的胸口,听到芣苢强有力的心跳之时,采采才发现,原来魔族也是有心的。

此时二人的重量全部都由芣苢的那只抓着崖石的手支撑着,尖锐的崖石刺入芣苢的手心,芣苢的手心渗出殷红的鲜血,顺着崖石滴下,采采见状,心底竟泛起点点心疼。

而芣苢却并不在意这小小的伤,三百万年前神魔大战中,自己受过的伤比这个眼中不知千万倍。

“左护法先找块落脚石歇着,待本君穿过这结界,恢复法力后再截取绳索将你拉上去。”

芣苢这样说着,采采只得应着。

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虽说崖壁突出的石头多,但要穿过这结界怕还是有好几十丈的高度,自己是绝对爬不上去的,芣苢虽然能上去,但要带着个人,着实不大可能。

采采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寻得了一块落脚石后便慢慢地探出左脚脚,待踩实了才松开左手,抓住左边一块距离比较合适的崖石,而后左手用力抓紧,才缓缓将右脚踏上去,再将右手松开,整个人便脱离了芣苢的怀抱。

在右手松开的一瞬间,采采心底涌上了浓浓的失落感。

芣苢感觉怀抱一轻,压下心头淡淡的异样情感,抓住崖石的手微微一用力,右脚再一蹬,身体便轻轻松松地升了几丈,比之前带着采采快了不知多少。

终于在几个起落之后,芣苢成功地越过了雾瘴峰的自然结界,感受到体内魔气的涌动之时,芣苢便微微一提气,霎时上到了距离百丈的雾瘴峰顶。

采采一直攀在崖壁上,一动也不敢动,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崖石,尽力地将身体贴在壁上。

不知等了多久,采采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条绳索,却正是之前她带上雾瘴峰而后不知怎么又断裂的那根,采采小心翼翼地松开右手,抓牢了绳索之后才将左手抓上去,将绳索在手腕上缠了几圈之后,只觉得周身云雾都在耳旁呼啸着向下流去。

不一会儿采采便上到了顶峰平地,松开抓住绳子的手,却一个重心未稳,踉跄了几下便作势要向前倒去。

芣苢见状,像方才采采将要落到压下那般迅速伸出手,一把搂住采采腰身,将采采紧圈在怀中。

其实之前他在上到顶峰曾一度想要就此离去,但最后还是被心底那淡淡不舍战胜,仍旧向下放了绳索,将采采解救上来。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芣苢微恼地松了手,什么话也没有留下,扔下采采,径直离开了雾瘴峰。

采采望着芣苢离开的方向怔神,心底那点异样的不舍便是喜欢吧,采采感受着身上方才拥抱的淡淡温度,满足地笑了。

取下别在腰间的生生绝,抓在手中轻嗅一下,挥去那又在脑海里出现的奇怪画面,便往政殿方向去了。

之前被毁掉的政殿又被清风带着魔界众人给修复成原来的模样,采采虽从未来过完好的政殿,但凭着感觉也知道这里就是殿君的地方。

政殿并不似缥缈殿那般繁复,入眼便是那厚重的暗色大门。采采小心翼翼地将政殿的门推开一条狭缝,猫着腰,探着头,悄悄向里边望去。

“左护法既然来了便进来,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似是觉得被人看穿心思,采采不禁烧红了脸,暗自摇摇头,这才推开了政殿的大门。

芣苢伏在石案前,拿着一卷竹简看着,采采向前走近,才发现芣苢正在看的,正是那本《六界志》,恰巧是看到了仙界仙帝紫璃的那一章。

“何事?”

采采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来看看他吧。

正当采采绞尽脑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之时,她突然想起了芣苢之前在崖壁上右手受了伤,当下便决定将这个作为借口。

“采采只是来看看殿君之前在崖壁上受的伤,伤势如何了。”

闻言,芣苢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当时自己确实是受了点轻伤,不过在自己恢复了法力以后便自动痊愈了。

看着采采紧张又吐出了一口气的样子,芣苢便决定顺着她来,看看她这是要做什么,随即便捻了一个诀,恢复到自己受伤的样子,再动了动,有意无意地将伤口显现在采采眼前。

见状,采采心底心疼之感愈加强烈,当下便扯下自己的一方衣角,竟擅自走到芣苢面前,将握在手里的“生生绝”放在案上,

大着胆子再抽出芣苢正在看的《六界志》放下,猫着腰微微抬起芣苢受伤的手,用袖口细细将血擦了擦,再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芣苢眼神复杂地看着采采一系列的动作,但却并未阻止,心底隐隐觉得这样感觉挺好。看着采采包扎的方法,再回想起自己的包扎,好像自己都并未清理过伤口便直接将伤口缠起来。

采采自然知道当时在雾瘴峰下,芣苢的包扎手法拙劣,甚至都没有将自己的伤口清理,但她仍旧不愿意解开。

不是不可,只是不愿。

采采即便是再不愿,包扎伤口的动作也只能随着接口的漂亮的蝴蝶结的结束而结束了,当下,采采便再也找不出接口继续留在政殿,只得出声离去:

“那采采便回缥缈殿了。”

虽是这样说着,采采却打心底里希望芣苢能够开口留一下自己,但芣苢留下的只是一声淡淡的“嗯”。

采采只能怀抱着失落的心情转身,一步一步地挪着,动作极其缓慢,似乎在等着芣苢开口,但直到采采走出了政殿,芣苢的声音也没有响起,采采只得回了缥缈殿。

其实在采采转身离去时,芣苢的眸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想要叫住采采,却惊觉自己没有理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径直看着采采的身影消失,而后再拿起《六界志》看时,却连一个词也都看不进去了。

芣苢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看来自己的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

彼时正值七月初七,人间花灯会。

临安城似是丝毫未受前些日子的天灾影响,人流涌动,形形色色的花灯挂满街头,护城河里已经放下几只河灯,随着船只的划过,恣意飘荡着,依旧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叫卖声,好不热闹。

采采再次回到临安城时,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想要第一时间回到薛府,奈何芣苢却不肯放人,采采不明白为什么芣苢会一时兴起,带自己回到人间,还是回到自己生长了快十八年的临安城。

“夫人,买一盏花灯吧。”

采采跟在芣苢身后走着,芣苢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采采不知道能说什么,也只好静默无语。

而就在采采一步一步紧跟着时,就被一位买花灯的妇人拦下。

闻言,采采停住脚步,抬起头,待看清老妇面庞时,才发现又遇上熟人了,这位老妇正是宝坛寺庙会上卖给采采檀香手串的那位老妇。采采便微微一笑:

“不了,大娘。对了,大娘家人的病好点了吗?大夫怎么说?”

老妇听到采采的话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便想起来了眼前这位女子就是之前宝坛寺山路上给自己银两请大夫的小姐,

虽然那日采采面容完全被遮住,但她还穿着那日上山的衣服。

怔忪间,老妇手中的花灯竟不觉掉了下去。

老妇回过神来便连忙弯腰去捡,朝身后喊了一声:

“大山,快来!”

语毕,便从一个花灯摊前跑来了一个看模样大概七八岁的小孩,瘦瘦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带着块小补丁的粗布麻衣,手里小心地抓着两盏花灯,边跑着边呆着稚嫩的声音应着:

“娘,我来了。”

这个叫大山的小孩跑到采采面前,扬起脸,清澈的目光看向采采,

“姐姐你是要买花灯吗?这些都是娘亲手做的,我娘可厉害了!”

说罢,还一脸自豪地把手心里的花灯摊出来给采采看,

“姐姐用这么漂亮的花灯许愿,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采采微笑着,正欲开口,那老妇便接过小孩手里的花灯,微嗔道:

“大山,不能对恩人无礼,娘能给你请来大夫治好你的病,多亏了这位小姐!大山快来谢谢恩人!”

话音刚落,那叫大山的孩子便走到采采面前,恭恭敬敬地给采采鞠了一躬:

“谢谢姐姐。”

罢了,还拿过老妇手中自己带来的花灯,抬起头,扬起脸,双手捧着花灯递到采采面前:

“姐姐收下这个花灯吧,大山送给姐姐的,虽然不怎么值钱,但都是娘做了好久的,姐姐在上面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采采面露难色,如今他们还需要靠这个过活,送给自己自己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收下,站在一旁的老妇见状,直接将花灯塞到采采手中:

“小姐就请收下吧,老妇这儿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希望小姐不要嫌弃。”

采采不能拒绝,只好收下,末了拔下头上唯一的一支蓝田白玉簪,塞到老妇手里。

老妇怎再肯收下采采的东西,坚决地拒绝,采采说是这是自己给大山上学堂的费用时,老妇才拉着小孩,千恩万谢地谢过采采。

采采提溜着两盏花灯,发现芣苢竟一直停在原处,似乎是在等自己。

心下一笑,随即便走了过去。

PS:文中两色生生绝原型分别来自于现实中的曼珠沙华(红)与曼陀罗华(白),石蒜科,鳞茎(球根)味苦性温,微毒!请勿模仿食用!

第二章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