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世人的头上真的有一双公正的眼睛,注视着人间的善恶,辨别着人间的忠奸。
这是一件发生在我镇的真实事情,生活中,确实有许多的无巧不成书。
儿子对老莫不好。儿子脾气坏,老莫原谅他。也难怪,村里比他小的伙伴都纷纷抱娃儿了,他却还是“王老五”,论人才相貌,儿子其实是出众的,可就是无人看上他。老莫明白,是家里穷哩。儿子也风流不成器,与几个男人不在家的婆娘勾勾连连的,有一回还带个回家过夜,老莫骂他,他还愣睛鼓眼道:“关你屁相干!”惹得那婆娘在一边嬉笑。老莫又气愤又伤心。辛辛苦苦当爹又当妈把他养大,竟这样。
这日,父子俩闷头吃午饭时,老莫忍不住寂寞说:“听说新新他妈还没找到。”
新新的妈,一个老太婆,独自在路边开个小店,卖些茶水及小百货副食品等。
“是去走亲戚了吧。”儿子意外地温和。
老莫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他有些兴奋说:“好像没到亲戚家,昨天今天,到亲戚家找过了。”
“唔,到哪儿去了?”
“都不晓得哩。”
“一个老太婆,跑得到哪儿去嘛!”
“反正就是没人呀!”老莫说得高兴起来,“听说今天清早连茅厕头都捞过了。”
儿子唔一声,便放下了碗。老莫忍不住问:“吃好了?”语音刚落就后悔。但儿子并没厌烦,而是点头应了一声。
这已经够啦,父子俩好久没这轻言细语交谈过了。老莫心情好,洗碗时还哼起了川剧小调。
老莫摇一把竹篾扇,不论遇见谁都打招呼,还说俏皮话:“小丫头,才去上学,恐怕都散学了!”“侄媳妇儿,大包小包的,往娘家盘啥子!”
正是七月大暑,谷子破苞而出,玉米高梁等,果实也正成熟,田野地头,到处一派碧波,微风吹着,那绿软软地微微蠕动,像怀孕的少妇。天空高远地阴凉着,幽幽的凉风拂着脸,多日的炎热后,出现这样一天,大家都很快活。几只狗在路上疯了般跑,忽然钻进干涸了的稻田中,碰得稻子“沙啦”响。
“狗日的疯了么!”老莫大骂,并捡泥巴甩去打狗。
家里有块田在河湾边,老莫摇扇子继续往那儿走,并不远,一转眼便到了。啊,一田的稻花香味,咦,那是什么?老莫马上判断出,是有鸭子在田中。谁的烂鸭子?老莫心头不高兴,弓腰去抠泥饼,可抠不动,便丢了扇子,双手使劲。鸭子叫着上了田埂,扑人河湾,足有八只呢,老莫一边高扬双手,嘴里嘘嘘吆喝着,一直将鸭子们赶了半里多远,这才停止追击。
老莫后来回家睡了一觉起来,有些发热,这才想起扇子掉在河湾边了。去找时,远远就看见那儿一下变得很热闹了,并还有人朝那儿跑。老莫问一个跑过身边的姑娘是咋回事,姑娘说:“我也不晓得。”老莫诧异:“那你跑啥呢?”
“我是看他们都在跑嘛!”她娇声答。
河岸上、田埂上立满了人,纷纷抻颈抻项往河头看,河中有俩人不断往水下钻。
老莫向人问了问,就“嘿嘿”笑了。
原来,新新找不见老母,怀疑寻短了,树林里、崖壁下四处找,又顺河寻,到河湾,见一把竹篾扇,很像母亲所用,便下河去摸,吸引来很多人。听说扇子是老莫所遗,大家就笑了。但这时却有了异样发现。正打算离去的人们又都回过头。新新随一阵水响冲出水面,大口喘息喊:太重,劳烦乡亲,再下来两个!
即刻有仨小伙响应,互相招呼着脱下衣衫跳入水中,经一番折腾,将一装了石头的口袋捞了起来,口袋一起,绑着一人,吓得有两女子尖叫跑开,却又远远站着看。老莫不怕,走近看,虽然尸体肿胀,但还是认出,这不正是新新老娘么!好可怜……
村长支书也来了,站在河岸高处,使用手机拨通了“110”。
老莫掉扇子出了名,他说,自己从没掉过扇子,不料……幸好啊,扇子掉了。有老人就叹道:“冤魂不散啊!”
仅两天后,老莫一下又成了别人关注的对象。当警察冲进屋把儿子从床上铐起时,老莫木头木脑不知所措地跟出院子。儿子上车时,回头恶狠狠盯着老莫道:“鬼把你日疯了,到河边去招死啊?”
“我日你妈,杂种!”老莫愤怒跳脚,“我日你妈!”
警车开走了,老莫还说:“日你妈,杂种啊!”但他随即轰然蹲坐在地,呜呜大哭起来。